第58節

  景辛心跳得很快, 在宮人身前想躲開他的親昵,他卻並不放過。


  他挺拔的鼻梁觸碰到她耳廓, 她癢得想躲開。


  她回答喜歡。


  “要怎麽謝寡人?”


  “臣妾會向菩薩祈禱,請求老天保佑您一路平安。”她裝起傻。


  戚慎示意留青退下。


  殿門被宮人帶上,景辛知道他想做什麽。


  她上前拿起那劍輕輕拔出一點, 劍刃鋒利,在燭光下折射出清冷寒光。這劍不像沈清月的短刀那樣有寶石鑲嵌,劍柄像是龍頭, 劍鞘上也雕刻著龍紋。


  想到這劍也許斬殺過不少人,景辛頭皮發麻,忙嫌棄地將劍放到案上,待轉過身來又是滿腔如水溫柔。


  “王上, 您一定要早些回來, 看我們的寶寶出生哦。”


  戚慎頷首。


  景辛托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可是懷孕好累呀,臣妾如今都不好睡了。”


  戚慎上前橫抱起她。


  景辛摟著他脖子,眼裏男人心口這顆朱砂痣妖魅奪目。他墨發垂在寬肩上, 肌膚也白過許多男子, 景辛覺得這男人美得像個妖孽。


  他待她竟這麽好, 還真給她尚方寶劍。但她心裏還是不太開心。


  列國出巡可以由天子指派王爵去巡視的, 戚慎早把兄弟姐妹或剿殺或放逐,朝中承襲爵位者不少,但真正算得能跟戚慎親近者寥寥無幾,他隻得親自巡視。可如今國泰民安,他根本犯不著四年一去, 他登基那年都隻是隨便跑了一趟許國便覺得累了不想去。


  這個男人因為想出門散心,所以把老婆孩子丟在家裏。哦,她也不是他的正妻。在大梁妾根本沒有地位,她不過就是仗著戚慎特殊的原生家庭影響才成為他後宮唯一的妃子,也不過就是仗著原主的寶寶得到他的寵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景辛而叫景心,一切寵愛不過都是給原主的。


  這麽一想,她鼻子忽然就很酸。


  說起來有些冷漠,她前幾個月是真的沒有覺得自己跟這孩子有半毛錢關係,現在肚子越發大,又能感知到孩子在她開心或聽琴樂時會起胎動,才好不容易培養了這份微妙的感情,有了初為人母的小期待。她想不管她跟戚慎如今關係如何,至少他都是要陪在她這個孕婦身邊的吧。


  她的不高興寫在臉上,戚慎放她到床榻俯身凝望她:“寡人不過隻去短短兩三個月,何至於此。”


  “若是我早產呢?”


  戚慎臉色一變,沉聲道:“那便是王宮裏的宮人與太醫未把你照料好,寡人歸來,一個不留。”


  景辛被他的暴戾嚇到,推他肩膀:“你又要殺人,我不喜歡你這樣亂殺人,宮人們待我如何你看見了,太醫每日請三次脈,風雨無阻,你也瞧見了。你總是用天子威壓欺負人。”她越說越想掉眼淚。


  他眉頭略皺起,答應道:“不殺就不殺,但是你不許早產。”


  “你說不許就不許啊,肚子裏的孩兒這麽愛鬧,指不定想早產一個給你看。”景辛一點也不怕他此刻的模樣,轉過身閉上眼睛。


  戚慎沉怒至極。


  但他沒有發作,手指來拭她濕潤的睫毛。他不過就是照例出巡,還把寶劍給她,她卻似乎興致缺缺,連鳳印也不要,寶劍也看不上,剛才還見她嫌棄地丟在案上,她這是想要什麽?

  也許因為馬上要走了,戚慎安排好了朝政之事便將剩下的時間都拿來陪景辛。


  想到她說每個月帶她看一次星星,入夜後他便帶景辛上了紫微樓。


  高樓樓梯陡,她爬到三層就上不動了,戚慎便彎下腰抱她上去。


  景辛遠眺腳下繁華的汴都城:“沒想到王都的夜景這麽美,為什麽王都不宵禁?”


  戚慎輕笑:“他們說寡人以暴治國,百姓大門不敢出,寡人便下令不宵禁,街市漸漸熱鬧起來,深夜酒肆茶樓十分繁華。”


  他望起頭頂墨藍色的天空:“看星星吧,寡人承諾過你。”


  於是景辛一連三天都被戚慎帶上紫微樓看星星。


  景辛:?

  “王上,為何每日都帶臣妾來此?”


  “寡人不是與你拉勾每月看一回星,這三日都來,正好補上三個月的。”


  直男的思維,她的確不懂。


  行程便在明日,景辛今日不太想看星星,這兩夜感覺樓頂風涼,她怕自己感冒。


  回到寢殿,戚慎忽然問起美洲在哪。


  景辛心頭咯噔一下,有些緊張。


  “為何問起美洲?臣妾也沒去過……”


  “你的宮女道,此地生長辣椒。”


  景辛這才舒出口氣,還以為是自己掉馬了。


  戚慎道:“之前你告訴寡人我們都生活在地球上,可否讓寡人看一眼地球的地圖?”


  景辛想了想,點頭說好。


  夜裏風涼,她係了一件海棠色披風坐到書房畫架前畫起地圖。


  她對地圖有印象,她爸爸的書房裏就有一個地球儀,小時候爸爸總愛教她各個地方叫什麽,哪片海洋又屬於哪個國家。她還自己畫過地圖,印象深刻。


  大梁的地形跟中國相似度有九成,所以這裏其他的國度應該不會差吧。


  落地板門大敞,垂紗被晚風輕盈吹起,殿外黛色濃,月白夜朗。


  戚慎坐在一旁安靜等景辛畫,宮女為他斟茶,雲卷似乎跟他熟了一點,蹲在景辛腳邊昂起腦袋衝他叫。見他似乎沒有威脅,試探著走到他腳邊喵嗚叫了兩聲,而後大著膽子抓他衣擺想跳到他膝蓋上來。


  龍袍繡紋嬌弱,那金絲線被貓爪子抓壞,長歡瞧見忙跪下抱起雲卷,顫顫求他恕罪。


  景辛被這小插曲驚擾,停下筆回頭瞧他。


  戚慎道:“抱下去。”


  他雖也不喜歡貓科動物,但今日沒想處罰。


  景辛衝他輕抿了下唇角,繼續畫畫。


  等那畫畫好後已是後半夜。


  景辛指著每一處為他講解,末了,說道:“這是臣妾還在彌國時遇到一個雲遊之人說起的,他去過許多地方。”


  戚慎頷首,把畫遞給成福:“去這美洲尋辣椒,我朝也該種上這等愛妃喜歡的食物。”


  景辛訝然,這才洞察他的意圖,她之前勸他別這麽興師動眾是有原因的。長途漫漫,她不想那些被派出去的小兵有去無回。現在根本沒有那種漂洋過海的技術,她這完全就像慫恿皇帝尋仙丹啊,這不是徒增罪孽麽。


  “王上……”


  “寡人知道你要說什麽,此事不必再議。”


  成福手捧著那畫退下安排。


  戚慎道:“去洗洗。”


  景辛臉色變了下,說白日午睡起來已經洗過了。


  戚慎嗤笑了聲,嗓音裏有股天生的蠱惑挑逗:“寡人是說把手指上的顏料洗一下。”


  景辛有些尷尬,解下披風往寢殿走。


  她以為這人想臨走前再欺負她一回,她思想不幹淨了啊!

  宮女為她梳洗寬衣,落下帳幔退出寢殿,戚慎說起他不在這段時日她要給他寫信。


  景辛唔了聲:“那您也要給臣妾寫信。”


  “當然。”


  “您會在外麵看上別的女子嗎?”


  戚慎唇角略挑:“何人能及愛妃。”


  景辛不信,道:“若看不上那再好不過,臣妾很自私,您喜歡別的女子臣妾會難過,這腹中的孩兒也會難過。”


  戚慎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的確很為子嗣著想,斂眉再道他隻是去巡視。


  “您每日做了什麽,見了何人,都要來信告訴臣妾,讓臣妾心裏念著您。”


  她說這話時美目裏酸澀幽怨,戚慎也常遠行,但從未被人如此記掛,兩人坐在帳中,他擁緊她肩答應。


  “那臣妾在宮中可以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嗎?”


  “你想做什麽?”


  “比如詔詔人進宮講講話本,或是看看雜劇。”


  “唔。”


  景辛說今日畫畫累了,想歇息。


  她剛躺下,腰際多出滾燙的手掌,她眼中是男子熾熱的眸子,他薄口唇略微挑起,從她寢衣領口往下看。


  景辛低頭望見心口一汪雪白,寢衣尚未遮住。


  她忽然彎起紅唇:“好看嗎?”


  “唔。”


  “唔是什麽意思呐?”


  “好看。”


  “您的更好看一些。”


  戚慎:“?”


  “您的朱砂痣,很好看呢。”


  戚慎眸底燃起翻湧的烈焰,忽然將她抱到了身上。


  這是太醫叮囑過的不會傷害孕婦的姿勢,但他還有些遲疑,畢竟她月份已經很大了。


  景辛忽然捂住隆起的肚子:“呀,孩兒又動了。”


  戚慎當即將她放下來,景辛眨了眨眼,摸著肚子說又沒有動了。她說很困,閉上了眼。


  這一晚,景辛感知到身邊人那飽受折磨的壓製,她原本就是故意撩他,他明明嗜血又嗜欲,竟也將禁欲揉入骨髓,徹夜壓製,麵色如常。


  ……


  天子出巡鑾駕已等候在玄天門廣場前。


  戚慎麵龐冷戾,不怒自威。他今日穿著藍帶明黃的龍袍,英姿偉岸,雙腿修長,邁向鑾駕。身前將士在向他稟報一切就緒,可以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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