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說著拉著林筎陰也跟著上馬車,雖然沈府的馬車不至於這一輛,但在這是非之地還是不易招搖。
沈恒負責駕車坐在外頭的車沿邊,三個姐妹一起擠在車裏,沈赫榮冷著臉,林筎陰麵無表情,沈赫憐不屑的撇了撇嘴,氣氛透著怪異,沉悶的讓人有些受不了。
本是一家人,卻不是一條心,怎不讓人心寒。
林筎陰歸家了,一到沈府門口,就十分熱鬧,家眷們都迎上來。
她一下馬車就看到大表哥迎風傲立的身姿,一身素白錦衣穿的人異常挺拔。
沈宸不著痕跡的打量往她們兩人,嚴肅的表情軟化下來“回來就好。”
被周圍的奴仆簇擁著往正堂走,沈老夫人和沈老爺子已經等在那了,一陣的心肝肉的叫喚“哎呦,我的茵茵回來了。”
沈老夫人略略問過沈赫榮後就一直拉著林筎陰不放,人沈大姑娘自有她爹娘疼,她這個老太婆就不湊這份熱鬧了。
哪像她的茵茵,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都沒人問津的小可憐,心疼死她了。
平常沈老夫人就對三夫人不滿意,這個媳婦心高氣傲時常拿捏她兒子不說,對她也沒麵上的恭敬,連帶著女兒也這般眼高手低的,不像話。
林筎陰一見到沈老夫人就賴在她懷裏“祖母,可嚇死我了,牢裏很黑。”
“祖母知道啊,茵茵一點嚇壞了,不怕不怕。”沈老夫人還像哄孩子一樣的哄。
沈家不重規矩,幾個姑娘自然親近母親多一些,哪個愛來老夫人這湊趣,最多來做點禮節,更何況林筎陰還是從她最愛的女兒肚子裏出來的,更得她幾分喜歡。
沈老爺子坐在一旁喝茶,臉看著嚴肅異常,目光矍鑠,他重重咳一聲。
就吸引來眾人的眼光,沈老夫人和他過了大半輩子哪能不知道他,暗自罵了句臭老頭道“連我的醋都吃,你老羞不羞啊。”
沈老爺子氣的瞪眼,都不知道給他留點麵子,別過臉暗自生悶氣。
林筎陰看了好笑,溫言道“祖父,上次我看你書房裏還有好些寶貝沒瞧清楚,想再看看。”
沈老爺子樂了,也不計較她打著自己寶貝的主意“走啊,乖孫,祖父帶你去看個去全。”
看著沈老爺子樂嗬的樣子,沈老夫人暗自翻了個白眼。
“來,你看這個不錯,這個也挺好。”
林筎陰笑著都點點頭,她準備從溫筠玉送她的那些東西裏挑點禮物給祖父,大表哥和舅舅那裏都不能少,有幾樣還是頂級的方硯和毛筆,他們一定會喜歡的。
沈老爺子翻東西的手一頓,突然道“溫筠玉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林筎陰眼睛一縮,有些緊張捏著手“沒有怎麽樣孫女。”
他微微一歎氣,也不多說“人回來就好。”
人去了詔獄還能完整的回來,這可是意想不到,就是不知道溫筠玉打了幾層心思在裏麵。
林筎陰走進自己院子,就發現沈宸在等他。
“大表哥。”林筎陰莫名有些怕他。
沈宸頷首,人就坐在屋子外的石桌凳子上,他探究的看過來“表妹,可以認得溫筠玉此人?”
林筎陰微微咬唇,麵色猶豫著搖頭。
“溫筠玉此人乃宦臣,為人隨心所欲慣了,表妹若識得就好不要走得太近,與自身不利。”
沈宸自顧的把話說完,他不是真的君子,但麵對自家人該說的也要提點,卻不好背後多說人口舌。
林筎陰心裏百感交集,溫筠玉是個宦官,他還敢這般,這般動手動腳,色心大發,可真是讓人為難。特別是他那般時,看著和正常男人無異,甚至還要難耐些。
她亂七八糟的想著,又想著他為了陰晴不定,手段狠辣,對她占盡了便宜,這種人真該死。可宦官這一身份還是第一次明確的由人說出來,擺在她麵前。
她定了定神,自己以後是要嫁人的,溫筠玉是不是宦官可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若安心做個相夫教子的後宅夫人,這些煩惱都會散去。
林筎□□“大表哥放心,以後我一定離他遠遠的。”
她心事重重的走了,留下沈宸留在石桌旁擰著眉沉思。
而且雖然溫筠玉手握重權霍亂朝政,但在處理朝中各事上確實是一把手,十分有本事,且此人軟硬不吃,做事很有自己的一套,言官幾番諫言他都吃了大虧。
雖然不敢苟同,卻真心佩服他的本事和手段,年紀輕輕,眼界和遠識都已經是比得上老人。
林筎陰再沒了心思,連飯也不吃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小琴幾次拍著門在外麵喊她都不搭理“小姐,你開開門啊,這麽悶著也不是辦法。”
她充耳不聞,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的眼睛看到床上一物,那是溫筠玉送給她的烏木匣子。
她連忙起身去看,將東西的一角從玉帛被子裏扯出來,露出了完整的樣子。
林筎陰一手摸著匣子,感受上麵烏木獨有的香味和細膩的手感。
她早上被送回來時並沒有拿,沒想到這會竟然被悄悄的送到了她住的院子裏。
也深深的感受到了溫筠玉的可怕之處,視沈府內的侍衛為無物,悄無聲息的來,不露行蹤的走,來去自由,隻要他想知道什麽秘密,世上還有誰能攔得住他。
溫筠玉的麵前無秘密,這一意識是多麽的嚇人。她甚至在想自己真的能躲的開他的禁錮嗎?
沈赫榮這幾日都安份的待在家中,可能是之前的牢獄之災把她嚇住了,老老實實在自己院子裏養養花草。
看到林筎陰也冷著一張臉,見麵不打招呼不說,時常麵露諷刺的看著她。
既然對方不給好臉色,林筎陰也不是那種上趕著熱臉貼人冷屁股的人,麵色也淡淡的。
連帶著三夫人都對林筎陰冷了臉色,夾在中間的三爺十分不好做。一邊是外甥女一邊是自己閨女和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偏了哪都不像話,隻能默默寡言。
這天,兩人就在假山後邊撞上了。
沈赫榮站在荷花池邊看著一路走來的林筎陰冷笑“沒想到你還有臉出門啊。”
一個和宦官勾扯不清,想必是做了那種齷齪事,難為她一個太監也下得了嘴。
她看不起太監,沒下麵的玩意,還能是人嗎,一輩子都是做奴才的料,位置坐的再高權利再大,還不是一個捧著主子臭腳腆著臉的東西。
林筎陰也沒想到如此巧,見她沒好語氣,遂打算不理她,準備轉身就走。
“急著走什麽,有臉做還有臉出門,沒臉見人嗎?”沈赫榮在背後叫道。
林筎陰聽了,怒而轉身,“我為什麽沒臉見人吧,那天是不是你下毒想害人,做了這種事情你不怕遭天譴嗎?”
那天事發後,林筎陰一開始沒回過味來,後來仔細回想當時的細節,就沈赫榮嫌疑最大,不然為何單叫他們去那家酒樓吃飯,特別還點了那道繡球乾貝。她後來叫人去打聽了,那道繡球乾貝一向都是最後才上的,客人都要等半天。
所有那次沈赫榮是算好了的,想來想去也沒有別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沒留下絲毫的證據。
沈赫榮麵色不變,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掐進肉裏“沒證據的事情還是少說為妙,不然進牢裏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林筎陰和她對視良久,一點也不懼怕她的威脅。
雖然溫筠玉是對她有企圖,但比起這個想陷害她不顧她性命的人要好上許久。經過上次一事,林筎陰膽子也大了,當即回擊到“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雷雨天可千萬別出門,不然給雷劈死了。”
沈赫榮冷哼一聲,心裏暗罵了句死丫頭,轉身大步就走,手下撒了幾片破碎的花瓣,零落在地上。
小琴在林筎陰身後白了白臉色,擔心道“小姐,她。”
林筎陰搖頭“無事,不必去在意她。”
說來也奇怪,那次回來後,沈赫榮並沒有把林筎陰和溫筠玉糾纏不清的事情說給別人聽,也許是忌憚溫筠玉的勢力。
她們從牢裏出來後,溫筠玉就將案子做了個了結,拉了個替死鬼出來,找了個由頭事情就算過去了。
說並無人要害薛長凝她們,是牢中人看不慣害他進來那人,下毒在他吃飯的酒菜裏,哪知和薛長凝的那道奶汁魚片搞混了,以至於這般。
下毒之人已被抓住,行刑了,叫各家都安心。畢竟皇上的心思要揣測清楚還是很要緊的。
溫筠玉叫人給薛家,孫家,馮家,鄭家都送了點東西。
“把這人肉給他們幾家分點,不是要交代嗎,這不就是。”溫筠玉獰笑著點點地上被千刀萬剮的屍首。
這人本就範了彌天大罪,拉出來頂罪也是物盡其用了。
秦禎對他的吩咐一向言聽計從,馬上就著手將地上的屍體分了幾份出來包好。
曹敬霖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要不要再包點豬肉進去,這樣直接送去不大好看吧。”
溫筠玉挑眉,隨意他布置,隻要把人肉送到就好。
福公公樂顛顛的接過差事,“交給我,我叫人去送,保證辦的妥妥帖帖的。”這種壞事他做來最是順手,翹起蘭花指點點笑眯了眼,這下京中幾大家可要氣壞咯,他幸災樂禍的想道。
而以薛家為首的各家,都一臉疑惑的接過由管家呈上來的東西,看著用上好的綢布包裹好的,想必裏麵東西一定不差。又聽是溫筠玉送來的,心中的疑惑有達到最盛,平日裏這個狗賊不來找自己麻煩已經算萬幸了,今日還會送東西來,難道是天要下雨。
奇了怪了這青天白日的,一個個抱著複雜的心思打開,哪知剛打開一個角,就聞到腐臭味,再細看之下,一坨血肉模糊的東西旁邊還伴著大一塊豬蹄。
等認清是何物時,幾家都氣的想罵娘。哪家會給人送人肉,又看見包袱最底下飄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請諸君慢用
去你個殺千刀的,缺德不!
溫筠玉卻誌得意滿,哪怕你們恨的多咬牙切齒也不能拿他怎樣,甚至嘖嘖道“豬肉還能吃,本座的回禮還不夠好嗎?”
第17章 遭遇綁架
不過就算如此,事情也算了結了,各家也不打算再生事端,畢竟看聖上的意思,就是讓大家息事寧人,也好相安無事,別鬧的大家都不好看。
福公公私以為那是溫筠玉在替林姑娘報仇,樂的他眼睛都眯起一條縫,笑的一張圓臉擠在一起。他家主公也終於有會在意的人了,老天難得開眼啊。
林茹陰在家待了幾天,收到了她父母親的信件,上麵道關心她身體和驚憂她入獄一事,讓她放寬心,他們處理好家鄉事也會找機會上來看看她,順便交代她去看顧一下林家開在望京的鋪子。
她想了想今日剛好閑著也無事,就和祖母說了一聲,帶著小琴就出門了。
沈老爺子聽說她要出門,怕她出事,就交代了沈家一個有拳腳功夫的下屬跟著去,
林家的生意做的很大,有一整條街都是他們家的鋪子,見林茹陰來了都很殷切的迎上前。
“大小姐,您來了啊。”老掌櫃劉德庸放下手頭的事情,拿了幾本賬簿上來交給她。
旁邊的夥計一聽是東家,也笑的熱切的在一旁端茶倒水,怕怠慢了她。
這一條整條街,有做香粉胭脂,絲綢和糧食鋪的,幾乎大家平常能用到的東西都有做一點,涉及甚廣。其中以玉石珠寶和脂粉香料絲綢為最,畢竟有錢的富人官家小姐夫人的銀子是最好賺的。
“這是這一年的進項,您可以看看。”
林茹陰略略翻開了幾頁,看上去都十分平常,沒有出彩和特別起伏的地方。
她的算術是父親教的,不過學的很一般,雖然大致都看得懂,但對數字的敏銳感並不好,而她的弟弟林錦程比她有經商天賦的多。
林茹陰咬著唇思考了一番道“那這樣吧,我先把幾家鋪子的賬本都收上來,帶回沈家慢慢看。”
她想著一時半會也看不來,何必急於一時,說不定細看之下還能看出點破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