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節

  毆打親父,這在古代是要被砍頭的。


  她第二天在宋如柏上朝以後,自己便收拾了東西,急忙去了高家。


  保哥兒和玉姐兒都被她放在家裏,沒有帶著添亂。


  見她匆匆而來,後麵高大嫂也來了,王家嫂子倒是沒有兒子被禦史彈劾的擔心,請她們都坐下上了茶,才對雲舒和高大嫂說道,“你們能過來,我明白你們對大郎還有我的一片心意。真是患難見真情。”她苦笑了兩聲,自然是因為昨天段大郎的事一鬧出來,立刻就有交好的人家和她撇清關係。畢竟王家嫂子一直在京城,也交往了一些京城的夫人小姐的,平時往來也不少,可是遇到了大事了,那些夫人小姐的許多都不見蹤影。


  都怕王家嫂子求她們出手幫忙。


  王家嫂子似乎也不怎麽在乎。


  “大郎到底怎麽樣了?”高大嫂便問道。


  “沈將軍昨天過來和我們說了,讓我們安心。”見雲舒和高大嫂聽到沈將軍的保證都微笑,王家嫂子便也露出微微的笑容說道,“其實也沒什麽不好。他們這個爹,最近天天纏著他們,就算沒有昨天的事,也會有他們受不了,和他衝突的那一天。隻要他們不回段家,這件事就沒完。”她早就有禦史會有彈劾段家兄弟的一天,段大郎既然這次鬧得這麽大,在京城 所有人麵前撕破臉,王家嫂子也放心了。


  鬧完了這一次,以後跟老段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


  “沈將軍是怎麽說的?”雲舒趕忙問道。


  “沈將軍說,他身為大郎和二郎的上峰,最了解這兩個孩子,願意給他們擔保,他們絕對不是不孝的孩子。”見雲舒皺了皺眉,視乎覺得這樣還不夠,王家嫂子便笑著說道,“還有昨天你讓老二媳婦傳的那些話,沈將軍聽了,就越發地點頭說這件事沒關係了。”雲舒給出的那個主意太缺德了,不僅讓段大郎洗白,還能把老段給坑裏,王家嫂子想到沈將軍昨天聽到雲舒出的這缺德的主意,那臉上的表情都有點不自然了。


  似乎第一次發現,雲舒也是這麽壞。


  “隻要能讓大郎不要被治罪就好。”雲舒無語地說道,“我的那些話不過是一些詭辯之道,隻希望在朝上,沈將軍多為大郎美言幾句吧。”


  “老嬸子那裏可還好?”高大嫂又問段嬸子。


  因為段嬸子也知道老段父子這件事,她十分擔心段嬸子上了年紀,會受不了這樣的事。


  王家嫂子便露出幾分安心對她說道,“我把娘給接過來了,在後頭歇著。她一個人,心裏藏著這麽重的事,我不放心她在外麵。”她正說著呢,外麵馮含秋匆匆忙忙地進來,見了王家嫂子頓時叫了一聲,“母親!”她的神色慌張,小臉煞白,看上去受驚了似的,因為馮含秋昨天都在為段家的事奔走,還回了一趟娘家,誰知道馮將軍夫妻為了討好老段,告訴她這件事他們肯定不會為段大郎說話,氣得馮含秋大哭了一場,回了娘家再也不提這對兄嫂了。


  她這樣慌張地跑過來,王家嫂子一愣,站起來問道,“是娘那裏怎麽了?”她一直叫馮含秋在後院照顧段嬸子。


  看馮含秋這麽嚇人地跑過來,王家嫂子也感到緊張。


  “母親,不好了,祖母不見了!”馮含秋見王家嫂子本來還很穩重的麵容一下子變了,帶著哭腔說道,“祖母跟我說想喝碗雞湯滋補滋補,我就帶著人去廚房給她端雞湯,誰知道回來了一看,祖母人卻不見了。不僅這樣,”她快步上前,見雲舒和高大嫂都驚訝地站起來,十分關心地聽著,便含淚對王家嫂子說道,“我看見後院的牆頭有踩過的灰塵痕跡,還架著一個缸,母親,祖母是不是跳牆跑了?”因為馮含秋又曾經跳牆逃跑的經驗,所以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段嬸子竟然跳牆跑了。


  可是馮含秋當初跳牆是為了逃婚。


  段嬸子又是為了什麽?

  她當然也應該知道,她的人突然不見了蹤影,一定會讓人十分擔心。


  可段嬸子一向都不願意給兒女找麻煩的。


  “怎麽會……嬸子這時候會去哪啊!”高大嫂便跺腳說道,“她上了歲數,有著急,難道是去見大郎去了?”她這一句頓時讓雲舒的腦海之中有了一個想法,急忙說道,“我猜著嬸子可能去哪了。”


  “去哪了?”王家嫂子關心則亂,早就六神無主,見雲舒想到了,便急忙問道。


  “嬸子恐怕是去早朝了。”


  “去早朝幹什麽?”王家嫂子說完這句話,頓時和雲舒麵麵相覷,搖晃了一下身體。


  馮含秋急忙扶住了她。


  “去早朝幹什麽?”高大嫂也趕忙問道。


  “大郎被禦史彈劾不孝,就算有沈將軍保證他會平安,可是嬸子最疼的就是大郎二郎這兩個孫兒,怎麽能因為沈將軍的一句話就高枕無憂?更何況,今天大郎被禦史彈劾,明天二郎會不會也因為什麽事被禦史彈劾對父親不孝?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嬸子恐怕是要去早朝擊鼓鳴冤,在禦前,在所有的朝臣麵前跟老段劃清界限,省了大郎二郎日後幾十年的麻煩。可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嬸子和老段母子之間就再也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怎麽會不能緩和。”高大嫂不明白地問道。


  雲舒耐心地對她說道,“嬸子要把大郎二郎跟老段劃清界限,老段心裏能沒有芥蒂?而且今日禦史彈劾大郎不孝,能讓大郎脫罪的理由,不外乎就是情有可原四個字。子不孝父,會因為什麽情有可原?當然是父也不慈,子方才不孝,那段家的那些家醜,老段當年對嫂子做的那些事,嬸子一定都會在朝廷裏給他捅破了。甚至為了讓大郎和二郎更不被老段逼迫,我擔心,擔心……”她遲疑很久,才對了然地看過來的王家嫂子說道,“擔心嬸子直接倒打一耙,再控告老段不孝。”


  那可就是要逼死老段了。


  如果段嬸子真的為了孫子,連兒子都要控訴,雖然救了段家兄弟的未來,可是跟老段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緩和。


  老段那時候怕是要恨不得一口咬碎了段嬸子。


  “怪不得嬸子要偷偷地跳牆出去。如果她對咱們說這樣的計劃,咱們是肯定不能讓她出去的。”


  就算是段嬸子控訴老段不孝,讓老段一蹶不振,可是她在京城隻怕也會有一個坑害兒子的無情的娘的形象。


  段嬸子要承受的太多了。


  “快點,讓家裏的人順著去早朝的路把你祖母追回來。”王家嫂子便對馮含秋說道,“她還沒走多久,快著些一定能追回來。”雖然婆婆這樣做都是為了他們,可王家嫂子不願意讓婆婆為了自己母子幾個犧牲那麽多。她話音未落,馮含秋已經招呼了身邊的幾個丫鬟出去了,見到她慌張地出去,王家嫂子露出倦容,坐在了椅子裏輕聲說道,“如果娘真的這麽做,我覺得對不起她。”


  “嫂子別這麽自責。”雲舒便安慰她說道,“如果不是嫂子和大郎二郎孝順,嬸子也不會對你們付出這麽多。不管能不能追回來她,以後咱們更孝順嬸子,讓嬸子兒孫滿堂,這就是最好的回報了。”她全圍著王家嫂子,王家嫂子便對她露出了勉強的笑容,輕聲說道,“我知道娘這些年都覺得對不起我們母子。我從沒有怪過娘,在我的心裏,她就是我的親娘一樣。”她不說話了,雲舒卻把自己擔憂的事跟她說道,“那嫂子知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老段會突然給大郎退親了?”


  她也是為了不讓王家嫂子再為了段嬸子的事難過。


  “你是什麽意思?”王家嫂子忙問道。


  “大郎定親很久了,新娘子都快要進門了,他突然要給大郎退親,之前都沒有半點風聲,也沒有表現出對大郎的不滿,這很奇怪。”


  雲舒便說道。


  王家嫂子便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還不就是喜歡和京城裏那些名門往來嘛。”高大嫂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侯家非要跟北疆武將聯姻,之前咱們歡歡不肯跟他們聯姻了,他們就又結交上了老段,可真是太可氣了。”侯家把一個什麽寬嬪的堂妹要給段大郎當媳婦,還逼著段大郎定親的那戶小姐差點沒了性命,這讓高大嫂很不恥侯家的為人。她現在才真的感到後怕,想想侯家這麽不擇手段,如果女兒嫁過去,恐怕真的沒有好果子吃。


  她因為最近的這幾件婚事,很不喜歡侯家的作風。


  雲舒聽了,倒是覺得這樣想也沒錯。


  可是她的心裏還是有點不安。


  可是在這麽緊張的時候,這點不安並不重要,倒是她們焦急地等待段嬸子被找回來,馮含秋帶著人失落地回來了。


  “母親,我們一路沒找到祖母。到了早朝門外,她們說祖母已經進去了,說是在門外大聲喊冤,陛下命她覲見。”


  第632章 不懂

  “然後呢?”高大嫂又問道。


  然後就沒有什麽了。


  馮含秋在大門外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段嬸子出來,隻能帶著人先回來和人稟告。


  跟她後腳一起回來的是滿臉陰沉的段二郎。


  哥哥發生這種事,段二郎也沒法去做事了,一直都在早朝外等著自己的哥哥,沒想到遇到了自己的祖母,還沒有反應過來,祖母已經鬧得大了,皇帝把祖母給叫進去了。之後看到妻子也跟著來了,他擔心家裏,就和妻子一起回了家。他們小兩口為了段大郎的事奔走了一整天,王家嫂子便叫他們先回去休息,可是這時候是能休息得下去?馮含秋搖頭說道,“我們不累。”


  他們夫妻坐在王家嫂子的身邊。


  大家都安靜下來,緊張地等待著這件事的結果。


  漫長的時間過去,雲舒覺得早朝之後,似乎太陽都要落下去了,宋如柏才帶著段大郎回來。


  他們倆還護送著段嬸子回來。


  “娘!”王家嫂子一下跳起來,也顧不上兒子,先扶住了臉色很倦怠的段嬸子,見到她滿頭的頭發都花白了,不禁落淚說道,“都是我們讓娘不能安心安詳晚年。”她在段嬸子麵前落淚,十分愧疚,段嬸子卻笑著說道,“你一直這麽孝順我,我的晚年好得很。更何況如果沒有你孝順,我早就當年死在北邊了。”她顫巍巍,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走到了椅子裏坐下,才一坐下,段大郎就過來跪在她的麵前,同樣落淚給她磕頭。


  “祖母,都是我的錯,讓極為我奔走,還在朝裏說了那些話。”


  “行了行了,快點給我一碗雞湯喝,我上了一天的朝,得補補了。”


  沒有人動彈。


  “這次是真的。我真的要喝雞湯。孫媳婦,你不是還生我的氣吧?”段嬸子問馮含秋笑著說道。馮含秋忙著搖頭,這才打破了寂靜,轉身和虎目含淚的段二郎一起去張羅吃的喝的,雲舒坐在一旁,見老高兄弟都在,沈將軍竟然也來了,便對宋如柏問道,“陛下會怎麽處置大郎?”她很關心這件事,宋如柏不願她擔心,便對她回道,“陛下說,雖然他犯了錯,不過其情可憫,倒是情有可原。更何況嬸子上朝,曆數大郎對嬸子的孝順,證明大郎並不是不孝之人。反倒是幾次唾罵老段,說老段不孝,把自己的親娘都給趕出侯爵府,讓親娘住在外麵自生自滅,反倒要合離了的前兒媳還有孫子們奉養,她說用不著禦史,她今天就上朝先告老段一個忤逆之罪。”


  老段猝不及防,差點被段嬸子嚇死。


  他鼻青臉腫地上朝,本以為皇帝會讓段大郎跟他道歉,讓段大郎屈服,回到段家,迎娶侯家之女。


  誰知道段嬸子跳出來,比他還高了一個輩分,反倒說他是不孝之人。


  今天朝廷裏因為這件事一直沒有平息。


  所以才耽擱了。


  雲舒的臉色聽到這裏格外複雜。


  “那老段有沒有什麽處置?”


  “他可比大郎倒黴多了。”宋如柏看了一眼正摸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長孫低聲說著什麽,露出安慰笑容的段嬸子,對雲舒說道,“恐怕老段現在要恨死嬸子。母子之間要反目了。大郎隻不過是被罰了三年的俸祿,可是他卻被陛下訓斥,貶官了。”他想到老段今天在朝廷裏,鼻青臉腫地看著皇帝的那可憐的樣子,似乎還沒明白過來為什麽皇帝會貶官,便對雲舒說道,“他現在是唐家二公子的麾下了。”曾經唐二公子和老段是一樣的官職,可是現在,老段卻要在唐二公子的手下做事。


  老段能受得了嗎?

  他甚至想不通,段嬸子為什麽會冒出來,反而陷害了他。


  他對段嬸子不孝嗎?


  並沒有啊。


  他一直都對段嬸子十分孝順。


  如果不是唐六小姐和段嬸子鬧得凶,一直婆媳不合,威武侯府一直都是很和睦的。


  “這倒是讓我出了一口氣。陛下明理。”雲舒便放心地笑著說道。


  “朝廷裏其實還有人要求嚴懲大郎,不過陛下都給擋住了。這一次過後,老段不會再騷擾他們兄弟,倒是也好。至於那和侯家的婚約,誰答應的找誰去,侯家想把女兒嫁給威武侯府的公子,那就慢慢等著老段再給他們生一個。”宋如柏說著說著露出譏諷的笑容,雲舒想一想老段那還不知道在哪裏的兒子,也忍不住露出幾分嘲諷。她心裏有了底,知道段大郎平安無事,而且聽說宮裏太後知道了段大郎未婚妻的可憐,為了自己的婚事險些自盡,便稱讚這位小姐十分剛烈貞潔,還從宮裏賞賜了這位小姐一份不錯的賞賜作為給這位小姐和段大郎的添妝。


  太後親自賞賜給兩個年輕人的添妝,這說明什麽?

  自然是說明了太後也是認同段大郎和未婚妻之間的婚事的。


  侯家就被太後從後宮不動聲色地打了臉。


  雲舒也不知道寬嬪現在在宮裏還能不能見人。


  她想仗著侯家的權勢逼著人家小門戶的小姐退婚,誰知道太後卻反倒認同了那位小姐,不正是對她不滿嗎?

  如此這樣的話,那寬嬪和侯家應該消停了吧。


  她心裏更加放心,又聽段嬸子在和王家嫂子說道,“還得去親家家裏說一聲,再給賠罪一番,這件事是咱們段家不地道,差點害了親家一家。”她是十分明理的人,倒是王家嫂子不安地對段嬸子說道,“娘,這件事我倒是不擔心。倒是娘你的事。”見段嬸子笑著沒有說什麽,王家嫂子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在座的人,便對她十分憂慮地說道,“以母告子,還害了他的官職,娘你以後在京城的名聲就壞了。”


  一個狠毒的,幾乎要逼死兒子的娘。


  這樣的段嬸子誰敢和她往來。


  段嬸子以後在京城恐怕沒有人會邀請她,歡迎她了。


  因為她一下子就狀告自己的兒子,就算是有理有據,可是在京城那些秉持著壞事不出門的名門眼中,也過於狠毒。


  “沒事。她們不邀請我,我還懶得動彈。我本來也不喜歡出門。”段嬸子豪爽地說道,“這都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我的好孫兒,好孫媳都沒事,我以後也能閉上眼睛了。”她今天有點累了,待喝了馮含秋端過來的人參雞湯就站起來要回去休息,誰知道才站起來,高家的大門外傳來了老段的大嗓門。門房自然是攔不住今天氣得發瘋的老段的,雲舒見老段就像是一頭牛一樣闖了進來,眼睛赤紅,氣喘如牛,看起來十分嚇人。


  宋如柏把雲舒護在身後,看著老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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