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這是給老太太的嗎?”


  “不是。”見他指著剩下的那一壺茶看著自己,雲舒便笑著搖頭。


  剛剛試驗品粗糙的很,怎麽能入老太太的嘴。


  雲舒本想實驗好了,明天給老太太嚐嚐,這壺茶她本想自己喝的,不過看見唐四公子十分期待地看著自己,雲舒也不饞的慌,便笑著說道,“四公子如果覺得還能入口,那就給四公子帶回去吧。”她覺得做這蜜糖烏龍茶也不難,在現代這是很多女孩子都能學得會的一種好喝又有趣的飲品,然而唐四公子卻覺得占了大便宜似的,撓了撓俊俏的臉才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白拿了你辛辛苦苦做的茶,以後還給你。”他還是少年心性,自然看什麽都新鮮,雲舒也隻是笑了笑,就問道,“公子來廚房是想拿點心嗎?”


  “我有些餓,廚房還有包子嗎?”唐四公子猶豫了一下便問道,“如果沒有,那給我下兩碗麵。”


  他可是唐家的公子,廚房裏的婆子們哪裏敢怠慢他,急忙說有,就忙著給他拿。


  “怎麽不叫丫鬟過來拿。”唐四公子親自來廚房拿飯,叫雲舒很是不解。


  唐四公子頓時猶豫了一下。


  他白淨俊俏的臉微微抽搐,不過見雲舒不是那些多嘴的,便低聲對她說道,“三哥回了府裏頭,母親本給他預備好了服侍的丫鬟,給他收拾屋子。可是……”他沒說什麽,見自己要拿的東西不少,婆子們給自己裝了一個不小的食盒,提著很沉重不說,雲舒的那壺茶就拿不了了,便對雲舒拱手說道,“勞煩你幫我拿些。”他什麽都想要,什麽都舍不得放下的樣子叫雲舒莞爾,而且這是唐四公子和氣,沒有吩咐她做事,反而仿佛是求她幫忙。


  不然一個丫鬟眼睛裏沒活兒,看著公子自己拿東西自己卻不上前給幫忙,那就有些過分了。


  因此雲舒點頭說道,“本來也該我來給公子拿著的。”


  她想要去接食盒,然而唐四公子見雲舒女孩兒單薄,急忙說道,“你拿那壺茶就行了。”


  “可是……”


  “沒什麽。難道我是那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書生嗎?”他明明是個男子漢,怎麽還能叫女孩兒提沉重的東西。唐四公子擺了擺手,自己提著裏頭放了兩個人的夥食的食盒,與雲舒一同出了廚房,這才有些難堪地說道,“你不是多事的人,因此我才跟你說。母親給三哥預備好了收拾屋子的丫鬟,可昨天不是,不是金姨娘被打斷了手嘛,咱們那院子裏都知道金姨娘被大伯父厭惡了,而且父親還躺在床上,因此六妹妹膽子就大了,把那幾個三哥身邊的丫鬟都給叫到她的房裏,都給關起來不許出去。三哥的屋子也沒收拾,還是我帶著人去幫忙,忙了一晚上才安頓下來。”


  “這麽說服侍公子的人都在忙啊。”怪不得唐四公子親自過來了。


  “不是。”唐四公子沉默了片刻說道,“我身邊那幾個小廝都累了,我叫他們回去休息。我屋兒裏的那幾個丫鬟……”他似乎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隻是搖頭說道,“我和三哥都沒吃飯呢,而且三哥吃了飯還要去照顧金姨娘。金姨娘身邊的丫鬟都被母親捆了,說是在山東服侍主子不力,因此都要賣了。如今金姨娘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自然得三哥親自照顧。金姨娘也就算了,活……”他本想說活該,不過顧忌唐三公子的臉麵,便說道,“隻是三哥是即將下場考試的,母親怎麽也該先給金姨娘個服侍的丫鬟,不能叫三哥耽誤了功課啊。”


  他不喜歡金姨娘。


  可是唐三公子對他一向都極好,唐四公子對這位庶出的兄長還是十分親近的。


  雲舒聽了沒吭聲。


  二房的妻妾之爭,她插什麽嘴。


  因此她就是聽著。


  “三哥本來也沒想和我爭過什麽。而且我說實在的,我們二房有什麽可爭的。要家底沒家底,要名利沒名利的。”如果說二房有個爵位,兄弟臉鬧得跟烏眼雞似的也情有可原,可是二房不過是庶出的一房,就算是爭,又能爭來什麽呢?唐四公子沉默了一會兒才對雲舒說道,“而且正是這節骨眼兒上,六妹妹攛掇母親給三哥使絆子。金姨娘固然該死,大伯父打斷她的手是她自己罪有應得,可是六妹妹叫母親別管金姨娘,卻不是為了記恨金姨娘這麽多年來霸著父親,耀武揚威。”


  雲舒聽了,心裏都想歎氣了。


  唐四公子這麽天真的嗎?


  怎麽什麽都和人說。


  這種心懷惡毒的話,就應該憋在心裏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


  還能是為了什麽。


  唐六小姐折騰金姨娘,叫唐三公子被牽絆在金姨娘的病床之前,不是為了為二夫人出口氣,而是為了壞唐三公子這一科的功名。


  千裏迢迢從山東回來本就累死了,然後父親和生母都被打得在床前養病,還沒有人照顧,那自然是得不顧勞累服侍他們在床前,這麽一折騰還不累死人啊?


  而且也沒有功夫再繼續溫習功課了。


  如果是普通的讀書人,都快要下場考試了還鬧出這麽多事,心力交瘁,本身也是影響科舉的。


  如果唐三公子的功課弱一些,那就算是勉強下場,隻怕也是白去一趟,是會落榜的。


  第321章 衝突

  如果他落榜,心高氣傲的人心裏受了打擊,那隻怕以後的科舉也要受影響。


  唐四公子肯定是看出來了,也想跟雲舒這麽說。


  不過他想說,雲舒還不想聽呢。


  而且看唐四公子左右為難的樣子,雲舒也覺得他似乎也說不下去了。


  不然真的太難堪了。


  一邊是庶出的對自己極好的兄長,一邊又是母親與妹妹,這叫他怎麽選擇?


  不過這都跟雲舒沒什麽關係。


  她隻是幫著唐四公子把吃食都送到了唐三公子的房中。此刻房間還有些淩亂,畢竟剛剛回到國公府就遇到了大事,之後自己身邊的人都不見了,從山東帶回來的那些書籍還有行李都要規整,唐三公子此刻正在把堆在院子裏的一箱箱的書都給打開,免得受潮。看見他這麽忙碌,唐四公子急忙跑過去幫忙,然而唐三公子攔著他沒讓他繼續幹活,對他說道,“已經差不多了。你回去陪著夫人去吧。”


  “三哥。”


  “叫夫人看見你對我這樣親近,叫夫人心裏也難過。”唐三公子說道。


  他到底是金姨娘的兒子。


  二夫人看到自己的兒子親近仇人的兒子,心裏能好受嗎?


  “你兄友弟恭自然是一片真心。可是也不要忘記孝順夫人,不叫夫人難受。”見弟弟想說什麽沒說出來,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唐三公子淡淡地說道,“無論如何,夫人做什麽都是為了你。你不可因我被怠慢,就去指責夫人。”他頓了頓,看著弟弟繼續說道,“難道你忘記我姨娘怎麽對你?”他生母金姨娘為了能把二夫人給收拾了,攛掇唐二爺休妻,還差點踹死唐四公子,這些他都還記得。


  因此唐三公子覺得弟弟不應該對自己這樣親近,甚至太超過了。


  “可是我知道三哥對我是好的。”


  “那也不必叫夫人看著難受。”唐三公子時隔幾年,已經是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雲舒都覺得有些不認識他了似的。


  可在國公府長大尚且有幾分天真單純的唐四公子相比,唐三公子多了曆練,眼神都是不同的。


  “三哥,我們先吃飯吧。吃完了飯,我就回去求母親給你……”唐四公子說著打開了食盒,雲舒把手裏的那壺茶放在桌麵上,唐三公子卻已經皺眉說道,“不必你開口。姨娘病著,我本就該去服侍。就算多幾個丫鬟,難道我就要對姨娘病倒在床上置之不理不成?那枉為人子。”他臉色一整,唐四公子不敢說話了,隻是還是忍不住低聲說道,“可是快要下場了。”


  “我素日裏書念得不錯,就算耽誤了這段時間,也不會耽誤了科舉。”唐三公子眼底露出幾分笑意。


  這話才叫唐四公子臉色好看了些。


  “那就好。我擔心三哥因為家事拖累。對了三哥,快吃飯吧,不然熬壞了身體。”他一邊說一邊給兄長倒茶,雲舒見他們這兒已經沒什麽事了,轉身就想回去休息。正看見從唐三公子的門口闖進來了一個氣急敗壞的丫鬟。雲舒定睛一看,正是鶯兒,那鶯兒與雲舒撞了個對麵,也是一愣,繼而冷笑著說道,“好啊,我就知道你是個心裏藏奸的!打量著我就這麽一點功夫不在,你就來勾引四公子了是不是!”


  雲舒看著鶯兒,又覺得意興闌珊。


  看見了珍珠的下場以後,她就覺得對想給府裏這些爺們兒當通房姨娘的丫鬟沒有半點興趣了。


  甚至她都跟鶯兒吵不起來了。


  “你又胡說什麽。”唐四公子見鶯兒在唐三公子的屋子裏就敢大聲嚷嚷,頓時覺得丟臉。


  “我胡說了嗎?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有什麽誤會不成?!公子太過分了!我對公子一心一意,可是公子為什麽卻總是叫人傷心?我服侍公子服侍得不好嗎?我對公子的心不夠真心嗎?公子遇到了什麽事隻知道說我的不是,可是看見公子對別的丫鬟好,我心裏傷心難道不能說嗎?我服侍公子這麽多年,公子這樣對我,我還不如死了!”鶯兒頓時哭鬧起來,因為唐四公子一向對她的哭鬧無計可施的,因此此刻站起來,十分慌亂。


  唐三公子在這一屋子的哭聲裏放下了筷子,站起來看著鶯兒。


  “你既然想死,為什麽還不去死?”他冷冷地問道。


  此刻,他的臉頰微微緊繃,露出幾分幹練。


  鶯兒一愣。


  唐四公子也愣了。


  “三,三哥……”


  “一個丫鬟而已,死了也就死了。難道四弟還要被她的一哭二鬧三上吊轄製?四弟,你的屋子裏太沒有規矩。才縱容出這麽不知自己是誰了的東西!做丫鬟的,服侍你們公子是天經地義,一心一意才是應該的,你表的什麽功,炫的是什麽耀!而且你嘴裏不幹不淨地說著什麽?好好的公子,被你這種下作的東西給教壞了!”他的目光嚴厲,慢慢地走到了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鶯兒的麵前冷冷地說道,“你傷的什麽心!怎麽,你還想對四弟自薦枕席?這話也是夫人吩咐你的?你跟我去見夫人,我倒是要問問,一個丫鬟而已,竟敢在主子的麵前這樣哭鬧,難道平日裏反倒你是主子,要四弟來遷就你?四弟還在讀書,你就敢這麽狐媚,你想引誘四弟學壞?”


  雲舒聽著這長長的一段話,嚇傻了。


  唐三公子這可真是……說出的話都跟刀子似的。


  句句都是要鶯兒的性命的啊。


  甚至他還想把鶯兒給抓到二夫人的麵前去質問鶯兒。


  二夫人把唐四公子當做日後的指望,就算是叫丫鬟服侍兒子,也絕對不可能是希望丫鬟引誘兒子,壞了唐四公子的功課還有心思的。


  她站姿一旁,不由看向鶯兒。


  鶯兒這回算是撞上鐵板了。


  唐四公子性子溫和,因此鶯兒鬧一鬧,唐四公子也不好說什麽,反而會叫鶯兒得逞。


  可唐三公子卻明顯不是一個會縱容丫鬟的性子。


  鶯兒剛剛說的那些話如果叫唐三公子複述給二夫人聽,夠鶯兒被二夫人打死三百次的了。


  “你,你胡說!”


  “還要算上一條不敬主子。”唐三公子看著緊張起來的鶯兒冷笑。


  片刻,他側頭對一臉無措,不知該怎麽辦的唐四公子冷冷地說道,“四弟糊塗!這種不安分的丫鬟怎麽能在身邊服侍!既然她生了那麽些不好的心腸,還不知溫順照顧四弟,把自己當做有功之臣不說,甚至還想要要主子的強,那就不能留了。打發出去吧。”他的聲音冰冷無情,顯然說要把鶯兒打發出去不是在嚇唬人,鶯兒嚇了一跳,然而片刻之後突然尖聲叫道,“我是夫人拍到公子身邊服侍的人,平常的人沒有資格打發我!”


  她挺著脖子,看著唐三公子。


  顯然金姨娘一回來就被唐國公給打斷了手,如今鶯兒也不把金姨娘放在眼裏,也不大看得上唐三公子了。


  唐三公子算是什麽,敢對唐四公子的丫鬟指手畫腳。


  不過是個庶子,從前也就算了,可是金姨娘的氣焰昨天晚上一頓打之後就都被打沒了,日後這二房隻怕還得二夫人做主,那唐三公子這麽庶子在二夫人的麵前隻不過是個沒有身份地位的。這國公府裏,一個被國公爺都討厭了的女人的兒子又能有什麽能耐,因此鶯兒不怕唐三公子,又扭著肩膀看向唐四公子說道,“公子,難道你要叫個庶子轄製嗎?!他剛回府,就敢羞辱你身邊的丫鬟,這是在打你的臉!”


  “閉嘴!”唐四公子對鶯兒怒聲說道,“你敢胡說八道什麽!”


  他難得這樣動怒,竟然還是為了個庶子,鶯兒不由眼眶都氣得滋潤起來。


  “公子是要為這個庶子……”


  “我讓你閉嘴!平日裏我是把你縱得沒有規矩了,主子你都敢怠慢!給三哥賠罪,然後滾出去!”


  唐四公子見鶯兒竟然這樣羞辱唐三公子,不由氣得臉都紅了。


  “我不。”


  “你不賠罪,今日我就稟告母親,叫你出府。”唐四公子突然說道。


  他第一次說出這樣狠心的話。


  平日裏他一向溫和和氣,也性子柔和溫軟,雖然是主子,可是卻不大在意丫鬟們的小小的嬉笑冒犯。


  此刻突然冷酷起來,鶯兒眼裏露出幾分震驚,沒想到一向好拿捏的唐四公子會這樣嚴厲。


  她慌亂起來,見唐四公子不可改變的眼神,不由委屈地哭著給唐三公子賠罪,之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雲舒,轉身就走。她走的時候也沒有規矩,雲舒微微皺眉,隻是屋子裏氣氛十分不好,她正想告退,就見唐三公子已經淡淡地說道,“這丫鬟真是個禍頭子。不僅不安分,還性子不好,心胸狹窄又喜歡嫉妒,放在四弟身邊日後必然會生出亂子來。四弟,你聽我一句話,快些把她打發出去。不然她隻怕日後不知會鬧出什麽。”


  “可是……”唐四公子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是想容忍她幾年,等她大些直接把她嫁人了也就是了。”


  “就算她大了,也不會樂意嫁到外頭去。四弟糊塗。這麽個東西放在身邊服侍日久,你身邊不得清淨不說,日後若是誰嫁給你,難道還要受她的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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