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節

  當她們出去的時候,二夫人便壓低了聲音對雲舒說道,“小雲,母親那裏……”她對雲舒並沒有唐六小姐對雲舒那般敵視,畢竟雲舒這些年在老太太的麵前已經算是格外低調的丫鬟,而且老太太十分喜歡她,雲舒也不輕狂,還時常為府裏的女眷在老太太麵前說一些好話,二夫人對雲舒的印象就不錯。此刻她提到老太太,雲舒忙說道,“夫人先回去吧。老太太既然說這婚事成不了,那夫人就不用擔心。”


  “我是擔心老太太誤會了六丫頭。小雲,我知道六丫頭之前說了你的不是……隻是她不是有意的,你別計較。多在母親麵前說說她的好話。”二夫人便對雲舒說道。


  這雲舒可不能答應。


  唐六小姐對她跟仇人似的,之前在沈公子的麵前看看唐六小姐說的那些話。


  說什麽沈公子誤會她都是雲舒陷害的。


  這叫人話嗎?

  雲舒可不是叫唐六小姐誣陷了,還能原諒的人,不過卻犯不著和二夫人爭執,便笑著說道,“夫人真是心疼六小姐。”


  “她的哥哥姐姐都是懂事的性子,用不著我操心。隻有她,如今都已經是嫁人的年紀,卻遇到了這麽多的波折,叫我怎麽能不操心,不心疼呢?”二夫人不由黯然。


  唐六小姐正是豆蔻年華,本應該嫁人的時候,可卻因為五皇子的事,如今婚事有了這麽大的變故,也不知日後還能不能嫁到理想的夫家去。


  二夫人便露出幾分心疼。


  雲舒看著她心疼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真想跟二夫人說,有閑工夫心疼唐六小姐,還不如去心疼心疼在尚書府丟盡了臉的唐三小姐,或是操心操心有了功名可現下還沒有個妻子的唐四公子,再不濟,也得心疼心疼二夫人她自己吧?攤上唐二爺這麽個老公也算是倒了血黴,這些年難道被連累得還不夠嗎?如今為了唐二爺被老太太這樣厭棄,二夫人卻仿佛還沒想明白似的,焦頭爛額的還有心情去心疼唐六小姐。


  難道越是乖巧懂事,就活該不被操心心疼?


  這一刻,雲舒覺得二夫人的形象跟陳白家的真是重疊在了一塊兒。


  都是偏心到咯吱窩兒去了。


  她心裏想著這些,二夫人茫然不絕,轉身念叨著念叨著地走了。


  雲舒看著她的背影一會兒轉身回了老太太的麵前,老太太見她這麽久才回來,便問道,“她叫你替她求情了?”


  “二夫人叫我替六小姐在您的麵前求求情。隻是我想著,與其念著六小姐,不如多念念三小姐。二爺去尚書府給三小姐丟了臉,三小姐雖然沒回來說什麽,不過想來尚書府裏也有人看三小姐的笑話呢。”唐三小姐出嫁之前對雲舒還算不錯,因此雲舒便對老太太溫和地說道,“說起來三小姐這事兒才是無妄之災。而且看在四公子孝順,之前有拚命保護國公府的情分,三小姐那兒,老太太,您幫幫她吧。”


  “你這話說到我的心坎兒裏去了。三丫頭對我一向孝順,我總不能看著她被尚書府的人看不起。”老太太便拍著被褥對雲舒說道,“那明日我叫琥珀給她送些東西去。尚書府的人見了我身邊的大丫鬟,就明白以後怎麽對三丫頭了。”她臉色好看了許多,雲舒見她笑了,便也笑著說道,“您看,您總是這樣慈愛的祖母大人。”她帶著幾分戲謔,老太太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卻搖頭說道,“至於六丫頭,越發沒個像樣兒的樣子。她的婚事也真真兒的難得很。”


  唐六小姐沒有賢良的樣子,而且又跟五皇子牽連到一塊兒,這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往後可怎麽嫁人啊。


  “我倒是擔心二爺臉都不要了,直接去沈將軍麵前提這婚事。那才是捅破了天。”雲舒輕快地說道,“沈將軍對前頭的將軍夫人情深義重,這必然不會答應。不過還有一件事,把五皇子側妃說給他做填房,這不是羞辱沈家人嗎?沈將軍雖然看在國公爺的情分不會遷怒唐家,不過到底傳出去,叫人笑話咱們唐家。”雲舒心說唐二爺這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多年不挨打,一轉眼就把唐國公的厲害給忘了。


  她都想攛掇唐國公再打斷他一條腿,叫唐二爺知道知道厲害。


  唐二爺就缺一頓毒打。


  不過她一個做丫鬟的,自然不好使喚主子,因此隻能在心裏祈禱。


  唐國公現在也算是騰出手來了,也該收拾收拾弟弟了。


  “你顧慮得極是。不能叫他再給國公府丟臉了。”老太太說完,便已經喃喃地說道,“還得你們國公爺出麵。”這管教弟弟的事,自然是要叫唐國公做,因此老太太想通了,心裏也就不鬱悶了,叫雲舒服侍著睡了。雲舒在她的屋子裏值夜了一晚上,第二天,等琥珀幾個進來服侍老太太,她就打著哈欠回了屋子裏睡覺。剛剛進了屋子,就見翠柳溜了進來,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


  雲舒見了她便問道,“怎麽像是做賊的?”


  “趙家請了媒人上門了。”翠柳對雲舒壓低了聲音,眼裏全都是笑意。


  雲舒正困著呢,因此點了點頭,突然一下子精神。


  “你說什麽?趙家請了媒人來了?!”


  “是。就是昨兒的事兒。昨天晚上爹叫人傳話進來,說是趙家的人請媒人來提親。他準備答應了。”翠柳的臉高興地泛紅,見雲舒也驚喜地站起來,便對她笑著說道,“我真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她說的婚事,自然是她和趙家小三趙雨的婚事。本以為趙大人那迂腐的文官是塊難啃的骨頭,有的磨呢,誰知道這才幾天,趙大人就已經鬆了口,點頭允許趙夫人張羅著請媒人去陳家提親了。


  想到這不知趙雨與趙夫人花了多少的努力,翠柳便眉飛色舞起來。


  “這真是一件大喜事!”雲舒也高興得不得了。


  雖然趙雨隻是個庶子,可卻是知根知底長大,人品很好,又生得俊俏,日後的前程也不算壞。


  最重要的是有趙夫人這樣性情爽利,也不磋磨兒媳的婆婆,趙家也是清白人家,不是克扣兒媳的,翠柳嫁過去自然是好的。


  不說別人,就說方柔,當初趙夫人那麽不喜歡方柔,對方柔心存芥蒂,可是方柔自從做了趙家的兒媳,趙夫人卻也都沒有苛待過方柔。


  趙夫人連方柔都容得下,更何況是翠柳這樣她從前就格外喜歡的姑娘。


  “隻是陳叔沒有當場答應嗎?”雲舒突然想到了這件事,不由問道,“難道還對趙家有什麽不滿意嗎?”


  第419章 應允

  “沒有不滿意。隻是做女方的,一向都是矜持一些,說考慮考慮而沒有當場拒絕,就已經是願意的意思。不要那麽急切地答應,叫人覺得仿佛自家女兒很嫁不出去似的。”翠柳見雲舒放心了的樣子,便對雲舒咬耳朵說道,“而且爹說,我如今在老太太跟前服侍,這婚事也得主子們點頭,他才敢點頭呢。因此他想著先和國公爺說,然後再來跟老太太說,這才是本分。”


  畢竟他們都是服侍主子的下人。


  沒有自作主張就決定什麽時候成親,什麽時候定親的。


  雲舒聽了,便輕輕點頭。


  “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國公爺與老太太都不是刻薄的主子,既然趙家求娶,又是官宦門第,老太太不僅會點頭,而且還會叫這婚事風光些。”


  “爹也是這麽想的。不過爹說,如果答應了趙家的婚事,那我隻怕不能在老太太麵前多服侍幾年了。”翠柳便說道。


  如果訂了親,她好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兒媳婦,唐家是不可能叫她這樣的身份還在府裏服侍老太太,做丫鬟的。


  因此隻怕和趙家一定親,國公府就會放了翠柳的身契,放她自由地回家去。


  “這也好。”雲舒卻覺得這樣是很好的。


  “可這府裏頭到時候隻怕隻剩下你了。念夏是已經出嫁了的,春華和我哥哥訂了親,怕是也留不了多久。至於我再出去了,你在老太太跟前豈不是很孤單?”翠柳打小兒跟雲舒一塊兒長大,說起來跟親姐妹也不差什麽,甚至與雲舒之間的感情比和親姐姐碧柳的都要好上百倍千倍,此刻見雲舒看著她笑,她便頓足說道,“我說舍不得你,你怎麽反倒還這樣笑我。”


  “沒事。隻是我想著,你如果舍不得我,想陪著我,那趙小三怕是要急死了。”雲舒揶揄地說道,“能哄著趙大人這麽快就答應了這門婚事,他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力氣,對你翹首以盼呢。”她臉上多了幾分戲謔,翠柳聽著就更不好意思了,麵色緋紅,然而卻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說道,“我就知道他稀罕我。”如果趙雨不是那麽喜歡她,又怎麽會這麽賣力地球趙大人鬆口呢?翠柳想一想趙雨為自己花了這麽多心思便覺得高興。


  雲舒也為翠柳有了終身而高興。


  趙大人能放下門戶之見,而且還能對碧柳那一家子都無視了,答應請媒人來說媒,這真的是一件好事。


  “不過陳叔什麽時候來跟老太太說這事兒?”雲舒便關心地問道。


  “爹說他先和國公爺透個話的。而且你也知道,先帝才駕崩,禁嫁娶聚飲之類的。如今京城裏也不好大肆地張羅說親這樣的熱鬧事,因此爹的意思是,咱們先和趙家彼此都有個底兒,至少也得等八皇子登基以後,等京城裏慢慢地熱鬧起來,都不犯忌諱了再說。這媒人都是趙家偷偷請過來的,大家低調,低調。”翠柳說著低調,顯然趙家媒人登門的時候肯定是很低調了,雲舒便輕輕點頭說道,“陳叔顧慮得對。”


  “倒是你……你的婚事也不知老太太心裏是怎麽打算的。”


  翠柳現在有了婚事,便關心雲舒的。


  雲舒無論是行事還是性情還有容貌都是老太太身邊一等一的,她也不知道對於雲舒的婚事老太太以後是怎麽考慮的。


  “我急什麽。”雲舒卻並不著急。


  其實她現在突然有些理解了琥珀。


  琥珀如今都二十多了,還留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為她犯愁,她自己卻依舊從容。


  從前雲舒也為琥珀著急。


  可是如今到了雲舒長大了,她反倒覺得琥珀的選擇也沒什麽不好。


  在老太太身邊生活,比出去嫁人或許滋潤許多。


  因此,雲舒是不著急的。


  不過她卻沒有琥珀那種堅定著不嫁人的意思。


  雲舒心裏盤算著,等日後真的有合適自己的男子,她還是願意嫁人的。


  不過現在還沒遇到,她才會說不著急。


  “你真是沒心沒肺。”


  “喲,咱們趙三奶奶也知道數落別人眉心麽法啦?”雲舒笑著問道。


  翠柳已經笑著撲上來和她扭在一塊兒。


  “說起來,昨兒二夫人哭著從老太太屋子裏出去,到底是怎麽了?”


  “不是什麽好事兒。”雖然雲舒和唐六小姐關係不好,不過也不至於到處傳播她的那些婚事壞她的清譽,因此她含糊了一句,翠柳頓時就知道這怕是其中有些事端,因此也不多問。隻是和雲舒一同倒在床上,她心裏還高興著,便對雲舒說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再去趙家見見他去?”大概是因為因為戀情的力量,翠柳恨不得下一刻就見到趙雨似的,雲舒便笑著說道,“還沒定親呢,你就跑到他家裏去。我擔心趙家有人說閑話。不如叫他來見你。別人都不知道就好。”


  她不擔心別人。


  隻是這些年看下來,趙大奶奶不是個和氣的性子。


  又傲氣又嘴巴厲害,方柔不就是被她擠兌得站不住腳?

  如果翠柳跑到趙家去,趙大奶奶那張嘴裏不知得說出什麽壞話呢。


  “我可不怕她。”


  “我知道你不怕和她爭執。隻是何必把話柄給她送上門?再說了,有這個時間,你不如給趙雨做個荷包,做個香囊,哪怕隻編個花結呢,一則是你對他的心意,叫他心裏暖和著,知道他不是一廂情願。另一則,他天天把你的東西掛在身上,時刻看見了就能想到你,不是心裏更想念你,記得你嗎?”雲舒這話叫翠柳眼睛一亮,忙對雲舒說道,“做香囊荷包的,我隻怕時間來不及。你 叫我編花結吧。”


  “你得讓我先睡覺。”雲舒無奈地說道。


  翠柳殷勤主動地服侍了她一把。


  等雲舒睡著了,翠柳才躡手躡腳地走了。


  雲舒這一覺睡到了下午,等她起來,翠柳已經很勤勞地把午飯都給提過來了。


  那副殷勤小意的樣兒,叫雲舒都不知說什麽好了。


  不過她還是吃了飯,教翠柳編了個精致漂亮的同心結,等翠柳編了一個最好的,這才算完。


  雲舒覺得自己真是要累壞了。


  翠柳卻用力都摟著雲舒的脖子親了一口,拿著同心結就去找人給陳白傳話去了。


  等她喜氣洋洋地回來,雲舒就知道她要做的事應該很順利,倒是等到了晚上雲舒和翠柳都去老太太的屋子裏服侍老太太的時候,唐國公帶著陳白進來,沒說幾句話,就將趙家求娶翠柳的事說給老太太聽。因翠柳是老太太跟前的丫鬟,因此必然大家都是很重視的,老太太聽了不由露出幾分詫異,轉頭看了一眼羞紅了臉的翠柳,便對唐國公問道,“是官宦門第?文官?”


  其實大部分願意求娶世族丫鬟的都是不那麽講究的武將門第。


  文官一向都很傲氣,大多是看不上奴婢出身的女子的。


  “是。如今那小子的父親做著五品。”陳白看了一眼唐國公,便對老太太畢恭畢敬地說道。


  老太太便沉思起來。


  她擔心這樣的文官出身的官宦門第上門求娶翠柳,日後會因此挑剔翠柳的出身。


  “這趙家其實是與我們家往來日久,那位趙大人雖然有些酸腐,不過卻不是壞人。”陳白見老太太擔心翠柳,心裏不由為自己的女兒高興,便忙對微微點頭的老太太說道,“而且他與小雲是對門的鄰居,這些年都是時常走動的,來往得不錯。那趙家的小子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人品沒的說。”他將趙家的事說給老太太,見老太太看了雲舒一眼,越發露出笑容,便繼續說道,“這趙家二郎就是當初京城大亂的時候收留保護了朱侯的那位。”


  他這麽一說,老太太頓時精神一振。


  “你說的竟然是他家?這倒是緣分。”


  “正是老太太這話。”陳白便笑著說道。


  “若是他們家,那他們家的人品我就不懷疑了。能在危機的時候還護著上官,可見趙家的人的品行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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