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她嫁到顯侯府這麽多年，沒有為丈夫生兒育女，這就是七出之一的無子。
這足可以叫唐大小姐以自愧自己無法為夫家綿延厚實，因此無顏留在夫家自請下堂了。
不僅有理有據，而且是為了夫家著想，不管怎麽樣，至少比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樣的理由光彩，叫人能接受得多了。
唐國公覺得妻子這個理由倒也好。
唐大小姐可不就是多年都沒有生孩子嗎？
雲舒覺得這個理由倒是比自己之前的餿主意強多了，怪不得唐國公夫人是一家主母，自己隻是個小丫鬟。而且這樣一來，唐大小姐自請下堂光明正大的，就不會被人譏笑指責，名聲也完全保住了。這倒是唐國公夫妻的一番苦心了，她心裏不由格外感念，自然也就等著唐大小姐的消息。隻是等啊等啊的，等得冬天過去，春暖花開了，唐大小姐竟然在顯侯府還沒有一個動靜，這難免連老太太都犯嘀咕，忍不住拉著雲舒偷偷問道，“你說，是不是大丫頭被顯侯府給扣押了，所以才沒有鬧出來？”
是不是顯侯府發現唐大小姐要合離，知道這是唐家要跟顯侯府斷絕，所以先下手為強扣押了唐大小姐，叫她不能合離，跟顯侯府陪葬啊？
雲舒也有點擔心。
“或者，是不是國公爺的話大小姐沒有領會？”她也不安地問道。
不然不能解釋為什麽唐大小姐現在還沒有合離大歸啊。
難道合個離是一件滿城的事情嗎？
不能吧。
之前沈家二小姐跟前夫靖南侯世子合離的時候，那是幹幹脆脆，一個時辰的功夫就拉著自己的陪嫁合離大歸了的。
“不可能。你們國公爺叫的心腹是見了她，跟她說得明明白白，她還點頭說知道了，怎麽可能沒有領會。咱們是直接叫她合離。”老太太不由微微皺眉說道，“現在我就擔心顯侯府是破罐子破摔，禁錮了她的自由，拉著她一塊去死。典型的損人不利己。”如今已經是春天了，天氣慢慢地緩和，先帝那點事兒早就成了過去的事，京城裏現在都隻顧著新皇了。新皇登基到了現在，已經皇位穩固，也已經改封賞的封賞，該嘉獎的嘉獎，安穩了朝堂上的人心，所以也騰出手來開始清算仇怨了。
雖然老太太平常不怎麽出家門，也知道京城裏最近的氣氛不怎麽妙。
朝廷裏已經有人開始彈劾顯侯府了，而且彈劾顯侯的人還不少，各種罪狀比當初他們無憑無據彈劾唐國公的時候詳實多了。
畢竟唐國公一向內斂持重，做事叫人挑不出什麽毛病。可是顯侯卻不一樣，不僅是他一口氣殺了兩個兒媳婦，隻說當年沈家敗落，而顯侯上位以為自己成為了先帝麵前第一得意人以後幹的那些拉幫結派和五皇子沆瀣一氣，排除異己，還有各種仗勢欺人的事，這些事如果先帝還在，畏懼於先帝對皇貴妃母子的寵愛自然不敢有人彈劾顯侯。可是現在分明是沈家血脈的皇帝虎視眈眈，那誰還對顯侯客氣？
那些罪過加在一塊兒，壓根就沒有人提及所謂的沈家三小姐的事，卻已經能叫顯侯府滿門被清算了。
第457章 升職
所以顯侯如今跟沒頭蒼蠅似的到處在京城裏亂竄，已經是末路的景象。
這人到了絕望的時候，非要拉著唐大小姐這個庶子兒媳一同跟家裏陪葬倒是也說得過去。
老太太不由為難。
難道還要派人去解救唐大小姐？
唐國公雖然會答應救唐大小姐一命，可是卻不會同意叫人去顯侯府搶人的。
“再叫人偷偷地去顯侯府打聽打聽情況。別驚動了顯侯府就是。”老太太到底叫了一個人去顯侯府外打聽一些顯侯府的事，卻聽說唐大小姐最近起居還是和從前一樣兒，不由有些疑惑。到底是老太太派出來的人，倒是也膽大心細，悄無聲息就聯絡到了一個跟著唐大小姐嫁到顯侯府的陪房媳婦，這人又詳細地問了，才回來對老太太說明了情況。等老太太聽了回話，不由氣得半晌臉色發白。
雲舒也沉默起來。
她也不知道唐大小姐這到底是想幹什麽了。
唐大小姐既然知道唐國公這個父親對她尚且還有幾分顧念，因此竟然還不著急從顯侯府出來了，還叫這個陪房媳婦傳話出來，想求唐國公連自己的丈夫一塊救出去。
她半分都不想承擔那些大拿臨頭舍棄丈夫的惡名，所以求唐國公不僅搭救自己，還把自己的丈夫救一救，起碼能保住她的大好的名聲。
老太太聽了就氣得不得了。
“她，她這是威脅我們，如果我們不答應把他們兩口子一塊救出來，她就跟著顯侯府一塊去死是不是？”老太太便冷笑著說道，“既然她這麽有骨氣，那就去死好了！想那國公府給她做墊背，做夢！”唐大小姐哪裏是想陪著顯侯府去死，其實她也是想要活命的。隻是唐國公叫人來給她傳話叫她看到了曙光，叫她知道唐國公絕對不會對她見死不救，所以她就在這裏跟唐國公討價還價，以為唐國公會顧念她的性命，對於她的要求全都答應。
老太太看得真真兒的，才這麽生氣。
“當初我就說她聰明卻沒有用到真正聰明的地方，現在你看看？！她一肚子都是這種壞水，還想把咱們國公府給拉下水，就為了保全她的名聲！”如果唐大小姐的夫君也能一同被救出來，那唐大小姐的名聲不僅會沒有半分折損，怕是還要更好一層，畢竟這可是願意跟著丈夫一同去死，風雨同舟的好名聲。可是這種名聲裏踩著唐國公府做墊背不說，還可能會引起皇帝對唐國公的不滿，唐大小姐自私成這樣，老太太心都冷了。
皇帝擺明要殺顯侯全家。
唐國公這時候插手，救女兒不要緊，還想救顯侯的兒子，這豈不是跟皇帝作對？
“她想死，那就去死好了！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這麽有骨氣，跟著顯侯府一塊完蛋！”老太太便指著一旁沉吟不語頗為為難的唐國公夫人說道，“日後不許再叫咱們家的人去見她！她沒有把唐家當做親人，處處隻顧著自己，我對她也無話可說！”她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失望，唐國公夫人不由看了一眼聽了唐大小姐的回話就起身走了，完全沒有動怒，可是卻也沒有繼續要救唐大小姐性命的唐國公那無情的背影，便對老太太賠笑說道，“您別為了這些事動怒傷了身子。既然大丫頭有和顯侯府同舟共濟的打算，咱們自然不能叫大丫頭失望。往後合離這件事就不提了。”
唐國公聽了這話直接走了，就說明他懶得管唐大小姐的死活了。
既然這樣，唐國公夫人也隻是為庶女歎了一聲聰明反被聰明誤，之後也就沒了。
見她答應日後不再理會唐大小姐，老太太這才扶著雲舒的手臂對唐國公夫人冷冷地說道，“還有，隻要她還是顯侯府的兒媳一日，就不許她回國公府！咱們家的男人在外頭做事多不容易，不能叫這些人給毀了！”唐國公，唐三爺，還有唐國公府的幾個小輩公子都在為了家族的興衰辛辛苦苦殫精竭慮，卻偏偏叫唐大小姐這麽拖後腿，誰能忍啊？對於老太太說，唐大小姐和唐家一家子之間的取舍太好選擇，她雖然慈愛，可也不是爛好人，該為家族做冷酷的事的時候，還是會做出選擇的。
唐國公夫人便應了一聲。
雲舒輕輕地給老太太拍著後背低聲說道，“您別生氣，氣壞了自己，還不是自己吃虧？要不然，給您燉一碗銀耳湯，敗敗火吧。”她見老太太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就知道老太太這是動了肝火了，心裏一邊想著怎麽給老太太敗敗火什麽的，一邊對唐國公夫人恭敬地說道，“大夫人也別為了大小姐生氣。您一向都疼愛大小姐，如今大小姐做了這樣的選擇，您心裏也難過得很。不過還是要保重身體，不然在外頭的世子與二公子知道了，豈不是還要掛念夫人嗎？”她這話叫唐國公夫人很愛聽，而且還是雲舒說的，唐國公夫人便笑著點頭。
她看著雲舒那張美貌又嫻靜的麵容，見她又貼心又溫柔，不由想到最近宮裏時常有皇帝的賞賜給雲舒。
她曾經還因為這件事在心裏犯嘀咕，猜想著雲舒是不是要有什麽大造化，不過這話跟唐國公提到的時候，唐國公隻說她想多了。
皇帝並沒有隱瞞雲舒對自己曾經做過什麽幫助，畢竟，身為皇帝無緣無故對一個美貌年少的小姐垂青賞賜，怎麽也算得上是一樁大緋聞了。皇帝倒是對雲舒沒有什麽貪圖的地方，也沒有放任那些不好聽的話傳揚出去，所以早在一開始賞賜雲舒的時候，就已經透過自己身邊的內侍提到了當年他落魄的時候雲舒的雪中送炭。因為這樣，所以京城裏對於唐國公府突然冒出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小丫鬟得了皇帝的垂青這件事就沒掀起什麽風波。就跟唐國公夫人似的，才在心裏想點有的沒的，就已經得到了解釋。
不過這也叫唐國公夫人對雲舒格外感慨。
不是每一個小丫鬟都有那麽大的膽子對絕境之中的落魄皇子伸出援手的。
這不僅僅是膽大，而且知恩圖報，這樣的性子叫唐國公夫人格外喜歡。
而且雲舒如今有皇帝的麵子在，就連老太太平常也不怎麽使喚她了，除了雲舒自己非要給老太太做衣裳之外，其他的活兒老太太都不叫她做。
老太太尚且因皇帝的原因對雲舒更加寬和，那就更別提唐國公夫人了。她對雲舒更加和顏悅色地說道，“還是小雲貼心，知冷知熱的，這話叫人聽了，心裏頭再多的火氣也消了。”她笑著對雲舒說話的時候，老太太心裏也慢慢地散了些火兒，便也歎氣說道，“隻是性子倔強得很，又是個挑剔的。”明明忠義伯，那位宋將軍對雲舒格外不錯，可是雲舒還在慢慢地挑挑揀揀的樣子，叫老太太心裏鬱悶壞了。
既然那位宋將軍是個不計較雲舒出身奴婢的，還跟雲舒自幼相識，是有淵源的，老太太其實已經在心裏願意把雲舒嫁給他。
誰知道雲舒竟然坐得住，就在她的身邊格外淡定。
不過雲舒還振振有詞的什麽嫁人是一輩子的事，自然是要好好考慮清楚之類的，老太太也無語了。
不過這件事唐國公夫人倒是不知道，見老太太埋怨似的拍了拍雲舒的手臂，似乎是嗔怪，可是卻格外慈祥，她便也笑著說道，“誰叫您調理出這麽水靈靈的小姐，能不挑剔嗎？”她玩笑了一會兒，這才跟老太太告辭，從此把唐大小姐的事索性罷手不管，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去吧。也不提唐大小姐發現自己玩脫了以後會不會懊悔之類的，隻沒過兩天，老太太身邊就放出去了一批丫鬟，又補充進來了幾個二等三等的丫鬟。三等的丫鬟自然都年紀小，隻能做外院打掃的活兒，倒是二等的丫鬟大多都是府裏各處選上來的能幹些的，年紀也大一些，能直接就上手服侍老太太起居。
雲舒趁著這個時候升了一等大丫鬟，也算是個“姐姐”了。
這叫被老太太放出府裏的春華和翠柳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打小一塊長大的小姐妹裏頭，也隻有雲舒升職成了一等大丫鬟，餘下的翠柳春華念夏都沒趕上提拔，就已經出府去了。
春華是要嫁人，翠柳卻並不著急嫁人，不過因為她是要做趙家這樣的官宦之家的兒媳，所以定親之後有了名分也不好繼續做服侍人的丫鬟，所以老太太索性一同放了身契，把她們給放出去。因為春華嫁的陳平是唐二公子的心腹，翠柳又是難得嫁的體麵，老太太對她們兩個賞下來的嫁妝就格外豐厚，春華不提，隻說翠柳的賞賜裏就有好幾樣都是難得的古玩，格外體麵些。
不過翠柳還是覺得自己沒升職做一等大丫鬟，也能使喚小丫鬟怪遺憾的，正要追著雲舒請客吃飯，卻見琥珀出現在門口，看了雲舒一眼對她說道，“宮裏有內侍過來，說陛下叫你進宮，也不知是何事。”
第458章 太子
“我？”
雲舒愣住了。
雖然皇帝總是說要把她當做座上賓，可是雲舒一點都沒有想到皇帝是認真的啊。
她心裏自然是不願意的。
所謂的座上賓，就是皇帝麵前說得上話的，那必然會被人矚目。
可是雲舒就是想安安分分地過平凡的日子。
她一點都不覺得皇帝時常召見自己是什麽需要得意的事。
因為這份榮耀並不是雲舒想要的。
她安安分分地生活，難道不行嗎？
“可是琥珀姐姐……”雲舒想說不想進宮，也完全不知道皇帝召見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她也不想知道。可是這樣的話在喉嚨口卻沒有說出來，因為不僅叫人覺得這是虛偽，而且皇帝的召見難道想拒絕就能拒絕的嗎？她猶豫了一會兒，這才對仰頭看著自己的翠柳說道，“那我先去跟老太太說一聲。”她如今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也不知道這麽進宮被人見到會對國公府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大家不會以為國公府是有什麽目的吧？
她這麽說，顯然在心裏把老太太當做是比皇帝更重要的人。
琥珀微微點頭，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她難得溫和地對十分無奈的雲舒說道，“不要太在意宮裏。陛下心裏對你很看重，這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
可是也是麻煩事。
雲舒覺得這件事真是麻煩。
不過琥珀對她的關心她還是明白的。
所以雲舒對琥珀道了謝，一同去了老太太的麵前，而宮中的內侍也在和老太太說話。
老太太一邊等待雲舒過來，一邊正和內侍關心地問這幾日太皇太妃的起居安康，知道太皇太妃在宮中的日子還是很好的，她便露出了笑容。
就在這時候雲舒進了門。
見到是皇帝身邊那幾個對自己蠻和氣的內侍，雲舒便也笑著點了點頭，彼此打了一個招呼。
“老太太，我……”那幾個內侍對雲舒頗有好感，見雲舒此刻嫻靜地走進來去和老太太說話，便直接從屋子裏走到外麵去等待雲舒，不去聽雲舒和老太太說什麽。雲舒見他們出去了，便鬆了一口氣對老太太低聲說道，“我不知陛下為何單獨召見我。”她自然知道皇帝對她沒有什麽別的心腸，隻是皇帝的性子叫雲舒看來，如今頗有一種極端的感覺。大概是經曆過世上最痛苦的事，因此皇帝的對自己願意善待的人格外地好，很希望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願意善待誰。而皇帝怨恨的人，皇帝也會叫人看到他的憎恨還有報複。
就像是惶惶不可終日的顯侯就是皇帝報複的對象。
可是皇帝善待的人又都會得到榮寵。
比如唐國公，比如宋如柏還有北疆的那些被論功行賞，一個個都很顯赫起來的北疆武將，甚至一個曾經對皇帝抱有善意的小丫鬟，皇帝也會賜給她太多的榮寵。
這就叫雲舒覺得冒汗了。
她覺得皇帝這潑天的富貴叫自己有些承擔得心累。
“你別擔心，陛下如今就是這樣的性子。”見雲舒都有些不安了，老太太便笑著安慰。隻是想到府中最近那些傳聞，她不免不舍地看著雲舒，對她慈愛地說道，“等你從宮中回來，我和你說一件事。”她看起來似乎格外舍不得的樣子，雲舒看著老太太的眼睛，看著她慈愛又不舍的目光，不知怎麽心裏就更加不安了。隻是皇帝還在宮裏等著，老太太也沒有和她說多餘的話，隻是擺了擺手叫雲舒跟著那幾個內侍一同進宮。
進宮的路上，雲舒試探地問了問皇帝為什麽叫她進宮。
那幾個內侍支支吾吾的說得含糊，似乎格外為難的樣子。
雲舒更加一頭霧水。
倒還是等進了宮，看見了宮門口的宋如柏，雲舒才覺得心裏安穩了一些。
“宋大哥，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