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謝浦成和郭氏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是覺得她的眼神莫名的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可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他們也說不上來。往日都是低眉順目,如今倒有些旁人難以捉摸了。
良久,謝寧笑了笑,帶了幾分客套疏離:“父親,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而是我確實無能為力。信王殿下是當朝的王爺,而我不過一個小小的誥命夫人。我說的話他又如何能聽?至於我夫君,他現下有事不在府中。況且謝家的事情你們可以托到我身上,但我夫君姓周不姓謝,這些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去麻煩他。”
謝浦成麵色隱隱有些難看了,一旁的郭氏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地瞧著她。
謝寧沒有再多去想,隻是輕聲道:“你們遠道而來,應當累了吧,我現在就去廚房吩咐丫鬟準備晚膳,你們可以在府中用完膳再回去。”
她正要起身,卻見得一直麵色不善的謝浦成呼吸也氣得急促了些。在她起身的一瞬間,謝浦成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將桌上的茶杯都震得蕩出了些水。
他指著謝寧,厲聲道:“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這就是你對待你父親和母親的態度麽?你以為你當上了鎮國大將軍夫人就有什麽了不起的了麽?還敢連我的話都不聽了。讓你去救你妹妹,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做出這副模樣給誰看。怎麽,你覺著沾了周大將軍的光,就能六親不認了?”
他說著,是氣得胸膛都在起伏了,惡狠狠地看著謝寧。今日他拉著臉麵來周府找她幫忙,就讓他心裏麵已經十分難堪了。還在府門口被人攔了下來,遲遲不讓他們進去,更是窩了一肚子的火。如今來了這後院兒,他往日裏一向乖巧的女兒,竟然還敢跟他擺起架子來了,眼裏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父親?
一旁的郭氏也捏著帕子,掉了幾滴眼淚,瞧著謝寧,陰陽怪氣地道:“都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做人再怎麽也不能忘了根本。退一萬步說你能有今日的風光,還不是我們給你做的媒?當初要嫁給周大將軍的本是我們的楚兒,若不是將這機會讓給了你,現在當上這鎮國大將軍夫人的就是楚兒,哪兒輪得到你?你非但不感激我們也便罷了,連自己妹妹的死活都不管了,天底下哪有你這般鐵石心腸的人?”
她說著又傷傷心心地哭了起來,好似謝寧給了她天大的委屈一般。一旁的謝浦成麵色也十分難看,心頭的火氣隱隱有些壓不住了。
謝寧聽到他們的話,許久沒有開口,屋子也安靜了下來,直到謝浦成和郭氏都覺得有些尷尬的時候,謝寧才低下頭,扯開嘴角輕輕的笑了一聲:“所以你們的意思是,我能有今日,真該對你們感恩戴德了?”
謝浦成和郭氏一愣,自然聽出了她話裏的不對味兒。郭氏挺起胸膛,故作鎮定地道:“那是自然,你白撿了這麽一個天大的便宜,如今,怎麽也該補償一下我們楚兒。”
謝寧抬起手,撫在額頭上,意味不明地悶笑了幾聲:“是啊,我是很感謝你們。謝你們不顧我的意願,讓我頂替謝楚嫁給她不願意嫁的人。謝父親在我們回門之日,不分青紅皂白,打了我一巴掌。更要謝謝我的好妹妹,三番兩次地陷害我,要置我於死地。要我命的時候,她下手可是毫不留情。”
別說是郭氏,就連謝浦成都僵住了,微張了嘴,好半晌說不出口。
良久,謝浦成才皺了皺眉頭,不悅地道:“你這說的什麽胡話,咱們謝家哪個虧待你了?你如今過得光耀體麵,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謝寧抬起頭,眼中嘲諷之意更甚,瞧著謝浦成的目光也慢慢冷了下來。她動了動唇瓣,輕聲道:“是啊,我是過的風光啊,可我當初剛剛嫁入周家,受盡旁人的白眼,身旁虎狼環飼,孤立無援的時候,你們覺得我風光麽?我好幾次受傷,差點死去的時候,你們還覺得我過得體麵麽?
身為原配嫡女被拿來頂替繼室的女兒出嫁,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嘲笑我麽?我出嫁那一日沒有人祝福,他們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看看我什麽時候被折磨死。
我一個人上花轎,一個人下花轎,一個人拜堂,一個人行禮。我會麵臨如此難堪的境地,難道你當初真的想不到麽?你知道,可你在乎過麽?你有想過我該如何在周家活下去麽?你所想的不過是你的楚兒終於保住了。至於我,又有什麽重要的?”
她仰起下巴,在謝浦成羞憤的臉色中,一字一句地道,“而且我有今日跟你們沒有半點關係,隻是因為我夫君是個好人,他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就算他當初是被逼娶的我,也不曾虧待於我。如果他真如傳聞中所言那般凶惡,我現在恐怕早就已經被折磨死了。那你們會來救我麽?父親,你會像保護謝楚這般,來保護我麽?或者說,若是我死了,你會後悔當初逼我嫁人麽?”
謝浦成麵上青一陣白一陣,隱隱有些難堪。麵對謝寧的目光,他忽地別過眼,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眼神有些慌亂了。
好半晌,他才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瞧著謝寧的眼睛,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了。
“不是這樣的,我當初隻是覺得楚兒身子弱,你也知道,她自小就體弱多病,若是她嫁進周家,是熬不下去的。可你跟她不一樣,你跟著我,是過過苦日子的。”
謝浦成皺了皺眉,聲音透著幾分慌亂,他像是想起了什麽,抬起頭看著謝寧,急於解釋,“你看,如今你不也活得好好的麽?什麽事都沒有,你又何必去胡思亂想?”
謝寧笑了笑,卻顯得蒼白無力:“是啊,我和她不一樣,她有母親,有父親。而我,沒有。”
她說著,額前的碎發被風吹拂著,攪碎了她的眸光。隻有她嘴角的嘲諷,越來越甚,看向謝浦成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直到完全,沒有了一絲溫度。
謝浦成麵上閃過一絲掙紮,隱隱有些羞愧。更是因為她那一句“沒有父親”,而咽了咽喉頭。他厭惡謝寧的母親,所以也厭惡她生的孩子。尤其是謝寧與那個女人長了幾分相像的麵容,他見她一次,就越是覺得厭煩。
可不知為何,剛剛謝寧的話,卻讓他心裏刺痛了一下。他低下頭,眼中情緒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一旁的郭氏見謝寧如此決絕,當即就有些慌亂了,立馬放軟了語氣:“這些事,都過去了,現在重要的是快點救楚兒出來,你要是覺得不夠,我們可以補償你。你想要什麽都可以,隻要你開口,就當我求你了。”
謝寧冷冷的瞧著她,笑了笑:“我想要的,我夫君自然會給我,倒也用不著你。”
郭氏的麵色一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難堪。可謝寧隻是轉過身,不再看他們:“你們回去吧,我不會救她的。我沒有那個肚量,去救一個一心一意想要害死我的人。”
從回門到宮宴再到逐鹿圍場,如果不是她運氣好,早就不知道被謝楚害死了多少回。如今謝楚有難,倒是要她來做個活菩薩,大度的去救她。
可她做不到,她沒有那麽高尚,不是那般以德報怨之人。別人對她的好,她必會百倍償還。別人對她的壞,她可以不去計較,卻也不代表她就這樣忘了。
她不想再去理他們了,便下了逐客令,可她剛動了動身子,就聽著一直沉默著的謝浦成忽地開口,聲音帶了幾分懇求:“寧兒,是我們對不起你,我沒想到你受過這麽多委屈,木已成舟。現在,你就救救你妹妹吧。”
謝寧的身子一僵,就聽得撲通一聲,像是有人跪在了地上。
謝浦成沉聲開口,聲音有些難堪:“算父親求你了。”
屋裏安靜了一瞬,風吹得雕花木窗吱呀作響。謝寧微張了嘴,愣了許久,眼淚就那樣順著麵頰落下,淌進她的脖頸,卻是讓她覺得徹骨的寒冷。
就算是麵對謝浦成的冷漠,還有她過去那些委屈的回憶。她都沒有哭,可現在她驕傲了一輩子的父親,竟然跪在她麵前求她。
隻是為了他的另一個女兒。
她低下頭,肩頭微微顫抖,麵上的淚珠滾落。嘴角卻在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誰。
原來有些東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不是誰更可憐,就會屬於誰。她受的委屈,不過一句輕描淡寫的“對不起”,謝楚受了委屈,竟讓他折了自己的傲骨。
謝寧忽地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了。她沉默著,單手撐在桌子上,良久,久到謝浦成和郭氏都快要絕望的時候。她才開口,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你們起來吧,今日的事,我答應了。”
謝浦成和郭氏麵色一喜,急忙站了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得謝寧繼續道:“父親,今日,算我還你養育之恩。以後,我和謝家再無瓜葛,我與你父女情誼,也算是到了盡頭。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永遠都不要再來找我了。”
她說著,便往裏間的屋子走去,腳步有些虛浮。郭氏如釋重負地捂著胸口,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喃喃地道:“太好了,楚兒有救了。”
隻有一旁的謝浦成愣在原地,失神地看著謝寧的背影。不知為何,眼前好像浮現出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抱著他的腿,甜甜地叫著他“爹爹。”可他當時隻是冷漠地甩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像今日的謝寧,不曾再看他一眼。
他重重地喘息著,有些呼不過氣一般。他想說同她什麽,可房門已經被關上,謝寧的身影再也瞧不見了。
他忽地想起那一日,謝寧上花轎的時候,他想最後跟她說幾句話。可他當時隻顧著照顧謝楚,等他想起的時候,花轎已經抬遠了。
遠到他再也沒有機會跟她說話了。
第115章 恩情
信王府門口, 謝寧領著雲裳站在兩座巨口獠牙的石獅子麵前。天有些悶熱,雲裳便撐著傘,謝寧的鬢角出了些薄汗, 可她瞧著王府大門的眼神卻有些發冷。
進去通報的下人不過走了一刻鍾, 隨即就聽到噔噔的腳步聲,像是有些急切。待瞧見朱紅正門內顯出的身影後, 謝寧不由得一愣, 她倒是沒想到顧懷瑾會親自到門口來接她。
顧懷瑾站在門口,身著玄黑長袍,領口、袖袍用金帶滾邊。腰扣玉帶,暗金色玄冠將他滿頭的墨發束起, 露出肩頭和胸前繡著的金色竹葉。雖麵色平靜,唯有呼吸亂了幾分。他直直地看著謝寧,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卻隱隱帶了幾分期待。
他在門口愣了一會兒,喉頭微動,才一步一步走到謝寧身旁, 目光從她的眼睛一直滑到耳垂, 最後也隻停在了她的肩頭。她的眼神還是那般冷,明明在看著他,卻像是隨意地落在一旁。
良久,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才開口:“外麵熱,不妨進府再說吧。”
謝寧抬眼瞧著他, 輕聲道:“信王殿下,我就不打擾您了。我來此是有幾句話想同您說,說完我就走了。”
顧懷瑾身子一怔,下意識地看向了她的眼睛,握在袖袍下的手指帶了幾分緊張地摩挲著。他一直看著她,壓住了眼中紛亂的情緒,出口時隻剩下一句:“好。”
謝寧略低下頭,麵上似乎有些為難,在躊躇著怎麽開口。顧懷瑾的心情也跟著她麵上的情緒而變化起伏。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遲緩過。
好半晌,謝寧才抿了抿唇,輕聲道:“信王殿下,可記得在桃花山莊的時候……”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顧懷瑾便微張了嘴,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那一次我並非有意要利用你,你信我,我是確信自己可以保住你。我知道,你因為那件事一直怨恨我,我無話可說,但是我確實……”
最後的話,他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再多又有何用?他已經傷害過她了。
哪怕他確實後悔了。
謝寧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對他突然的解釋有些意外,不過她今日並不是來同他說這些的,她毫不在乎地道:“殿下不必在意,那件事我已然忘的差不多了。我今日來,是想說,您可還記得您當時許諾欠我一個人情?”
當時在桃花山莊,顧懷瑾利用她去做誘餌,差點害了她的性命。在分別的時候,他同她說今日就算當他欠她一個人情,日後自會還她。
其實謝寧壓根兒沒有想過讓他還什麽人情,可現在情況不一樣,周顯恩在外麵有事兒沒有回來,而且她也不想因為謝家這些糟心事去特意把他叫回來,思來想去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都說信王一諾千金。再加上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和他和謝楚之間的矛盾,再怎麽樣應該也不會做太過分。她再勸一勸,給他一個台階下,他們應該就會和好了。
顧懷瑾沒有想到她會提到這件事,眼裏的微光卻亮了亮。隻要她開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補償她,隻要她原諒他便好。
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我記得,無論何時,這句話都是作數的,你若是想做什麽,我會替你去完成。”
謝寧心下鬆了一口氣,看來信王還算個講道理的人。她當下也不再猶豫,便直接開口,將自己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其實我是想請您放了我妹妹,謝楚。”
一提到謝楚,顧懷瑾眼中的戾氣又湧現了出來。尤其是看到謝寧此刻對他客套疏離的態度,他更是恨不得去殺了謝楚。如果沒有她從中作梗,謝寧與他也不會是現在這般陌生的關係,他早就娶了她了。
那個女人利用了他這麽久,做了那麽多惡事,他怎麽可能那麽輕易的放過她?他隻想折磨她一輩子,讓她為她當初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在逐鹿圍場的時候,他就該發現的,謝楚貪生怕死,隻顧自己的死活,輕易地就可以出賣他,她喜歡的不過是他的權勢罷了。
在她丟下他,轉身逃跑的那一刻,他對她所有的情義都被消磨了。知道了真相,他隻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顧懷瑾平複了一下心頭的戾氣,不想讓這樣的自己嚇到謝寧。可他眼裏微光也在一瞬間黯淡了下來,他看著謝寧,答非所問地道:“所以,你今日來,隻是替她求情的?”
原來,她特意來此,隻是為了別人。
謝寧有些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您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麽,我一個人外人也不好置喙。然,謝楚終究是我妹妹,我還是想請你饒過她。她若是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我替她向您道歉。請您看在她年紀還小的份上,就不要與她計較了。”
說著,謝寧彎了彎腰,向他行了個禮。
可顧懷瑾喉頭微動,眼中情緒翻湧,直到謝寧向他行禮,他才開口,聲音有些虛浮:“你可知,她做了些什麽?”
他看向謝寧的目光帶了幾分緊張,似乎急於尋求一個答案。
謝寧知道當初是謝楚冒充了她麽?她知道,他當初想娶的人,其實是她麽?如果她知道了,她會如何,會和他一樣後悔麽?
謝寧不知道他的話另有所指,隻是有些尷尬和為難。她怎麽可能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麽?
不過顧懷瑾都這樣問了,她是硬著頭皮道:“我知道我一個外人,貿然來說這些確實有些逾矩了。這本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不該關係幹涉太多,可這事關我妹妹,所以我還是想請殿下聽我一言,放了她吧,若是她真的做了什麽不該的事情,也請您莫要傷了她的性命。”
顧懷瑾直直地看著她,想從她的眼裏看出些什麽,可她似乎真的沒有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他握緊了藏在袖袍下的手,垂了垂眉眼,道:“我有些話想同你說,如果你願意,可以移步別處麽?”
謝寧愣了愣,看了看一旁撐傘的雲裳,輕聲道:“殿下,我這丫鬟不是外人,您有什麽盡可在這裏說,你我還是不便獨處。”
顧懷瑾沒有抬眼,聲音聽不出喜怒:“幾句話而已,若你聽我說完,我便答應你放了謝楚。你放心,我不會為難於你的。”
一聽他願意放了謝楚,謝寧倒是猶豫了一下,又聽他說不會為難她。這才稍稍放心了些,投桃報李,她也便點了點頭:“好。”
顧懷瑾瞧了她一眼,便轉身去了不遠處的河堤,柳葉青青,垂在岸邊,正好遮住了一處幽靜又清亮的地方。
謝寧轉過頭對著雲裳吩咐:“你在這兒等我就好了,我馬上就回來。”
雲裳握著傘,還是有些不放心,可她瞧著顧懷瑾所在的地方,她還是瞧得見的,也便道:“夫人,您記得小心些。”
謝寧衝她點了點頭,這才跟著顧懷瑾往河堤處去了。她到的時候,顧懷瑾就背對著她站在河岸邊。微風吹過,翠色的柳枝拂過他的衣擺,暗金色長袍垂在鞋麵上,玉帶扣出修長的腰身。
她就站在顧懷瑾身後,和他隔了不遠不近的距離,手指捏了捏腰上的帶子,似乎在等他開口。
良久,顧懷瑾才忽地說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幹的話:“你可知這河岸連通到何處?”
他的聲音不同於以往的冰冷,反而帶了幾分柔和。謝寧抬起眼,隻能瞧見他的背影和束在身後的墨發。她誠實地搖了搖頭:“回殿下,我並不知。”
顧懷瑾略低下頭,目光落在浮動的水麵上,日光透出粼粼的波光,灑落些細碎的白點子。
“碧水湖。”他淡淡地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這河堤流向的就是碧水湖,我這樣說,你還不知道麽?”
謝寧一愣,連手裏把玩的帶子都滑落了,她抬起眼,有些驚訝地瞧著顧懷瑾。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自然知道,在碧水湖那一次,她救過他一命。她那魚鉤釣上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便是顧懷瑾。可她沒想到,隔了這麽久,他竟然會突然提起這件事。難道他現在突然想起要同她道謝了?
可她倒覺得沒有必要,這件事都過去那麽久了。他若是不提,她早就忘了。她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輕輕地“嗯”了一聲。
曦光照在地上,拉長了顧懷瑾的影子,隻聽得他又道:“你沒有什麽想要跟我說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