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可不是。在我們老太太麵前,就算是尋常誥命女眷都得束手而立,服侍咱們老太太有什麽好丟人的。”翠柳心中暢快,見那王夫人沉了臉不說話,便嗤笑了一聲。


  “你們這是怎麽說話呢。”雖然碧柳尚且沒有嫁入王家,可是如今也已經自詡是王家的媳婦兒了,見雲舒笑裏藏刀,看著溫溫柔柔,實則都是在擠兌人,那翠柳好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便居高臨下地帶著幾分鄙夷說道,“太太不過是隨意問了你們一句,你們好大的口氣!不過是太太性子溫煦,因此不在意你們的衝撞與無禮。不然你們出去打聽打聽,誰家的秀才的女眷如太太這樣的好性兒由著你們擠兌。”


  她這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真是叫雲舒與翠柳大開眼界。


  “的確沒見過秀才。”雲舒想了想,一副溫柔老實的模樣柔聲說道,“我與翠柳見識少,隻見過探花,沒見過秀才。”


  “噗嗤……”陳白家的轉頭笑了。


  雖然說看重王家這門親事,可是這王家屢次三番地對陳家挑三揀四,不是說是奴仆之家,就是說上不得台盤,如今雲舒柔柔弱弱就的一句話,倒是叫她心裏也解氣幾分。


  的確沒見過秀才家。


  人家也看不見這樣低等的人家。


  人家國公府裏的奴才眼裏就隻有探花呢。


  雲舒覺得自己顯然也可以先舉著探花唐三爺的虎皮狐假虎威一番了。


  “你!”


  碧柳氣得臉捎兒都白了,指著一臉茫然無辜,仿佛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話的雲舒氣得渾身發抖,霍然起身說道,“你又不是陳家的女兒,在我們陳家竟敢大放厥詞?!不過是個破落戶……”


  “大姐兒!”陳白家的今日叫雲舒過來,自然並不是沒有道理。


  畢竟她心裏打算著想把雲舒嫁給自己的兒子陳平,到時候就都是一家人不說,日後雲舒自然也要與王家往來的,因此才叫雲舒今日跟著翠柳一塊兒過來。


  不僅如此,還有想叫雲舒與碧柳多親近,這日後碧柳嫁了人,娘家一樣兒重要,如果日後雲舒掌家,那不得多瞧瞧如今碧柳與雲舒之間的情分嗎?

  “胡言亂語什麽!在我與你爹的心裏,小雲與親閨女是一樣的!”陳白家的心裏暢快了些,隻是到底還是看重這門婚事,因此急忙賠笑對沉著臉不說話的王太太說道,“這兩個丫頭一向牙尖嘴利的,還是國公府老太太嬌縱她們。其實她們這也沒有壞心,不過是因想著日後都是一家,因此沒有避忌罷了。”她昨日裏想到如今威風凜凜,已經成了宮中侍衛的宋如柏,此刻再想想王家,雖然後悔,可是卻生出更多的緊迫與惶恐。


  已經錯過了宋家的大哥兒,如今這王家秀才是斷斷不能再錯過了。


  想到這裏,陳白家的越發討好起來。


  “親家也該好好兒教教孩子。如今就這麽不會說話,日後可怎麽嫁的出去。須知這女子就當柔順賢惠,就該隱忍些才是好的。”王太太雖然覺得翠柳與雲舒生得好看,小小年紀就花朵兒一樣美麗,又因在國公府養得好,穿戴得鮮亮,越發如同兩隻花骨朵兒一般可愛,可是此刻她板著臉說話,雲舒也知道自己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叫王太太的下馬威被自己擋回去,沒有受氣就行了,倒是翠柳嗤笑了一聲說道,“我在老太太麵前侍候,娘教導得不多,都是老太太教的。什麽時候您也去跟老太太這麽說說,隻是我倒是擔心,您這怕是見不著咱們老太太。”


  “夠了!”陳白家的見翠柳越說越不像話,這隱隱還有些看不起王太太似的,頓時嗬斥了一聲。


  雲舒拉著翠柳的手叫她不要跟王太太說這些有的沒的。


  這種人,之前那幾句話打掉了她看不起人的氣焰也就算了,誰還真心要費功夫磨牙呢?

  沒得叫自己都跌了身份兒。


  “這麽說,親家是看不上我們王家了?!”王太太卻已經臉色變了。


  “怎麽會。”陳白家的見王太太驟然翻臉,一時也有些慌張起來,見王太太似乎要翻臉的樣子,一時就十分後悔竟然把翠柳與雲舒這兩個小魔星給叫到前頭來。隻是此刻她顧不得後悔了,急忙賠笑,又叫臉色也不好看的碧柳趕緊給王太太親手倒茶,這才賠罪說道,“既然做了姻親,這庚帖都換了,您家的哥兒咱們自然喜歡得不得了。也是這兩個孩子年輕氣盛,不說在您麵前,就是我與她爹麵前也是這樣莽撞的。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翠柳看著陳白家的卑躬屈膝的樣兒,隻覺得丟人極了。


  不過是個落魄的秀才家裏,何至於這樣討好?


  不知道的,還得以為這要嫁的是天皇老子呢!

  “我這心胸也不是不寬闊。隻是這兩個孩子……叫我有些顧慮這大姐兒不會也如此吧?”王太太目光如電,審視地看著碧柳。


  “怎麽會。大姐兒最是個溫柔賢惠的性子,親家剛才也瞧見了,妹妹們不像話,這大姐兒倒是知道好歹的,還訓斥了她們。”陳白家的唯恐王家對碧柳的印象不好,忙笑著說道,“她從小兒不是在國公府侍奉人的,叫我與她爹養在家裏,因此嫻靜溫婉,也不大見外人。”她這一點明了碧柳從未當過丫鬟,王太太的臉色就好看了許多,鄙夷地掃過雲舒與翠柳,這才欣賞地對碧柳笑了。


  “親家說得也對。這小家碧玉一般的小姐,就是與服侍人的丫鬟出身的不一樣。”


  第70章 討好

  陳白家的臉色微微僵硬。


  雲舒都忍不住想去瞧瞧陳白家的的臉色了。


  ……陳白家的本身就是丫鬟出身。


  這王太太豈不是在連著親家一塊兒罵?

  隻是陳白家的默默地忍了忍,竟然忍下了這句話。


  她努力擠出微笑來。


  “親家今日怎麽有空來了?”話說打從定親之後,就是陳家在一頭忙碌,不說這嫁妝籌備,就算是兩個新人成親那天要穿的喜服都是陳白家的一口給包了。不僅如此,還有那些吹吹打打的喜樂班子,什麽喜轎的轎夫,還有那些酒水還有爆竹等等,隻要能想到的,都是陳白家的答應過全都陳家張羅,因此王家娶碧柳這麽一樁大事,竟然很不必操半點心,閉門之中坐,喜事天上來,輕輕鬆鬆就娶了一個自帶了大筆嫁妝的媳婦兒。


  因此王家輕鬆得很,也不與陳家有什麽牽扯。


  今日竟然能上門來,倒是叫陳白家的奇怪極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王太太見陳白家的對自己倒是還算恭敬,又見碧柳生得婀娜柔弱……她的眉頭微微一皺,顯然對碧柳這般柔弱倒是有些不滿意的,畢竟日後她家兒子是要繼續刻苦讀書,十年寒窗,這需要一個支撐門戶,能叫夫君在家中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一門心苦讀的賢良能幹的女子。碧柳雖然生得好些,可是這身子骨兒瞧著不像是康健的,也不像是能生養的。


  可是看在陳家給她那許多陪嫁……柔弱些也無妨。


  自己做不得家事,到時候買個小丫頭也就算了。


  挑剔了幾分,王太太這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對陳白家的說道,“不過是昨日我家哥兒吃了你家裏的烤肉,說是很受用。這天兒這樣熱,這孩子還日夜苦讀,想要趕緊烤個功名出來,怎麽也能叫母親妻子都跟著沾光不是?可是我瞧著他這苦夏辛苦極了,平日裏吃不過吃一口,喝也喝不過一口去。胃口不好怎麽讀書呢?昨日的烤肉他卻十分喜歡,不僅是烤肉,還有那果蔬也是極新鮮的,清涼可口,倒是叫我心裏一鬆。”


  她說完這個就不說話了。


  陳白家的本就是國公府出來的精明人,一下子明白過來。


  “這麽說,那孩子是喜歡烤肉?”


  “還有什麽烤了的辣椒茄子的,滋味兒勉強也可以。”王太太淡淡地說道。


  “這大熱的天還在讀書,真是辛苦啊。”陳白家的想到王家的哥兒是個秀才,這日夜苦讀可不是為了封妻蔭子嗎?這不都是碧柳日後的光彩?她的心裏一下子就敞亮了,把宋如柏頓時丟到天邊兒去,笑著對王太太說道,“這本也不是什麽艱難的事兒。若是哥兒喜歡,這幾日我都叫人烤了新鮮的給他送過去。還有咱們自己的地裏出的西瓜甜瓜,瓜果桃李也日日都有新鮮的,都叫他吃著,不要耽誤了功課才好啊。”


  “這也就罷了。”王太太矜持地點頭。


  她仿佛叫陳家給送吃的喝的,反倒是陳家應該榮幸才對。


  雲舒簡直都要笑了。


  就算是唐三爺高中探花,國公府之中也絕沒有誰跟著王太太似的如此拿捏身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區區一個秀才……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那國公府裏,雲舒見的都是名門女眷,官宦出身,那樣的高官顯宦的門第,也沒有說出了王太太這樣的奇葩。


  要命的是,陳白家的也不算是沒見識,可是怎麽對這王太太這樣巴結?


  “我記得西瓜汁十分甜美可口……小雲,今日宋大哥不是送了些冰片與蜂蜜?王家哥哥這讀書炎熱,多不舒坦,你把蜂蜜與冰片拿來。”碧柳十分會慷人之慨,為了巴結未來的婆婆,頓時就對雲舒仰著頭說道,“那冰片你也用不上,不如拿來給了需要它的人。”她這般傲氣,不僅指揮雲舒,還轉頭對陳白家的急忙說道,“今日宋大哥不是還拿了新鮮的料子?說是宮裏出來的最舒服柔軟透氣的好料子,娘啊……”


  她搖了搖微微變了臉色遲疑起來的陳白家的撒嬌央求說道,“王家哥哥也該做新衣裳了。”


  “宮裏出來的料子?”王太太的矜持都有點繃不住了,急忙問道。


  “是鄰居家的哥兒在宮裏做了侍衛,因得了宮中的賞賜因此得了兩匹這樣的料子。”陳白家的本想答應,隻是想到丈夫陳白,又有些瑟縮。


  她……真的很怕陳白再對自己生出怒意。


  這影響夫妻情分,難道她還不知道不成?

  “說起來,這料子咱們家也是應有盡有的,並不在意。”王太太咳嗽了一聲才緩緩地說道,“可是最近哥兒正要去參加詩會,還有訪問他的那些好友。那也都是讀書人,若是不預備些像樣兒的衣裳,這出去了豈不是也叫人笑話?”她都這樣說了,顯然是想要衣料的,雲舒垂了垂眼睛,隻覺得這王家太太有點得寸進尺,可是見陳白家的露出幾分為難,卻並未推辭的樣子,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辛虧她把給宋如柏做衣裳的那匹料子已經裁剪出來。


  如今隻剩下一匹,是陳白與陳平父子的分例,也不知道陳白家的會不會讓出去。


  “這個……”


  “那是給爹和哥哥的!”翠柳按耐不住,頓時大聲說道。


  “既然你都說是爹和哥哥的,那都是一家人,誰還用不得不成?”碧柳不悅地問道。


  “倒也不是用不得。隻是嬸子,我也想有句話說於嬸子聽。”按說,雲舒也不是一個會再三在別人家裏指手畫腳的性子,可是想到陳白對自己一向慈愛,陳平在府中對自己也是十分看顧的,此刻便對猶豫著的陳白家的和聲說道,“若那匹料子不是宋大哥送的,嬸子又不是吝嗇的人,難道素日裏拿去親家家裏的東西還少了不成?並不會因這衣料遲疑。您如今遲疑,不過是因這裏頭是有宋大哥對陳叔,陳平哥的情分。這有情分在裏頭,怎麽好轉贈他人呢?宋大哥是心寬的人,不會在意。我隻擔心咱們家裏對宋大哥總是心懷虧欠了的。”


  她這話句句在理,陳白家的便低聲與她說道,“我顧慮的又何嚐不是這些。”


  這是宋如柏特意送給陳白父子的。


  如果今日叫她拿去給了親家,日後見了宋如柏該怎麽說?

  莫非是不把宋如柏的心意放在眼中?

  “若是親家太太真的這樣缺衣裳,家裏也沒有衣料的話,嬸子,咱們家裏的庫房裏應該還有些衣料,就叫親家太太都拿走吧。總不能叫親家都沒有衣裳穿出去。”雲舒善解人意地說道。


  “你這話說得很是。”陳白家的隻覺得雲舒這樣大方爽快,貼心溫柔,眼底充滿了對雲舒的喜歡。


  王太太卻覺得這話心裏不對勁兒。


  “誰家還沒有料子做衣裳不成?”她沉著臉看著雲舒與陳白家的說道,“既然舍不得,那就算了。”


  “怎麽會舍不得。”碧柳惡狠狠地瞪了雲舒一眼,又扭著陳白家的的手央求說道,“娘,宋大哥又不是第一次給咱們家送東西。難道爹沒有幫過他嗎?這點東西拿去王家算什麽!”她嬌氣地央求,把個壞了自己好事兒的雲舒已經恨到骨頭裏,然而雲舒卻不在意碧柳殺人一樣的目光,隻是對陳白家的輕聲說道,“您看,這裏頭還有陳叔與宋大哥這許多的情分在裏頭……”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見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少年清朗不耐的聲音。


  “就是舍不得,怎麽了?!”


  雲舒轉頭,驚訝地看見陳平皺著眉進門。


  這少年今日穿著一件簇新的青色衣裳,越發俊俏,隻是此刻沉著臉,看起來十分不高興。


  “你今日怎麽回來了?”陳白家的沒想到兒子竟然沒有跟自己說一聲就回了家裏,不知為什麽,又莫名地心虛,也顧不得長女了,急忙起身迎過去,一雙手壓在兒子的肩膀上連聲問道,“熱不熱?我叫人給你備些西瓜汁?還是想吃飯?我叫廚房給你做吃的去。”她對唯一的兒子倒是真心疼愛,可是陳平此刻卻沒什麽喝果汁吃飯的心,沉著臉對他娘問道,“娘剛才許人什麽了?”


  “也沒什麽。”因陳白父子都不喜歡王家,因此陳白家的有些不安。


  “我的東西,什麽時候輪到別人做主了?”陳平在國公府叫他娘摟走了不少的私房,那都是真金白銀,本就憋氣,此刻看見碧柳恨不能把陳家都搬去給王家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左右這是在自己家裏,也不必擔心吵嚷起來叫人看了笑話去,因此繞過了陳白家的大馬金刀地往王太太的對麵一坐,翻著白眼兒咧嘴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未來的姐夫家。這虧得是看見了您,不然隻聽這話音兒,我當時窮親戚上門打秋風。”


  “親家,陳家莫不是看不起我們王家?”


  “就是看不起你。”陳平啪地拍案,看著王太太冷冷說道,“窮書生一個,當自己是個什麽!就是看不起你了。覺得被咱們家羞辱了,你別結陳家這門親事,另娶好姑娘吧!”


  第71章 悔婚

  “什麽?!”這話不僅王太太,就是連雲舒都驚詫起來。


  陳平這一翻臉,仿佛是要悔婚啊。


  “怎麽,聽不懂嗎?我說,這婚事愛幹幹,不愛幹拉倒!”陳平嗤笑了一聲,上上下下打量驚怒不已的王太太冷笑說道,“真以為陳家稀罕你們呢?今日,我把這話放在這兒,少在小爺麵前吆五喝六的!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一個秀才就把你了不得上了天了!不稀罕咱們家,那就退親。我就不信了,這世上還少了男人,叫我嫁不出去姐姐了不成?”他可不是翠柳與雲舒這瞎咋呼的其實一點兒殺傷力都沒有的人。


  一旦陳平翻臉,那就算是陳白家的這個做娘的都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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