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第342章 【滴血認親】
自雲嵐左側的座位上端坐著的慕容征空洞的眼眸倏得明晃晃得軒了一下。
眾人皆不察。
慕容雲嵐就喚回薔薇,帶上大皇子蘊寧準備回宮去了,不,他如今還不是大皇子蘊寧,最起碼當今天子並不承認他就是大皇子蘊寧呀,帝后心中也有絲絲的懷疑,她盡量清空這些年來的失子之痛,此刻一定要清醒!
回宮后的慕容雲嵐本想派椒房殿所的小太監李成溢代替自己跟皇上傳話,可是帝后想到的是,這滴血認親的事兒,總不好讓旁人知道是自己的主意,所以沒有具體說是什麼事兒,只是單純叫李成溢去告訴皇上,讓他批閱完奏章馬上過來。
宮燈徐徐得掌上,那個喚作蘊寧的孩子早已被薔薇宮人領去偏殿休息,帝后坐在雕花銅鏡旁,一雙柔荑撫上螓首,輕輕釋下釵飾,往日里,是薔薇宮人替她倒騰的,如今薔薇被帝后支使要她徹夜陪伴著蘊寧,實際上這是慕容雲嵐一種的手段,要薔薇監視小蘊寧罷了。
這般的手段竟然會用在一個小孩子的身上,別怪帝后的手段太過凌厲,凌厲得完全喪失的人情味兒,身在後宮為後宮之主,不由她不這麼做,她這麼做既可以保護她自己,更能保護帝后她自己真正的大皇子!
「梓潼,你在等我?」銅鏡深深處,一抹龍袍裹著寬肩窄腰的美男子飄入帝后的視線。
帝后沒有轉身,只是感覺到男人的手徐徐得停靠在自己的頸脖處,不緊不慢得在頸部周邊流連了一番,腰身輕輕得彎下來,眸光溫柔得與銅鏡之中帝后那一剪明亮秋眸相互應對,慕容雲嵐轉過臉來,嬰兒手臂粗大的紅燭烈焰映襯著她那張嬌秀無雙的臉側,愈發意興闌珊了,她涼涼得道,「本宮也不想讓皇上為難,如果皇上不相信的話,大可以讓蘊寧與你做一個滴血認親,他到底是否是皇上的孩子,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蕭子都顯得很驚訝,他龍袍雲紋彷彿在燭光之中跳動了起來,原是他走開了,旋兒回過身子來,蕭皇的神色無比冷峻,「梓潼,這是你自己的意思呢?還是別人在梓潼耳畔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梓潼告訴朕,朕把他們一一處死便罷了了。」
若真得論起來,這話到底是誰說的,難道連曹木大元帥和年羹強副將都要一同誅殺了嗎?這話可是他們兩個人最早說的話,然後才是慕容府邸的大夫人和寧趙二家她們,雲嵐又不是講不通情理的人,雲嵐回眸之間滿是淡然,「皇上又何必太過激動,算是本宮懇請皇上吧,這樣一來,既可以保證了大陵皇室血脈的正統,又能讓皇上你放心,豈能不可?」
「梓潼,謝謝你,沒有想到你竟會是如此理解朕!謝謝!」蕭子都對慕容雲嵐連聲感謝,叫慕容雲嵐心內也是訝異不止,雲嵐心想,他有那麼必要對自己感恩戴德得么,不就是滴血認親罷了。
這事兒蕭子都本想做的,他可不想將自己未來的大陵皇位放任在一個外姓人手中,思來想去,古法有一種叫做滴血認親,蕭子都也就心動了,與其惶惶不可終日,倒不如做個了斷,是與不是,須在一天之內解決,什麼煩擾都沒有了。
慕容雲嵐含笑得仰著頭,「皇上,如今臣妾把此計說了出來,至於如何去做,皇上只管放手就行了,臣妾一切但聽皇上的。」
得到答案的蕭皇自是極為滿意的,把雲嵐抱起來,輕輕得放在鳳榻上,為雲嵐寬衣,慕容雲嵐臉畔一片羞紅,伸手觸動金鉤子,絳紫色的薄紗帳緩緩得落幕,就就寢了。
翌日,蕭皇下了朝之後,乘坐龍輦返回後宮,私底下派了曹木元帥將蘊寧的眼睛蒙起來,年羹強大將軍拿蜜餞與他吃,轉移小蘊寧的注意力,然後拿起銜衣針在小蘊寧的拇指頭狠狠一戳,一滴清冽的紅血就落在了早已備好的白瓷大碗之中,這碗遞給蕭皇的時候,蕭皇咬咬牙,眼睛瞧著那一旁還為此弄出疼痛聲音的小蘊寧,同樣的大頭針扎入他的拇指頭肚處,也泌出一滴血來,兩滴血都在大大的碗里,剛一開始這血竟然處於排斥狀態……
「好啊!果然是假的!你們說的沒有錯!」蕭皇目光凶光,就恨不得上前去,把那個在哭啼的小男孩子活活掐死。
誰知道,那碗里又起了變化,團團猶如紅雲般,之前還是相互排斥,各佔據一方水域,如今卻是渾然為一體了,嚴絲合縫得凝在一起,哪怕是這個世間最為厲害的高手,他也無法做到把碗中兩個人的血液活活分開。
年羹強大將軍一著急,驚訝得叫道,「皇上,千萬不能殺了大皇子,您看這碗里的水融…融為一體了!這眼前的小孩子就是大皇子…是你的親生骨血呀!」
「什麼?!」蕭子都與曹木異口同聲得道,要不是年羹強大將軍多了個心眼兒,多在碗邊逗留了一陣子,否則這孩子看著就要殞命了,如果真死了,恐怕蕭皇這輩子都無法安心,更無法得到皇後娘娘的原諒吧。
蕭皇他劍眉直入雙雙鬢的剛毅臉龐滿是抖索,「這…這…這小孩子真是朕的孩子…不可能…怎麼可能是朕的孩子……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像朕!」
年羹強大將軍雙拳抱緊道,「皇上,微臣該死,微臣該死啊,微臣不該冤枉大皇子不是你的親生骨血,如今滴血認親,兩方血液融合在一起,說明大皇子蘊寧就是你的親生骨血呀。」
「大皇子別哭了。」抱著孩子的曹木元帥連忙揭開孩子眼睛上的一片紗布,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兒那般安慰著,寵溺著,旋兒也半跪在地上,臉色滿是誠惶誠恐,「請皇上降罪於微臣和年將軍吧,我們差點害死了大皇子!」
他們之前還背著自己說,這個孩子肯定不是自己的孩子,如今他們又眾口一詞,是是他們說的,不是也是他們說的,蕭子都一聲悶吼,猛然之間,手中長袖用力一揮,觸及那隻裝著血水的碗,啪啦一聲,碗碎在青磚上裂成了無數瓣,白瓣上絲絲片片的血跡更是侵染了個透徹,蕭子都緩緩轉過身子來,拼了似的撲上去,將那個孩子抱在懷中,連聲安慰道,「父皇的好蘊寧,是父皇的錯,是父皇的錯,父皇錯怪你了,一直以來,你都是父皇的好兒子,這點,父皇從未改變過,你知道嗎?很多人想要設計陷害父皇,所以父皇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呀。」
「兒臣從來沒有責怪過父皇,也不敢責怪,兒臣父皇能夠多多眷顧兒臣這麼多年思量著父皇,思量著母后,還有請父皇千萬降罪於外公,要不是外公護著兒臣,兒臣早就死了。姨媽和姨父一直虐待兒臣,要不是外公保護我,恐怕兒臣早有不測了。他們還挑斷了外公的手筋腳筋,還有舌頭,外公以後都不能說話了,求父皇給兒臣做主,一定要派人好好保護外公,要不然外公他……」
小蘊寧兩隻胖乎乎的小手環在蕭皇的頸脖間,何等可憐。
一個五歲小孩子竟然能夠說這麼多,看來他是真心受盡不少苦楚才會是這般,蕭皇作為大陵皇朝的皇帝,卻也忍不住淚眶濕潤,曹木元帥和年羹強大將軍堂堂鐵血男兒,拋頭顱撒熱血視若等閑,哪怕刮骨流血,他們都不會吭一聲,更別提哭了,可是現在,他們也忍不住了,這五年過去了,他們紛紛成家立業了,膝下兒女也成全了,也非常了解父子之間那種血液深融的親情,那是抽刀斬也斬不斷的。
「蘊寧,你喜歡吃什麼,與父皇說,父皇叫母后好好與你備好來吃。」蕭皇一臉寵溺得對懷中的孩子道,此番情景,恐怕連蕭皇他自己也想不到,竟然會有這麼一天,他一直懷疑的兒子又成了他的親生兒子!
小蘊寧連連搖頭,「父皇不用了,兒臣不敢叨嘮父皇,父皇還是把兒臣放下來吧,兒臣自己會走,喜歡吃什麼,兒臣與母后說了便是。」
這個孩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童言無忌,蕭子都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尋尋覓覓了五年,終於找回來了,如果他一時不察,還真的把親生兒子掐死,他不敢相信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後果!
他或許是痛不欲生,又或許嘗遍世間的苦果,也沒有填充他內心的懊悔吧,那樣的感覺太可怕了,還好現在一切是那麼美好,大陵皇朝的儲君找回來了,按照長幼有序的話,小蘊寧應當是當朝太子殿下了。
「兩位愛卿,朕打算明日上朝,將蘊寧封為太子殿下,你們以為如何?」蕭子都的眸光滿是神色,這個問題恐怕連想都不用想,就應該是這樣吧。
曹木大元帥眸光雙拳緊扣,沉聲道,「皇上正處於千秋鼎盛,萬萬不可太早立太子呀,這樣會遭來滿朝文武的不滿的,那些文官們又是老頑固,這件事微臣所看,應該從長計議才是。」
「皇上,微臣不以為然。曹元帥說的是有道理,但卻不是完全正確的。朝堂之上的文官們說白了就是一堆老頑固,微臣想,他們一定會遵循先西疆祖宗體統,立長不立幼,他們一定會封蘊寧大皇子為太子殿下的!」這是年羹強大將軍所言。
在蕭子都尚未成為大陵新皇的時候,曹木和年羹強分明是一名大將軍和副將,如今他們跟隨著蕭子都打下大陵江山,一個是大陵天下兵馬大元帥,一個是威名顯赫的大將軍,對著乾的脾性是一點兒也無法改變。
蕭子都連聲笑道,「朕知道兩位愛卿都是為朕著想,言之有理,朕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如今正處於千秋鼎盛,好吧,朕呢就把這件事壓上一壓,這個時候也不好在朝廷之上,叫滿朝文武協助朕決斷,早一點掀翻起驚天駭浪,倒不如晚一些,再說朕與皇後娘娘還年輕,子嗣問題也無須著急的,好了,你們就暫且退了吧,朕呢,現在要抱起朕心愛的小蘊寧去找皇後娘娘了。」
「是,皇上。」
「是,皇上。」
曹木元帥和年將軍對視一眼,然後倒退了幾步,就走出去了,他們還要各自的軍務在身,不好在此逗留太久。
「皇上。」帝后慕容雲嵐從一旁同人高大的山河美人圖綉屏走出來,她早躲在那裡偷聽了,只是等曹元帥和年將軍離去之後,她才出來罷。
蕭子都眼底滿是笑意,「梓潼,你剛才不是說去香荷苑和幾位夫人們觀賞荷花去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怎不見太監來通傳呢?」
緩緩的,慕容雲嵐掩唇一笑,「請陛下原諒臣妾欺瞞之罪,臣妾一時好奇,滴血認親的事宜,所以就一直躲在綉屏後面,陛下不會責怪臣妾吧。」
「當然不會,朕怎麼會責怪你呢。如今梓潼也知道眼前的蘊寧就是我們一直千方百計想要尋找的蘊寧大皇,你這個做母后的心今天終於可以放下了吧。」蕭皇一雙柔目對上慕容雲嵐滿是凄切的眸珠。
慕容雲嵐忍不住涕淚涌泄而出,「皇上還說呢,別以為臣妾看不出來,皇上對蘊寧的愛意也是深深得隱匿在骨子裡,之所以一直沒有宣洩開來,是皇上害怕臣妾會傷心,所以皇上如此隱藏自己真實的感情吧。皇上,你說臣妾說的對還是不對?」
「梓潼你呀,總是每回愛猜朕的心事,偏偏朕的心事,梓潼你每一次都猜對了,這叫朕心中好生苦惱,你說朕要不要把你這個蛔蟲皇后打入冷宮呢。」蕭皇扯開瑩白的貝齒一笑。
慕容雲嵐詳作有力得錘打了蕭皇的胸膛一下,「如果皇上執意這般做,本宮也無怨無悔!」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朕願意去梓潼的冷宮去,日日夜夜陪伴著梓潼,你看可好。」蕭皇一個沒來得及正經起來,叫慕容雲嵐想要生起氣來,也沒有氣力了。
半月後的申時,御花園池塘。
蕭皇帶著帝后在琉璃亭下坐著對弈,二人你征我伐的,就好像各自為主得征戰,對弈也對得不亦樂乎,一旁的宮娥太監各列兩旁。
涼亭下面的三個殿下也正玩耍了個不亦樂乎。
夏日的午後最為適宜打瞌睡的,好幾個太監宮娥百無聊賴得打著瞌睡,這個時候的三位殿下玩著玩著,竟然打了抓蝴蝶的注意。
花團錦簇的,蝴蝶就喜歡流連花間了,蘊寧,蘊禮,蘊陶就在花間撲蝶,而花團更延伸的地方便是深不見底的池塘了。兩年前也曾有一兩個不懂事的宮女跑到這裡來偷奸耍滑,不小心掉進去也大有人的。
見蘊陶手裡撲到了一隻可愛的小蝴蝶,蘊寧嘴角浮現一抹膩歪的笑容,靠近蘊陶的時候,就把蘊陶手裡的蝴蝶搶過來,蘊陶一生氣,就拿胖乎乎的小肉手捶他的臉和胸,蘊寧比小蘊陶高半個頭,蘊寧故意讓蘊陶打到,然後蘊寧一邊慢慢得走近池塘,一邊又作鬼臉蛋兒,旋即蘊寧把蝴蝶用手捏死,屍體就直接扔到池塘里。
蘊陶哇得一聲大哭,就奮不顧身得跑過去,噗通一聲,整個人就落入了池塘里,池塘的深淺連一個及荊的宮婢都足以淹死,何況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呢。
沒幾下,蘊陶就沉了下去。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正要跑過來想要保護妹妹的蘊禮一邊跑,一邊大叫,「父皇,母后,蘊寧把蘊陶給推到池塘里去了!」
「不是,不是我!」蘊寧嗚哇哇得哭出聲來。蘊寧狡黠的眼珠子從他特意掩蓋住自己眼睛的手縫中間轉溜了轉,哭得更加大聲了。
蕭子都和慕容雲嵐一驚訝,嚇壞了,趕緊叫侍衛下去把小蘊寧撈出來。
蕭皇更是忍不住了,自己奮不顧身得跳下去池塘,慕容雲嵐趴在池塘口,正想要撲騰進去呢,卻被薔薇宮人攔著了,「皇后不可呀,你不會游泳可不能下去呀。」
經薔薇這麼一說,慕容雲嵐倒是記起來了,她自己也會游泳的人兒,當下也學著蕭皇撲進池塘,池塘涼爽,還沒有展開雙臂的時候,就只見水中盪起了一圈漣漪,帝后越是高興,越是撲騰得往前面游著,蕭皇的臉色目光黯然得道,「梓潼,死了,這是一具女嬰的屍體。」
「什麼!蘊陶!不!母后的蘊陶,你千萬別死了,母后還要看著蘊陶公主出嫁,怎麼可以死,怎麼可以死!」慕容雲嵐忽覺得晴天霹靂,她無法相信這樣的事情,如果可以,她寧願死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蘊陶!
漸漸的,蕭子都那一雙原本黯然的面孔變得無比訝異,「不,梓潼,這不是我們家的蘊陶公主!倒像是——」
「什麼?」慕容雲嵐定睛一視,那死去的女嬰脖子上掛著金黃色的項圈,眉宇間與梨嫵夫人的三分神韻,「天呀,這是……這是……」
「是何太真夫婦的孩子……不是我們家蘊陶!」蕭子都劍眉一掃,警告如今落水的御林軍,「你們給朕好好在池塘周邊搜查,務必要找出蘊陶公主!」
「是!皇上!」軍士們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