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七千七百七十七歲
九天真王宮，蓬萊老祖寢宮。
老祖在金蓮床鋪上醒來。
睜開雙眼，卻不為再見到這個世界而開心。
看著天花板許久許久，最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最終翻身起來，排行老七的徒弟玉靈仙子正在地上盤腿而坐，手中拿著一幅字帖細看。
聽到聲響，玉靈仙子抬起頭來，見老祖就在麵前坐著。
“師父，您醒了！”
“啊……我醒了。”
童祖苦笑一聲，然後小聲嘟囔道：“不過我也很快就要死了。”
“那真是太好了！”
“唔？”
“我是說您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童祖被這位耿直的弟子逗樂了，開懷了些許。
這個徒弟是所有徒弟當中最為善良正直的一位。
“玉靈，你過來，我有事要跟你講。”
玉靈仙子起身行禮，貼近童祖床邊。
“這次渡劫失敗，我壽元再次損傷，算來我已時日無多。”
童祖時日無多，七位徒弟都清楚。
玉靈仙子低頭不語。
“死倒不是為師所懼怕之事，唯獨……”
童祖又歎了一氣，搖搖頭。
“我知道的，師父怕的是再也見不到師祖，這才會心急渡劫。”
童祖微微點頭。
雖說玉靈入門最晚，卻是最懂我的徒兒。
氣氛陷入靜默當中。
童祖想起渡劫之時，玉靈用一紙畫卷吸收紫雲天雷，就用這。
“話說回來，當時你那幅畫是什麽仙寶？”
“那是二郎和英武從九州偶然間獲得的至寶，上麵有個落款人名喚李長歌，其他的我也還沒來得細問。”
“哦。”他淡淡地回應了一聲。
他不關心那李長歌是誰，就像他從來不關心師父以外的人，即便是他的七位徒弟。
不過這些徒弟也不需要他去操心，隻要做到有問必答，為他們解疑釋惑。
氣氛又再次陷入靜默，童祖果然是個話題終結者。
過了幾秒，他正要開口讓玉靈仙子離去，恰好留意到玉靈仙子手上那幅字，上麵好似有道韻流光微微散出。
“玉靈啊，你手裏這是什麽啊？”
“這是一幅字。”
童祖微微一笑。
這不是廢話嗎？
我是問你為何方才一直盯著它看，裏麵到底有何玄妙之處。
這師徒兩人在閑聊這方麵都有一手。
童祖搖頭道：“遞過來給我看看吧。”
玉靈仙子便將墨寶遞過去給童祖。
童祖接過之後，輕輕一拋。
隨著橫幅自行浮在空中展開眼前，無窮無量的道韻流光乘載著大道妙理散發出來。
童祖為之大驚。
他立即將當中的道韻收之腦中。
下一秒，他便驚歎這妙理的高深。
這不是簡單的墨字，是仙界大能在內裏蘊藏奧妙的墨寶！
玉靈仙子看而不語，她知道童祖現在的感覺。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童祖看著幾個字良久，雙眼逐漸圓睜。
忽然開口驚道：“這難道是我師父你師祖留在人間的墨寶！？”
“唔？”玉靈仙子為之一怔。
師父以為這是師祖留下的墨寶？
可這並不是啊。
剛想開口解釋，耿直的她卻好似哪裏被點通了一般。
既然師父如此懷念師祖，不如將計就計，就說這是師祖的墨寶，以解師父的思念之愁。
“真是什麽都逃不過師父的法眼，這確實是師祖當年飛升之前留給徒兒的幾個仙字。”
童祖大喜，揚眉細看。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一時間，異象橫生，數千年前那與師父共度的時光，如一幅幅畫卷悠然在前。
童祖一下子便陷入進去。
看著師父摸著當時年幼的自己的頭，第三視角的他伸手想要觸及師父，這一畫麵又立即煙消雲散，下一個場麵隨之而來。
可遠觀而不可觸及嗎？
師父您還在等我嗎？
他朝著天上，在心中默念，如同看著仙界。
這幾個字正如師父一樣，那麽的隨和，不與天爭，不與地鬥。
既然如此，那師父您為何要急著飛升仙界，留徒兒一人在這過了數千年，直到將死。
您還欠我一曲長歌，到底為何忽在一夜之間飛升而去。
童祖低頭不語良久，遁入另一幅畫麵。
他與師父遊玩於山水，耳邊響起他曾經與師父的對話。
“欠兒，其實你可以不用那麽努力，你要學會享樂人生，否則長生不老又能如何。”
“師父教欠兒學會享樂，那為何師父不多休息休息，徒兒見師父每日每夜都在修煉不休。”
師父笑而不語。
他知道師父鍾情於閑適的山間生活，不好與人爭鬥。
可是，師父這一生分明與之相反，與天地人爭鬥一世。
他又盯著那八個字看了好久好久。
玉靈仙子一直在一旁靜候著，好一個安靜的美仙子。
忽然之間，童祖心頭一震，好像明白了什麽，頓悟了一切。
長年有什麽哽住的胸口頓時舒暢許多。
他開口道：“喚來三老，讓門下弟子齊聚三重天議事殿！”
……
蓬萊仙島正中，三重殿內。
大殿之大，足以容納萬人，弟子圍在後排四周。
童祖的七位徒弟就在前方禮敬站立。
所有弟子都知道一個消息，就是師祖時日無多了。
弟子們正悲愴時，大殿的三丈高大門前方，飄然落下三名老者。
三人傲然一身正氣，緩步進來，隻朝著童祖拱手，也不鞠躬。
這三人乃蓬萊三老，分管玉芝房、藏經樓和仙寶閣，皆離此處較遠，這才最遲來到。
他們看向坐在首席道椅上的蓬萊童祖，陰鬱而嚴肅，確實是時日無多的模樣。
三老地位不在童祖之下，他們活過的時間也不在童祖之下，童祖渡劫不過是天道自然，一切都是童祖的命數。
“不知童祖今日召集山門上下前來，所為何事？”
這些人嘴上說是不知，實際上都認為蓬萊童祖召集眾人，這是要交代身後事。
“爾等可知今天是老夫七千七百七十七歲的壽辰。”
蓬萊仙山中清修，眾人隻知年不知月日。
況且童祖閉關五百年，剛出關就來一場有毀天滅地之勢的天劫異象，誰還想得起來壽辰一事。
不過童祖這時候提起這事，難不成是想在臨死之前給自己辦一場壽宴？
“這……真得賀喜童祖了。”
三老言不由衷，童祖人都快死了，這還有什麽好賀喜的。
童祖點了點頭。
“老夫此次是想告訴門下眾位弟子一件事。”
一個看上去隻有十歲的童子自稱老夫，眾位年老者圍著卻待其如長輩畢恭畢敬，這場麵著實有些奇怪。
什麽事？
是要交代死後宗主之位交給哪位徒弟？
眾人皆是眉頭大皺。
童祖由左掃向右邊，又由右邊掃左邊。
大殿氣氛陷入沉寂。
童祖拂袖起身，臉上的笑容漸漸綻放，身上的沉鬱遲暮之氣也隨之一點點消散。
他放聲大笑，笑聲中有說不出的暢快淋漓之意。
“老夫今日就於這七千七百七十七歲之日，合體圓滿，飛升在即！”
蓬萊童祖一字一句，聲如滾雷，震得眾人心神震顫。
這一瞬見，他身上猛地升騰起一股睥睨天下的龐大氣勢，直衝雲霄。
一波又一波白色的衝擊流光在他周身迸發而出，門下弟子眾皆傾倒後退，大殿之內轟然炸裂。
滾滾的天地靈氣如百川歸海一般瘋狂朝著蓬萊童祖湧來，頓時天地變色，異象頻生。
蓬萊三老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口中喃喃：“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