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節
一個女子的一生會慢慢地老去,可是有著丈夫還有兒女的陪伴,也並不空白了吧。
倒是秋然提到了被段二郎救過一次,等段家兄弟又跟著宋如柏回來家裏吃飯的時候,雲舒提了一句。
她提到秋然的時候,段二郎的臉爆紅一片,期期艾艾,又小雀躍地對雲舒問道,“嬸子,真的嗎?她,她還記得我啊?”他摸著頭笑了兩聲,短促又羞澀,雲舒愣了愣,想到秋然同樣那時候對段二郎很關心的樣子,看著段二郎這時候一片心都在蕩漾,她的心裏慢慢地了然了起來。這恐怕不是秋然被救了以後芳心暗許,隻有她一個對段二郎很在乎的,反而像是段二郎也沒有忘記那個被自己救下來的小丫鬟。
不過她不願意插手晚輩的這些感情的事。
如果真的以後有什麽感情進展發生,也是段二郎和秋然自己在發展,她不會參合。
無論是促成,或者阻攔,她都沒有資格。
“是啊。”她笑著對段二郎說道。
“其實,其實我今天回來的時候看見她了。”段二郎本來在宋家很能吃,可是提到了秋然,竟然飯都吃不下了,漲紅著被風雪吹打粗糙了的臉對雲舒說道,“可是我怕她把我給忘了,就沒打招呼。早知道她還記得我,我就問問她,還有沒有人敢欺負她。”他還原原本本地把自己怎麽遇到秋然的事跟雲舒說了,不過就是在大街上看不過去一群混混堵著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孩兒調笑,他上去就把那些混混給打跑了,還送了女孩兒回自己主人家裏去。
雲舒笑著聽著。
宋如柏在一旁也沒說什麽。
這樣少年的心跳動的樣子,和他當初在北疆思念著京城的雲舒沒有什麽兩樣。
隻是宋如柏尚不知道段二郎對秋然是一時心動,一時興起,還是真的已經有了什麽準備,願意給予一個女孩兒一生的承諾。
所以段家兄弟倆興致勃勃地說著這件事,雲舒和宋如柏都沒有表態,由著他們兄弟自己做主的樣子。倒是等到了晚上夫妻倆在一處,宋如柏抱著玉姐兒,腿上坐著保哥兒,雲舒才問了一句說道,“你覺得二郎對秋然是什麽想法?”她倒是不怕別的,隻怕郎情妾意的兩個年輕的孩子做了一些逾越了的事。可是少年的心如果一旦改變,那吃虧的隻更多的是女孩,而不是拍拍屁股走人,又見獵心喜下一個女子的男人。
雖然段二郎的品行很好,雲舒也知道段二郎是個好孩子,可是她卻有些擔心。
少年熱血倒是沒什麽。
可如果過了這段熱血沸騰的時間,段二郎又覺得一個小丫鬟配不上自己,或者又是這個那個的,那還是女孩子更可憐。
她不擔心段二郎吃什麽虧。
相反,正是因為做過丫鬟,她知道在這世道裏,為奴為婢過的女孩本來就生活得很困難,被人看不起。
如果段二郎隻是一時的喜歡,不能給秋然一生的承諾還有照顧,而且現在真的對秋然展開什麽追求之類的,雲舒很擔心了。
“少年動心,應該是喜歡的。”宋如柏沒見過這個叫秋然的丫鬟,不過見雲舒對這個小丫鬟很關心,知道妻子是在秋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伸手把雲舒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對她溫和地說道,“不過你別擔心,我也是看著段家這兩個孩子長大的。他們不是那種風流快活以後抬腿走人的。如果他真的喜歡這個丫鬟,以後也會負責。段家嬸子和嫂子都是規矩人,不會允許他始亂終棄。至於名分……”宋如柏沉吟了片刻對雲舒說道,“段嬸子很不喜歡納妾的男人,你看老段,不是叫她給罵成狗?她也沒有門戶之見,如果二郎真的喜歡那個孩子,會叫她進門做正妻的。”
“哪怕隻是個丫鬟?”雲舒調笑著問道。
宋如柏抱著兩個孩子艱難地彈了彈雲舒的額頭。
“你知道,咱們北疆的男人不在乎這個。”
他不在乎妻子的出身。
段家那兩個孩子也同樣並不在意。
至於段嬸子就更不會在乎了。
如果段嬸子在乎女子的出身,當初也不會為自己最關心的外甥王偏將求娶了國公府的丫鬟琥珀。
其實對宋如柏看來,在乎妻子的出身,千方百計隻想娶一個名門淑女做妻子的,也就老段這麽一個奇葩了。
“不過我也就是隨口說說罷了。這兩個孩子其實也就是見過麵,彼此有些好感,或許在軍營裏一段時間,二郎就把這件事給忘了。”雲舒對宋如柏說道,“是我小題大做而已。”她雖然是小題大做,可也是擔心一個女子被傷害,宋如柏太知道雲舒心軟又多思的毛病,當初這丫頭嫁給自己都為難成那樣,想了好多。不過見被他安慰以後明顯好了很多,宋如柏也不揭穿雲舒這麽心軟的心情,聲音沙啞地說道,“我都許久沒有見你了。”
他慢慢地靠過來,眼睛就像是狼一樣在發亮。
雲舒還得先撐著他叫他別胡鬧,把兩個孩子送到了鶴壁去,這才和宋如柏夫妻吹了燈一同睡了。
不提夫妻倆多日不見是多麽恩愛,等到了第二天,宋如柏先大早上起來去照顧兩個孩子,親手給孩子換了尿布,又給他們換了肚兜,等雲舒還感到疲憊,一覺到了白天的時候睡醒了,他才抱著兩個孩子出來。雖然他時常要在軍營裏,時不時就不見人,可是兩個孩子卻對父親很親密,都很安分地趴在宋如柏的懷裏。雲舒看見宋如柏照顧孩子的樣子,見他也不假手於人,也不叫丫鬟來幫忙,便從床上撐起半個身體說道,“叫丫鬟婆子們照顧吧。”
“我時常不在家裏,難道回了家還要當甩手掌櫃?你好好歇著吧。”宋如柏抱著孩子對雲舒說道。
雲舒這麽想想,也覺得有道理。
不叫宋如柏照顧孩子,他能知道帶孩子多累嗎?
而且,隻有父子互動,感情才能好,兩個孩子才會對父親更親密。
她也不再勸了,靠在床頭看著宋如柏顛顛這個孩子,逗逗那個孩子的,還有些慵懶地問道,“你這回能在家裏幾日?”軍營裏的事還沒有安穩下來,沈二小姐去了北疆對麵那頭現在還沒有消息,想必是不能安心的,宋如柏怕是還要在軍營待命整頓。果然宋如柏抱著小手扒著他的兩個孩子過來,歉意地說道,“隻能在家裏三天。”他揚聲叫外麵的丫鬟去端飯來,一邊對雲舒說道,“過了這段時間,我多陪陪你。”
“嫁給你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了。”雲舒推了推離自己這麽近的男人,回身自己穿好了衣裙。
剛剛從京城來北疆的時候,她天天覺得冷得很,出門的時候,哪怕隻出去一小段路都要趕緊把鬥篷給穿上,不然就會冷。
可是現在,她似乎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北疆的寒冷。
雖然能夠感覺到天依舊是冷的,也知道天是冷的,不過身體卻已經能夠抗衡這種寒冷,出門在院子裏的時候,雲舒已經能不用裹得那麽嚴嚴實實了。
她也就算了,更適應了北疆的倒是保哥兒。
這小子現在都能在雪地裏玩耍了。
雲舒倒是覺得這樣的話證明身體素質更好,所以也挺滿意的,等穿好了衣裙,隻不過是圍了一個皮毛的圍脖就出來,去了正廳去吃飯。
這一整天,她就和宋如柏一家四口在一起,段家兩兄弟沒有過來吃飯,雲舒也沒有在意。
這兩個小子在北疆長大,是北疆的地頭蛇,軍營裏還有許多的叔伯,去誰家吃飯都不奇怪。
倒是宋如柏跟雲舒提了兩句說馮將軍最近做事恍恍惚惚的,雖然沒有出什麽錯,不過卻精神沒有全放在軍營,大概也是擔心京城皇帝那裏會對宋如柏稟告的事做出什麽決定。
雲舒想想馮將軍之前為了能攔著宋如柏別叫他稟告皇帝,又是唐二爺金姨娘又是這個那個的,也覺得無奈極了。
“他是有戰功的,陛下不會因為他的錯就連功勞都抹殺了,他怕什麽啊。”犯了錯受了責罰給人家無辜戰死的將士一個交代,這不是應該的嗎?雲舒覺得皇帝也不是那種隻看得到一麵的人。果然,沒過兩天,京城裏關於這次北疆戰事的旨意八百裏加急而來,對於宋如柏數次大捷,將從前的晦氣一掃而光,皇帝龍顏大悅,賞賜了宋如柏很多的金銀珠寶作為獎賞,又賞賜各處的將士。
第598章 靠山
馮將軍果然因戰功也有賞賜,而且賞賜了不少,雖然沒有加官進爵,可也得到了厚厚的一筆金銀。
在這之外,才是皇帝對馮將軍的懲處。
因為馮將軍貪功冒進造成的損失,皇帝下旨訓斥之外,又罰了馮將軍三年的俸祿,命他向那些戰死的將士的家裏賠罪外做出一些補償。
這樣的處罰對雲舒來講其實很輕了。
沒有降職,也沒有別的,隻是叫馮將軍去人家家裏賠罪,這不是應該的嗎?
為了自己爭奪功勞的私欲叫人家家裏的男丁戰死沙場,給一句道歉,做出金銀上的補償,這是馮將軍應該做的。
不過顯然馮將軍並不是這麽想。
他身為北疆軍營裏的將軍,對屬下道歉,那威嚴何在?
更何況不僅賠罪,而且皇帝訓斥他的旨意發遍了大江南北,這也更丟臉。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他丟臉丟到了天下眼中,怎麽能受得了呢?
馮將軍在軍營裏別提多苦悶了。
可對於女眷來說,雲舒又覺得於氏這位將軍夫人很是消停了。
似乎她也不怎麽愛跟雲舒針鋒相對了,就算是女眷們坐在一處說話,她神色也恍惚,哪怕時不時用憤恨的眼神瞪雲舒兩眼,也不再張嘴跟雲舒說什麽不中聽的話。
雲舒知道於氏大概現在心裏恨死他們家了。
如果不是宋如柏堅持,那馮將軍能受到皇帝的訓斥,這麽丟臉嗎?
她倒是沒在乎這個,更何況北疆大捷,皇帝的心情大好,賞賜也很大方,不提雲舒家裏的庫房又多了很多的好東西,其他人的家裏也是滿滿受了許多的好玩意。現在的李嫂子成了一個最喜歡古董字畫的人,不稀罕什麽金銀珠寶了,就喜歡字畫古董,正跟雲舒說道,“這回陛下賞賜了咱們家一副名家字畫,我覺得趙先生一定喜歡!”她閨女在趙先生的門下讀書,越發地有了閨秀的樣子,而且這閨秀也不是那些小家子氣,假斯文,相反還是熱熱鬧鬧的脾氣,可是舉止卻不粗俗,一說話通古博今,卻沒有咬文嚼字的酸腐氣。
雖然她閨女彈琴畫畫都不行,可是好歹還能聽出樂律,這就足夠了。
李嫂子看著自己的閨女變得討人喜歡,天天笑得很,而且恨不得把家裏的字畫全都送給趙先生。
女眷在一處當然隻念叨著兒女經,李嫂子就對雲舒興致勃勃地說道,“不僅教她們管家,看賬本,而且還教她們怎麽蹴鞠,孩子們每天特別高興。”
雲舒就笑著說道,“趙先生的確是一位極好的先生。”
而且跟趙大人那酸腐的樣子不一樣。
趙先生是很開明的一個女子,並不認為好的女子就一定要約束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就算不能拋頭露麵,可是也不該做出扭扭捏捏的小家氣子氣。
她最近也時常跟趙先生往來,雖然隻是陪趙先生說話,不過卻也覺得從趙先生的身上學到了不少。
現在北疆女眷都很推崇趙先生,於氏坐在一旁看她們說笑得熱鬧,想到這個趙先生就是雲舒從京城請來的,又見除了那些北疆女眷,之前外來武將的女眷也因為趙先生的大名慢慢地跟雲舒親近了起來,隻恨得咬牙切齒。
她就知道這做過奴婢丫鬟的最知道怎麽討好人了。
為了拉攏人,請來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先生,就把人心全都給拉攏了去。
從前在北疆,北疆女眷和外來武將女眷各自抱團,彼此都不大容易融入,也互相看不上。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慢慢地這種隔閡已經開始跟化雪一樣消融,甚至馮將軍從軍營裏也回來說,大概是因為之前一同打了幾次仗,又是大捷的原因,軍營裏的武將們也開始慢慢地和睦了起來,也漸漸少了很多的紛爭與衝突,馮將軍這所謂的外來武將領頭的身份也開始不那麽重要了。
一想想宋如柏兩口子春風得意,慢慢地在北疆站穩了腳跟,再想想馮將軍最近奔波在賠禮道歉的第一線,還丟了妹妹,於氏焦頭爛額之外,更加生氣了。
她那個任性的小姑子也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都已經找了這麽久,竟然還下落不明。
馮將軍雖然是個曾經想把妹妹給人做二房的混賬人,可也是真心疼愛自己唯一的妹妹,見自己在軍營期間於氏竟然完全沒有妹妹的下落,當然會埋怨妻子無能,不用心。
可是於氏心裏也很冤枉。
北疆這麽大,馮家的人上哪兒找一個鐵了心要躲開馮家人的姑娘家?
更何況這件事還得瞞著。
她總不能大聲嚷嚷馮家小姐跑了,那馮家就更沒臉了。
一邊為了馮將軍被朝廷訓斥感到怒意,另一邊也為了馮將軍現在在軍營裏似乎不如從前的地位,於氏心裏生氣,突然在一旁笑著說道,“這位趙先生好是好,隻是有些古怪。聽說年歲也不小了,也不成親,也不生兒育女,這隻怕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吧?”趙先生沒有成過親,年紀也不小了,隻是聽到她這麽陰陽怪氣的話,雲舒眼神微微一冷,淡淡地說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難道做女人的就非要嫁人才是沒有毛病?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成天忙於世俗,恐怕也沒法明白趙先生的心情。”
“可不是嘛。”李嫂子的心裏,趙先生那就是一等一的好先生,是值得被尊重的,見於氏突然找趙先生的麻煩,便哼了一聲說道,“更何況就算是嫁了人,家裏也一堆不可告人的事。你家裏的丫鬟找著了嗎?”見於氏一愣,李嫂子便快意地說道,“我看哪,不是趙先生家裏有不可告人的事,是你家裏有不可告人的事吧?覺得自己家裏的事難看了,就想去汙蔑人家清白的好人兒!家裏是臭的,才看別人也都是臭的。”
她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一旁有些女眷顧忌於氏的麵子沒好意思笑,可是卻也眼裏露出了笑意。
做女人的千方百計去詆毀另一個女人,這在她們的眼裏也叫人不恥。
“你胡說八道什麽。”於氏氣得哆嗦。
她沒想到李嫂子竟然也敢對自己說這麽可惡的話。
李嫂子才不怕她呢。
“我怎麽胡說八道了?不是你們家成日裏到處亂竄找人,說丟了個丫鬟嗎?鬧得北疆亂糟糟的,你還好意思去埋汰別人。”
她也不是那種斯斯文文,被於氏瞪兩下眼睛就不敢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