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錦翠邊打開邊數落:“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她這是欺負我們沒見過世麵?”


  沈清月要拿叉子,錦翠先接過:“奴婢先為您嚐嚐,免得她下毒害您。”


  沈清月有些薄怒,想訓責,又想到錦翠這些年跟著她受苦,到底是沒忍心開口。


  錦翠吃了一口,又嚐下一口。


  沈清月彎起唇問:“味道如何?”


  錦翠不說話,忽然卻捂住肚子。


  那勺子哐當一聲掉落,滿盒蛋糕也打翻在地。錦翠腹痛難忍,臉色瞬間蒼白得不見血色,一直喊疼。


  沈清月焦急扶她回床上,拉過錦翠的手把脈。但她醫術僅知皮毛,隻知脈象非常紊亂,像是中毒所致。


  她臉色沉重,交代宮女去喊太醫,指名要顧太醫。


  顧汝章是秦無恒的人,等他來後把完脈,十分凝重地給錦翠喂下幾粒藥丸,又喊宮女端了盆入內。


  “那食物可在?”


  沈清月去拿食物,顧汝章從盒子裏取出殘留的蛋糕,仔細檢查後道:“這應該是斷腸散的毒,我現在為她催吐,好在她所食甚少,暫無性命之憂。”


  顧汝章道:“此事小姐準備如何處理?”


  沈清月怔怔望著窗外的宮牆,想不通景辛真的會下藥害她,可這事實就擺在身前,錦翠不可能自己誤服毒藥吧。


  她頭緒紛亂,一直不知如何處理,耳邊都是秦無恒的聲音,鏟除景辛。


  她扶住扶手椅慢吞吞坐下:“你先,先給我請脈,免得太醫院查出什麽,我暫時不想聲張。”


  顧汝章蹲下為她診脈,卻忽然間眉目一喜:“小姐,你有身孕了?”


  沈清月愣住。


  ……


  景辛午睡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問了長歡沈清月對她做的甜點有什麽評價,長歡說她隻送到宮門口。


  景辛先用晚膳,吃完去邀沈清月散步,但沈清月說她食欲不振,想歇息。


  景辛便在寧梧宮小坐了片刻:“書你看完了嗎?”


  沈清月迎上她的笑臉,微有些走神。


  景辛眨了眨眼:“就是百合文呀,你能接受嗎?”她怕沈清月接受不了,跟她講起道理,“七情六欲都是每個人都有的,隻要不犯法都值得被尊重,還有人鬼戀啦,人神戀啦,你若不愛看周回雍的書,待我哪日詔北都四子入宮,讓他們多帶些別的書。”


  沈清月淡淡抿唇:“那書該是才子無趣消遣之作,我看個新鮮,也不用再給我帶書。”


  景辛察覺到沈清月的異常,她猜測沈清月這樣戀愛為重的人多半是受秦無恒的影響。她其實很想改變沈清月的戀愛腦,但目前看自己功力還太淺了。


  “那我不打擾姐姐休息了,改日再見。”


  景辛回到棠翠宮,想到沈清月食欲不振,差雨珠做一碗山楂羹與綠豆湯給沈清月送去。


  她現在懷孕不吃山楂與綠豆了,但以前沒胃口時常愛吃來解暑開胃。


  兩碗酸甜可口的冰鎮湯羹送到了寧梧宮,沈清月讓宮女放下後屏退了宮人。


  錦翠如今歇在她寢殿的榻上,從病中掙紮著用銀針試驗,見無毒也很惱羞。


  “她這是知道小姐您有孕,拿這麽寒涼的東西來害人麽!”


  沈清月倒掉兩碗羹湯,鳳目裏不見溫情,冷漠睨著窗外夜色。


  …


  幾日後,沈清月邀請景辛去後妃花園那處池塘裏釣魚。


  景辛瞅著外頭豔陽灼灼,讓長歡回沈清月下午一些再去,她又眯了個午覺。


  剛醒來便聽長歡說戚慎要召見她。


  景辛梳洗一番來到紫延宮。


  戚慎高坐於龍椅之上,拿出一道空白聖旨。


  景辛有些詫異:“王上,您叫臣妾看這空白聖旨作何?”


  戚慎懶懶掀起眼皮,寬袖掃了下禦案上的幾頁碎紙:“坐過來。”


  她提著裙擺步上玉階,戚慎伸手拉她坐到他懷裏。


  她第一次見到聖旨,跟電視上的倒是相似,大梁的聖旨以明黃色為底,繪有龍騰。戚慎手指骨節修長,握筆沾了墨汁。


  “會寫字麽?”


  她不太會寫。


  原主會認字,但好像沒什麽書寫的記憶,不過這也難不倒她。


  “會呀。”


  景辛接過他遞來的筆。


  戚慎薄唇幽幽吐納出低沉的字句:“經查,興定十三年,司空沈折舟……”


  筆尖一顫,景辛欣喜地回頭望著戚慎:“王上,案子您查明白了?”


  戚慎唔了聲,愜意挑眉看她:“你想要的,寡人如何不給。”


  他道:“沈氏三族含冤多載,寡人就喜歡逆著父王來。”


  景辛微微笑起:“您不是逆著您的父王來呀,嘉德天子聽信讒言,您不一樣,您是非分明,臣妾看在眼裏的。”


  “揣度君心也是一門罪。”


  景辛趕緊閉嘴,心裏很開心,提筆聽從戚慎的口諭寫聖旨。


  但她這字實在寫的慢,每個字的筆畫都要從腦子裏過一遍,以致於寫出來的字也不太好看。


  戚慎嗬出一聲低笑,右手覆在她手背上,一筆一劃教她寫字。


  他的呼吸就噴打在耳骨周圍,沒有撩她半分,寫字就是寫字,如對待甜點一樣虔誠。景辛心跳得有些快,她告訴自己這隻是她不常跟異性親密而已,說服自己很快平複下這份緊張。


  第38章


  這份聖旨由太宰盧雍頒發下去。


  戚慎看了眼景辛小腹, 已有輕微的隆起。


  他擰了下眉頭:“他長得這樣慢?”


  景辛彎起唇:“太醫說都是正常的,孩兒會長大的。”


  “王上, 謝謝您。”想起還約了沈清月,景辛跟戚慎請安離開,來到上次的池塘。


  傍晚微風和煦, 晚霞灑落寧靜水麵,波光似錦。


  沈清月坐在長亭中,已經放竿起釣了, 景辛見周圍沒有她的宮人。


  “姐姐,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閑來無事,早到了片刻。”沈清月衝她笑了下。


  旁邊已經放著一隻魚竿,景辛坐在椅子上拿在手中。


  沈清月魚竿上的浮標忽然遊動起來, 她忙拉扯上一條花鯉, 但因為動作太急,不小心將一旁魚桶裏的水濺到景辛身上。


  裙擺有些澆透,但所幸不會貼在皮膚上。沈清月著急給景辛道歉, 景辛忙說不要緊。


  沈清月見她腰間驅蚊的那個錦囊被打濕, 解下自己腰間的遞給她。


  “你這錦囊打濕了便不起作用了, 用我的。”


  宮中花草興盛, 夏日蚊蟲也多,每個人身上幾乎都會帶一個驅蚊的香包,因為景辛有孕,戚慎早下過令不許香包中參雜不利於孕婦的草藥。


  景辛沒有拒絕,沈清月動作輕柔地幫她係上。


  兩人坐了半個時辰, 已經釣了半桶魚,大魚在桶中遊不動,小魚倒是靈活地鑽來鑽去。


  景辛同沈清月把魚放生,放到大魚時有些舍不得。


  “其實這魚清蒸很鮮美,還有做藤椒魚或者烤魚也好好吃的!”她一邊說一邊饞麻辣的味道。


  沈清月被她逗笑,但很快斂了笑,隻是淡淡抿了下唇角。


  景辛抬起頭:“姐姐,你宮裏要留兩條嗎?”


  沈清月說不用,景辛便叫上長歡過來提桶,準備留兩條魚做清蒸和紅燒。


  兩人一路往甬道走,景辛這才把這個籌備了太久的好消息告訴沈清月。


  “汴都有一位很有才氣的女詩人,叫沈淑英,我本早該請這樣有才華的人入九師,但她卻拋給我一樁難事。”她說完微笑望著沈清月,“姐姐你猜,是什麽難事?”


  沈清月淡淡一笑,說猜不準。


  “原來她是興定十三年獲罪的沈氏後人,是那位被佞臣陷害的大臣沈折舟之妹。隻是可惜了沈氏三族隻留下她一個後代,雖然她已答應入仕,但這確為一樁慘事,好在咱們的天子是能分善惡的。”


  景辛在留意沈清月的表情,發現她睫毛顫抖,臉頰肌肉也有掩飾不住的抖動。


  沈清月:“不可能啊,沈氏被滅怎還會留下後代,沒有人檢舉麽?”


  “不會有人舉報官府,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無辜,隻要當時的天子與奸佞不知,大家都願意掩護這個後人。”


  景辛忽然才察覺到這個問題。


  小說裏沈清月是被秦無恒的父親以善良慈悲的名義收養,沈清月一直感激秦家。可事實卻是沈清月自幼美貌聰伶俐,秦邦隻是看中了她的外貌與身上背負的仇恨。


  這麽一想,在小說裏沈清月一直到當上秦無恒的妃子才憑借自己為沈家翻了案,難道秦無恒也在利用沈清月?以秦無恒如今的能力,想為沈家翻案並不是難事。


  沈清月轉身背對著景辛。


  景辛:“姐姐,你怎麽了?”


  “那蟲子飛到我眼睛裏了。”


  “我幫你吹吹。”


  “我揉下就好。”


  景辛知道她是一時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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