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書信沈赫榮瞧了一眼,就擱下,又拿起盒子裏的另外一件東西,是一塊龍紋玉佩。


  “都拿出去燒了。”沈赫榮冷笑。


  就這點俗物能配的上她肚子的孩子,真是可笑至極。


  這皇帝重病後,弘樂王的動作就多了起來,這明裏暗裏惦記著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怕事跡敗露。


  她氣著歇下,想了又想“那玉留下,別的處置了。”


  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她賭氣的將眼睛一閉,眼不見心不煩。


  女官歎了一口,自覺退了出去。


  外頭的光輝潑灑進來,一點點斑駁的光印在沈赫榮的身上,襯的她整個人如沐春風的賢淑。


  儲寒欣長的身姿立在殿外,透過微微掀起的雕窗,靜靜的看著裏麵的女人,他的清冷的眼眸在觸到她清瘦而明豔的小臉時,有一瞬的溫柔閃過。


  一時歲月靜好。


  外麵隱隱有傳聞皇帝身體大不如前了,還正值壯年,卻沉迷於奢靡,夜夜笙歌,前來請安的太醫明裏暗裏請示過多回,到了最後隻道安康。


  若病入膏肓,藥石無醫,誰瞧出了毛病是真的要治罪的。


  這皇宮裏就沒有人傻到做那出頭鳥,這病情也就一再耽擱了去。


  那輔佐過兩朝的元老,此刻也有心無力,溫筠玉攝政王朝積威甚深,加之他們年事已高,怕晚節不保紛紛辭官回家養老,不欲淌這趟渾水。


  這些知道一點宮中秘聞的老臣,也隻能歎一聲可惜了。


  但這絕對的利益麵前,有急流勇退者,自然也有利益熏心者,盯著眼前這塊肉,想撲上去撕咬一口。


  弘樂王那邊下了朝,就急急回了王府。


  他花了大量精力和人力物力滲透進了皇宮,這會卻得到最新消息,說沈赫榮肚子裏懷的很可能是死胎,這會他不得不重新商議再做打算了。


  原本他隻要等那孩子一生下來,學著溫筠玉做個攝政王豈不享福。


  若是死胎,等他熬死了皇帝,再順勢繼位不知有幾成勝算。


  他府門養了門客三千,堪用的卻屈指可數,但也夠了,幾個門下身懷經世之才,輔佐他已是大幸。


  他一入府,府中已有門客迎了上來。


  “弘樂王。”


  幾位拱手一拜,麵色卻不卑不亢,盡顯大儒之風。


  “請幾位隨我到書房商討大事。”弘樂做了個請,相邀幾位一道走。


  待弘樂王上首一坐,幾位齊聚共謀大事。


  有眼神的小廝上了一道茶後,就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順道將門闔上。


  “本王從太醫院那剛得的消息,榮妃肚子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死胎。”


  弘樂麵色還算平靜,也許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曆經了風雨。


  座下門人紛紛皺眉。


  “榮妃可知?”


  “大概是不知。”弘樂凝思,“本王今日剛給我那孩兒送了書信,瞧說很是高興。”


  “現如今皇帝病危,膝下子嗣不豐,若那榮妃肚子裏的孩子真是死胎,與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這一消息打的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本以為可以坐享其成。


  “先也不是沒別的法子,想那狸貓換太子的戲法,咱們也可以整上一出,待那嬰兒一分娩,換個男嬰上去,豈不全乎了。”


  “噯,不可。”穩重自持的那位“那後宮前朝都被溫賊把控在手上,這一動作可不小,不是白白撞上槍口。”


  這種不穩妥的辦法與他們無疑是難於登天。


  “溫賊一日不除,都是個禍害在,我等豈能酣睡。”一人義憤填膺。


  “如不殺進去,這皇帝病危,可不就是上天降與王爺登位的征兆,隻待兵馬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說的那人是個武將,一身匪氣,說的那是豪情萬丈,一個大展宏圖的抱負盡顯。


  那穩重老者還在深思。


  “別可是了,錯過這一茬,溫賊還會給我留下機會嗎,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諸侯不能留京太久,等溫賊有餘力了,豈不將我們都驅趕出京,到那是再想謀劃可不占時機了。”


  “某也讚成爾這說法。”年輕一點的儒士麵容還很白淨,稍顯生嫩,說話卻頗有氣度。


  “都說琬妃和溫賊之間關係不尋常,現如今琬妃一條命吊著,就不信溫賊還有心思賣弄本事。”


  那老者猶自點頭“此事可行。”


  效仿當年先帝奪朝,弘樂王倒是像極了先帝,說不定此事大有可為啊。


  有句話說的好,趁你病要你命,自古以來誠不欺我。


  皇上病重,對弘樂王來說,是好非好,若是真,那皇權更替他有望上位那便是出頭之日,若是假,逼宮之日卻是他功敗之時。


  功敗垂成就之際,卻也顧及不了太多。


  拚就還有一半的希望,這壓寶押對了,雞犬一起升天,皇位唾手可得,貪婪噬心都賭這一把。


  這兵馬糧草都是個問題,至於遠在北邊的兵馬如何悄悄召回京外駐守也是需要小心謹慎行事的,可不能行將踏錯了。


  這天弘樂王府書房的燈久久未滅。


  一轉眼又是一個天方吐白時,然而這大雪天天還是灰蒙蒙的,有種天將傾的沉重感,壓的人心是不得自由喘息。


  林茹陰想出去,她勉力撐起還虛弱的身軀,從塌上翻下來。


  還未出殿門就給人擋回去。


  她鼓著氣,還想與之說道。


  門外幾人守著不為所動,冷麵的緊。


  林茹陰咬牙,都是溫筠玉的手下,各個和他學的有模有樣。


  “怎麽如此不聽話呢,大病初愈,還不躺回去。”


  溫筠玉黑著張臉大步走來,將她打橫抱起,就往殿裏走去。


  這會林茹陰住的是偏殿,正殿自從紅月吊死,再加上她出了事之後就被封鎖了,但這偏殿收拾著瞧著和原來的也不差些什麽。


  她被送回了榻上,一下就被厚實的被錦兜頭蓋了個嚴實。


  “我就想在自己的宮裏轉轉,別的地方都不去。”林茹陰乖巧的保證道。


  她也是太久沒出去透氣了,勉強憋了幾日精神不濟時常走神便罷了,今日難得的好興頭,她就想出去走走。


  外頭的梅花開的正好。


  溫筠玉一思索,便應允了她。


  他喚人拿了一件狐裘給林茹陰披上,細心的替她係上帶子,又幫她把帽子遮上,那巴掌大的小臉落在帽簷裏就更加粉嫩白皙了,一雙杏眼含笑瞅著人心都化了。


  他的茵茵兒。


  “走吧。”


  溫筠玉一雙墨玉的眼眸盛滿笑意,抱著她那團雪白揉了揉那小腦袋,才舍得放開。


  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牽著她蔥白的小手,隨著她的步伐走的緩慢。


  溫筠玉的手有些涼,在握上她的那一刻,卻熱了起來,暖的林茹陰心尖都顫了顫,漸漸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被他摟著腰撐著在雪地裏緩步走著。


  這完全放鬆的感覺真好,隻依靠著他。


  溫筠玉欣長的身軀卻不羸弱,有力的臂膀摟著她的腰,哪怕撐著她整個人的力道也毫不費力。


  林茹陰又想起那日婉清要殺她時說的話,想到那些,她就喘不過氣來。


  他注定活不過二十八歲。


  這一想她捂著心頭一陣心悸,眉頭輕蹙。


  “怎麽了。”溫筠玉看的心下緊張,以為她病又複發了“喚禦醫來。”


  林茹陰抱著他的手,將他攔了回來。


  “沒事,可能有些累了。”她勉強笑了笑。


  溫筠玉瞧著她盯著主殿走神,以為她還再懼怕那日之事,安撫道“別怕,這類事情不會在發生了。”


  他說著稍顯自責。


  他又笑“若你想,這主殿拆了再建一座也是行的。”


  他這幾日抽空還鑽營了一番,有幾張圖紙畫的不錯,想他的茵茵會喜歡的。


  林茹陰輕嗔他一眼,“誰人不知你溫太保一怒為紅顏啊。還不怕人笑話嗎。”


  沒一會,溫筠玉就派人給她送了幾張圖紙,讓她跟著好好選一選。


  這剛要踏入殿內,那邊就有小太監急匆匆過來他們跪下,“溫太保,琬妃娘娘安,皇上,皇上那邊出事了。”


  那小太監咽了咽口水,緊張的神色悲戚道“皇上暈過了。”


  他被遣過來傳消息,腳下發軟速度卻不慢,這會有把無形的刀懸在他們頭上了。


  皇帝一昏迷過去,鬧的是人仰馬翻,六神無主,大太監急忙封鎖了消息,怕前朝後宮亂起來,那更是火上澆油。


  他又瞧了瞧琬妃的神色,又看了看溫筠玉的,嚇得身子伏得更低了。


  溫筠玉神色莫測,跟著一道走了。


  走前還輕聲安撫她道“躺下再歇會,你現在的身子骨還受不得風。”


  林茹陰看著他們走遠,才轉身進了殿內,那視線劃過主殿,眼眸一暗。


  溫筠玉大步跨入殿內,裏麵已經亂成一團。


  裏麵的大夫和奴才看到他這殺神來,嚇得噗通都跪全了,身子伏地,恨不得將頭挖個坑埋進去,連抬眼看都懼怕著。


  裏麵一個女人嚇得從床榻上跌落,扯了一地的被錦。


  女人穿著肚兜和白色的寢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看著一雙黑錦暗紋的靴子落在她麵前,好半天殿裏沒了聲響。


  她心裏咯噔一聲,悄悄往上一眼,隻來得及看到那錦袍上的暗底龍紋顯得華貴而猙獰。


  “處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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