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節
她心裏腹誹,卻更加輕鬆了幾分,一邊想著等孩子們都進了宮,太子那裏不至於兵荒馬亂之後,自己再進宮去見太子,免得給宮裏添亂,一邊對唐二奶奶小聲問道,“和咱們親密的這幾家有沒有對太子不滿的?”她十分關心,唐二奶奶也知道這是關心日後唐國公府姻親的事,便對雲舒說道,“沒有。舅舅那裏一向都是對陛下忠心耿耿的,不可能會在這時候給陛下和太子添亂。”她舅舅當然就是唐國公夫人的哥哥朱侯,當年可是開了城門放皇帝進城平亂的功臣,忠心無比,整個五城兵馬司皇帝都交給他,這些年一直都沒有換人,可見信任。
這樣的人當然不會背叛皇帝和皇帝最看重的太子。
至於其他姻親,宋王府也好,還有她自己的娘家,還有其他的幾家都是十分低調的人家,並不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博一個富貴險中求。
“倒是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見雲舒關心地看著自己,唐二奶奶便對雲舒說道,“別人家也就罷了,都還好。隻有六妹妹前兩天過來了一次,十分奇怪。”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不是說她時常會回國公府嗎?”雖然唐六小姐進不來國公府,可從不放棄,不時地就來國公府外轉轉,雲舒沒覺得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的意思是,她看起來怪得意的。”
“那又怎麽了?”
“你啊,大概很久都沒有和她打交道了。她雖然在外麵的時候看起來冠冕堂皇的,其實日子也不怎麽好過。”唐二奶奶跟雲舒感慨地說道,“她雖然現在當著威武侯夫人,可是威武侯那個人……又是姨娘通房地納著,又是想認回自己前頭的兒子們,總之,對她已經大不如前,不如當年那麽用心了。她在府裏要跟姨娘們鬥,還得防著前頭的兒子回來跟她搶段家的家產,還要犯愁自己為什麽還不能生下威武侯的孩子,其實壓力很大,精神也一直都繃得緊緊的。隻是那一天她過來,我看她容光煥發的,似乎遇到了什麽喜事似的。”
“那或許是真的有什麽喜事。”雲舒便說道。
“她還能有什麽喜事?難道是又有身孕了?我看著不想。”唐二奶奶便對雲舒說道,“不說她了。她是威武侯夫人,威武侯是北疆武將,她還能有什麽動靜。”
北疆武將的一切都和太子休戚相關,唐二奶奶並不擔心威武侯府會在太子這件事上犯糊塗。
雲舒似乎一時間想到了什麽。
不過那隻不過是一時閃念,她還沒想到自己發覺了什麽,這閃念就過去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便對唐二奶奶說道,“不管怎麽樣,玉姐兒在國公府裏的時候,你多幫著照看她吧。”
唐二奶奶便笑著說道,“那是當然。我可喜歡玉姐兒了。”自從玉姐兒回了京城,在老太太身邊的時候都是唐二奶奶在照顧,因此唐二奶奶和玉姐兒的感情也是很好的。因為唐二奶奶和雲舒一直關係很好,而且還在北疆有生意上的關係,兩個人說話倒是比別人更親密一些,唐二奶奶也更喜歡乖巧又聰明的玉姐兒。玉姐兒在唐二奶奶的麵前也比在別人麵前更活潑,更有孩子的樣子。
如果說玉姐兒在其他夫人小姐的麵前十分端莊,有著伯爵府千金的樣子,那在唐二奶奶,或者高大嫂這樣最親近的長輩麵前,便多了幾分小孩子的頑皮還有自由。
雲舒也知道玉姐兒和唐二奶奶相處得好,笑著回頭捏了捏玉姐兒的小鼻子說道,“這下能回國公府陪著老太太了,你可記得,外麵的事……”
“我隻和老太太打牌。外麵的事我不知道。”玉姐兒脆生生地說道。
“我們玉姐兒真是聰明伶俐。”唐二奶奶笑著把玉姐兒抱在懷裏。
雲舒也忍不住笑了,對唐二奶奶說道,“如果老太太問起來,勞煩你就和老太太說,說我最近忙著訓家裏的產業和莊子,沒時間照顧玉姐兒,所以才把她送來。”
“知道了。你放心,我有應對老太太的法子。”唐二奶奶和玉姐兒一起對雲舒笑著,看著她們倆這麽高興,雲舒也笑著搖了搖頭,好歹等唐二公子把孩子們都送到宮裏回來了,雲舒問了一句,知道太子在宮裏的情況還好,聽說已經有好幾家的小公子進了宮,聽說都是當初太子的玩伴伴讀,都因為太子遇到了這樣的事跑來跟太子共患難,她便忍不住為太子高興。無論這些小公子到了宮裏陪伴太子是多少因為和太子這麽多年的感情還有對太子的忠誠,還有多少是這些小公子背後的家族在示意他們這麽做,隻要太子在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是被自己的朋友支持陪伴,而不是被朋友們放棄,雲舒可不會去深究。
她隻希望太子別受到傷害。
現在這個願望已經達成,她不在乎背後還有什麽。
水至清則無魚。
她樂得糊塗。
“明天我想進宮去看看。”
等宋如柏回家,雲舒便和他說道。
宋如柏也不攔著她,先跟她說了宮裏的情況說道,“陛下從朝中回來也沒說什麽,也沒問這件事是怎麽傳出去的。現在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了。倒是陛下的臉色不怎麽好看,我看陛下似乎惱了。”皇帝能不生氣嗎?這件事說起來雖然是在質疑太子,可是也是在挑釁皇帝的威嚴,皇帝看著今天早朝上那些沆瀣一氣在他的麵前大聲嚷嚷,一副忠言逆耳的家夥就生氣。
雲舒不由問道,“那陛下是什麽意思?他是要承認嗎?”
“承認也沒什麽不可以。”宋如柏見雲舒擔憂,扶著她坐下,順著她的後背勸道,“你也別太擔心。就算是承認了又怎麽樣?難道沈二小姐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舒搖頭說道,“如果要承認這件事,那二小姐隻有兩個選擇。要嘛她就以陛下妻子的身份被約束在宮裏,要嘛就得放棄和陛下之間的一切,自由自在。”沈二小姐自由自在慣了,也見不得皇帝的後宮那麽多的女人,哪怕是皇帝以皇後之位把她迎入宮中,名正言順,可是想來也不稀罕的。可如果她不願意留在宮裏,那朝廷裏那些老頑固恐怕不能容忍吧?”
身為太子的母親,皇帝的女人卻在宮外亂跑,和三教九流打交道,雲舒覺得沒什麽,可是那些朝廷裏的人不會容忍。
到時候該怎麽辦?
他們也會更加質疑有著這樣一個母親的太子吧。
宋如柏也思考起來。
“不過我相信陛下會保護好二小姐和太子。”雲舒對宋如柏說道。
宋如柏看著雲舒,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所以,就算是現在京城怎麽動蕩,咱們也得穩住了。”雲舒便對宋如柏說了自己知道唐國公沒在朝中吭聲後自己的想法,宋如柏果然說道,“你說的沒錯。不僅唐國公沒有說話,京城那幾位老成持重的國公侯爺都沒有說話。現在跳腳的隻不過是小人而已。”他露出笑容,對雲舒笑著說道,“你的話也讓我放心了。”
“我也隻是沒有身在局中而已。就是不知道陛下現在會怎麽做去保護二小姐還有太子殿下了。”
“咱們就陪著陛下,好好看著陛下想幹什麽。”宋如柏也說道。
第639章 支持
夫妻倆說了一夜的話。
等到清晨,宋如柏去了宮裏,雲舒往宮裏也遞了牌子,希望能進宮。
太後現在掌管著宮裏的事,見了雲舒的牌子,便叫雲舒進宮。
見雲舒畢恭畢敬地進來,太後便笑著對她說道,“我就猜到你會進宮。坐下吧。坐到我麵前來。”她似乎在聽麵前的一個宮女在稟告什麽,雲舒忙走到她的下首坐了下來,聽那宮女對太後低聲說了什麽,太後便皺眉問那宮女說道,“這件事是從寬嬪的宮裏傳出來的,你可確定?不會是那幾個宮女挨不住刑,胡亂攀扯吧?”因為涉及到了一位皇帝的嬪妃,太後自然十分鄭重,那宮女忙說道,“還有一些證據,奴婢整理過後便給太後呈上來。”
雲舒聽得一頭霧水。
似乎宮裏寬嬪被揭發了什麽事。
可是現在宮裏的事,又有什麽重要的比得過太子的事呢?
雲舒想到這裏,突然想到了什麽,見太後點頭讓這宮女出去,因為不敢對太後發問,便安靜地坐著。
倒是太後,衰老了很多的臉上露出倦容,對雲舒勉強笑著說道,“讓你進宮倒是看見了宮裏不好的一麵。”因雲舒是北疆女眷,又一向得皇帝的信任,太後也不隱瞞她,對她說道,“前陣子宮裏出了一些事,一些宮女在背後說太子的出身的事。想必現在京城裏都已經傳遍了這件事。”見雲舒微微點頭,太後便沉著地說道,“我已經命人審訊這幾個宮女,逼問她們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這個消息,沒想到她們倒是痛快,直接說是寬嬪幹的。”
雲舒沒有說話。
她和寬嬪之間曾經有過不愉快,現在說什麽都像是落井下石。
不過如果說寬嬪有膽子去傳太子身世這件事,雲舒心裏倒是相信的。
當初寬嬪還敢為了高家的婚事威脅她和高家呢,有什麽幹不出來的。
“娘娘是在懷疑寬嬪娘娘嗎?”雲舒便斟酌著問道。
太後沉吟片刻,才對雲舒說道,“這宮裏的女人,為了爭奪皇帝的寵愛,為了自己膝下皇子奪嫡,為了太子的寶座,做出什麽都不奇怪。我在宮裏時間久了,什麽都見識過了。”無論是皇帝對沈貴妃當年做的那麽多事,還是後來的皇貴妃為了奪嫡鬧出的那麽多事,甚至她屢次被逼著險些被廢了後位打入冷宮一命嗚呼,太後在宮裏這麽幾十年,什麽都經曆過,倒是從不會 覺得宮裏的嬪妃清清白白。
所以宮女說這件事可能是寬嬪幹的,太後不懷疑寬嬪會做出這種事。
相反,太後還在思考,寬嬪會不會有同黨。
或者,有人嫁禍給寬嬪。
“我見識淺薄,不敢和娘娘說宮裏的事。”見太後一笑,雲舒便恭敬地說道,“隻是不管發生什麽,雖然太子殿下受到了傷害,可我也隻想請娘娘一定不要放過做錯的人,卻也不要冤枉了好人。”雲舒自然是希望為太子出氣,為沈二小姐把這件事抹平的,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為了什麽理由就冤枉了誰,或者讓誰被嫁禍,被牽連。不過如果寬嬪是真的做出這種事的人,那雲舒也希望狠狠地責罰,對太後繼續說道,“如果是有人圖謀太子,又非議陛下與太子之事,還鬧得沸沸揚揚,這怎麽也都是辱及皇家,不能輕饒了。”
“你說的不錯。不殺一儆百,以後這些嬪妃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你放心,我不會冤枉了寬嬪。我也是要看證據的。如果沒有證據表明這件事是她做的,我會繼續徹查宮中,會給太子一個交待。可如果是寬嬪做的這件事,我自然不會輕饒了她。”太後見雲舒心地善良,還勸自己不要冤枉了無辜的好人,對雲舒的語氣多了幾分慈祥,和聲說道,“還有宮外的那些傳言,想必也和宮裏有關。這後宮和宮外竟然同時出這樣的事,一個私自勾結宮外就是個不小的罪過了。”
她便歎了一聲說道,“還是我上了年紀,精神短了,這宮裏的事不如從前那麽耳聰目明。”
“娘娘管束後宮,每天這麽多的事,又怎麽可能麵麵俱到呢。”雲舒便笑著說道,“您在宮裏就跟定海神針一樣,有了您在,陛下和太子才會把宮中當成最放鬆的地方,當成是家裏一樣。不然,如果沒有您,這宮裏還有什麽地方是清淨的地方,隻怕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日子就沒有這麽舒服了。”她語氣詼諧,太後本來正為最近太子的傳言十分煩惱,又有些指責是自己的疏忽才讓太子的身世鬧出這麽多的波折,此刻卻笑了。
“你的話一向中聽。”
“如果不是聽到陛下和太子殿下曾經這樣感慨,我也說不出這樣中聽的話。”
太後聽了果然更高興了。
“皇帝和太子都是孝順我的人。我都明白。”她感慨地說道。
她膝下無子,當年皇貴妃橫行霸道的時候,曾經以為自己這後半生會十分淒涼。
當皇帝登基的時候,她也擔心自己不是皇帝的生母,皇帝對自己隻不過是麵子情分,以後要看皇帝的臉色過日子。
可是這些年皇帝和太子是真心孝敬,太後早就把當初的擔憂忘記了。
她把時不時過來給自己請安,陪自己說話的太子當成自己的親孫子。
哪怕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太後的心裏已經認可了太子,如果有人敢對太子出手,太後也絕對不會輕饒了這些人。
見她的臉色露出十分凝重,雲舒知道太後雖然嘴上說還要看寬嬪的證據,其實已經在心裏相信了七八分。不過雖然寬嬪做事有點傻,可雲舒就不明白寬嬪為什麽會突然揭穿太子的身世,這可不僅僅是魯莽可以描述的了。就算是要揭穿太子,把太子拉下儲君的寶座,首先寬嬪得自己有個兒子才是。
自己還沒有皇子,還沒有承寵,寬嬪就怎麽自信自己能得到皇帝的寵愛,生下一個皇子?
可別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你進宮來看看太子也好。這孩子也可憐。”太後突然想到了什麽,對雲舒笑著說道,“不過保哥兒還真是個好孩子,昨天就進了宮,聽說一直陪著太子。這孩子是個有情有義的,當年我就沒看錯。到底是你和忠義伯的孩子。”皇帝當年封了宋如柏忠義伯,這個“忠義”二字,就是皇帝的心裏,宋如柏的樣子。正是因為覺得宋如柏忠義雙全,對自己不離不棄,雲舒在當年也真心幫助,皇帝對他們夫妻一直都很信任。
現在看到保哥兒陪著太子,太後就想到了當年的事。
“當年啊,忠義伯也是這麽護著陛下的。”她經曆過當年的宮變,自然記得當年宮裏血流成河,忠心沈家的將士一個個地倒下,當年還是八皇子的皇帝被圍困在冷宮裏,他身邊的侍衛一個個地被人勸出來,為了自己的家人還有其他的一切舍棄了他。那麽大的冷宮,黑沉沉的雪夜,太後被人扶著站在角落裏,聽著冷宮裏失去了母親還有舅父的少年皇子如狼一樣的哀嚎,還有冷宮外先帝的那無情的眼神。
她本來以為八皇子會眾叛親離。
可是沒想到最後還是有一個年輕人無論八皇子是到風雪裏,還是到什麽地方,都忠心耿耿地追隨。
“那時候忠義伯也還年紀不大呢。”太後懷念地說道。
雲舒便聽著。
當年受到了傷害的何止八皇子還有宋如柏。
沈家的每一個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傷害,人生都被改變了。
見她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感慨當年的事,太後便柔和地對她說道,“現在的保哥兒和太子共患難,這是很好的事。他的父親母親是忠義之人,他同樣也是忠義之人,我很高興。”
“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的並不隻有我家保哥兒。”雲舒便笑著說道。
“這倒是。那些孩子都是好孩子。沒有辜負了皇帝和我的期待。”太後便笑著命宮女去請這些孩子過來,對雲舒說道,“我得做出對太子的一個態度。”
“是。”雲舒忙說道。
她看著太後,太後對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在這份笑容裏,雲舒能感受到太後對太子的真心的疼愛。
不是那些名分上的疼愛,而是真心把太子當成是自己的孩子。
見到太後這樣為了太子用心,雲舒心裏十分感動,對太後也更加尊敬了。
太後不知道雲舒對自己的想法,而是對雲舒繼續說道,“無論太子的母親是誰,他在我心裏的位置都不會變。他無論生母怎樣,在我的心裏都是無可爭議的一國儲君。就算皇帝再有其他皇子,可是他們也不能動搖太子在我心裏的位置。”
太後召見太子,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對太子沒有半分動搖。
無論太子的身世怎麽樣,她都支持太子,並且承認太子是自己的孫子,是國之儲君。
這是太後能給太子的最大的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