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幾千歲的老不死
恍恍惚惚,迷迷朦朦,冷冷冰冰,是絲蘿大人傷透的心。
「小晴妹妹,你……你居然出賣我!」他醒來,顫抖著指了指溫晴的方向。
「咕,咕咕咕咕咕!」兔子關切地湊過大臉。
「嗷!救命!」公鹿大人還沒看清溫晴的臉,就又昏了過去,鹿事不醒。
走過山走過水,公鹿大人醒了睡,睡了醒,終於走到幻境的盡頭。溫晴的方法很簡單,只要這蜃妖的肚量不是無邊的,往一個方向走,總可以走到終點,界時打破了幻壁,任務就完成了。只是這地方太大,不容易走出去。
兼之幻霧太濃,每個人都不能飛。兩條腿,再快也有個度,而最慘的莫過於,霍玠的靈石用完了。從現在開始,變成了吃軟飯的,每天補充靈力都用溫晴的靈石。
「靈石補靈力有副作用的,不宜多用。」老龍看她一趟趟地從地里刨私藏的靈石。
「不給他用靈石,難道要用補靈丹?別傻了。」溫大仙兒雖然有顆善心,卻不必這麼用。
「小氣是交不到朋友的。」老龍太息。
「不聽老人言。」老龍被踩到了痛腳,嘟嘟囔囔不作聲了。
霍玠摩拳擦掌,面對幻壁躍躍欲試,喜來寶抱著一碗涼的了蔬果湯,扶著絲蘿的肩膀發獃。溫晴走出來,將一袋子靈石悉數倒在地上,坐下來撥著手腕間的法珠,想心事。
楚修月死哪去了?其實……也還是有點想念的。
睹物思人就是這樣,明知道那煉製法珠的材料自己尋來的,可東西由他親手交到自己手上,意義就不一樣了。在心裡,她寧願將它看成是他饋贈的禮物。想到這裡,她撇撇嘴,看著空蕩蕩的天空。這裡的天幕也是深藍,只偶爾飄過一抹輕淺的粉色,色彩奇幻瑰麗。
從遇上魔人,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過了一個月。期間他們遇上過很多遊盪的元神,和散魂,走馬觀花地看著一些別的人故事,卻慢慢地發現了自己心態的變化。撇去了遇見的魔人,以及被撞破好事的同門,這裡沒有危險,沒有爭鬥,甚至沒有任何可怕的物種出現。
不知道無邊彌須的盡頭,是不是也會是這樣平靜美好呢?她托著下巴,幽幽一嘆。
「轟!」一道法華打在幻壁上,幻壁只是輕輕地震動了一下,便將生受的衝擊力盪開了,霍玠喘著粗氣,慢慢地坐了下來。看著滿地亂滾的靈石,他的眼神有些內疚。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是白給你,回到文傾峰后,你得還我,一顆都不能少。」溫晴挨著他,順手在靈石上刻微型法陣,經歷了那麼多,她已然養成了這樣奇特的習慣,凡是溫晴帶在身邊的靈石,或多或少都被她動多一些手腳。
「我若說我還不起,你相信么?」霍玠無奈地笑笑,冰塊臉終有一絲春風援上。
「你想賴賬?」溫晴細眉一揚。
「不是。」霍玠搖了搖頭,道,「文傾峰弟子所得,十有八九要上繳明鏡閣的,真正需要花錢的時候才能批條子請示師父,一來一去,差不多要半個月,我怕你不願意等,也怕我的請求師父不允。師父管教嚴格,一絲一毫務必皆在掌握,平素晨間早課都能把幾千弟子管理井井有條,何況是靈石。」
…「這麼沒人性?」溫晴聽著,將一雙眼瞪得溜圓。
「咳,師父也是為我們好,免得我們胡亂揮霍,沒有個度……」無論如何,霍玠也不願意聽到有關師父的非議,溫晴的話便是再有道理,他也會選擇性地堵住耳朵。
「你沒救了。」溫晴拍拍他的肩,站起身來抖手抖腳。
「咕!」兔子機警地回過頭,指了指正前方,在空中化了個弧。
溫晴摸摸下巴,笑道:「你們都試完了,現在換我來。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做幻術的祖宗。」她將左右袖子作勢往上捋了一截兒,又抖了抖腳,突地叉起了腰。一聲輕越的長嘯在蜃霧中穿梭而過,有如一把利益,直指要害。跟著眼前的景物竟開始分崩離析。
「嗷……」良辰美景轉眼烏有,聲音遠去的地方,發出一聲怒號,一張蒼老的臉浮現在半空中,空洞的眼睛望了望眾人,最終卻鎖定了溫晴,「破幻……你是什麼人?」
蜃妖已經沒有本體,只是憑著記憶描繪著臉,這張臉很老,刻滿了歲月的枯痕,也很普通,彷彿糾合了所有元神散魂特點,那是一張五官平庸的臉,卻巨大到令人一見難忘。
蜃妖很吃驚,霍玠的表情卻更吃驚,之前他只知溫晴不怕幻境,卻不知她有如此驚人的破幻能力,光是這重修為,便已經元嬰級之上。而老龍卻在地動山搖中想到了一個沉睡已久的名字,流歌。難道溫晴並非人類?而是……妖?
不對,食夢貘已然滅族,最後一隻食夢貘的執念也消散在廣生劍下,她不可能是妖,她的修為,她的聲息,她的容貌,都不可能是妖。充其量只是吃了妖丹的邪修。
對,能在幾年時間內就躍居築基中後期的修為,不是用了邪修的路子,又是什麼?
老龍用力搖頭,卻於無意中看見靈土之上勃然生長的靈草迅速枯萎,一陣颶風經過,竟將土裡的靈力捲走了一半。
外面傳來了溫晴狂傲的呼聲:「老蜃,想辦法讓我們出去,否則,你會死,這裡會消失,散魂的樂園最終會變成一方廢土。」
「呵呵呵呵呵呵……你是什麼,居然敢威脅我?既知是樂園,何不順其自然進來享受,既然來了,又何必再離開,恐怕你心裡未必覺得這裡是樂土,而我,也從來沒打算放清醒的人出去。」一陣濃煙呼嘯而來,花香、胭脂的醉香,還有門庭過客的茶香,慢慢地浸潤肺腑。
溫晴心神不定地退後兩步,猛聽身後一聲悶響,霍玠竟已熬受不住,栽倒在地。
「咕!」兔子拔腳衝來,卻也是兩眼一黑,懵懵懂懂地扎住了步子。
「呵呵呵呵呵……毛頭小子,自不量力,老夫活了幾千年,也沒見過像你們這樣莽撞的後生,小丫頭,你雖有破幻的能力,卻不懂那奇巧的法訣法術,對付老夫,下輩子再來吧。」
「幾千年?」溫晴震驚了。
幾千年的老妖,居然甘願化成荒魂陣靈守在這陶然峰下,再往前,又將是怎麼樣的光景?為什麼師父說要通過這幻境並不難?
幾千年的天妖守著,又哪會有不難的道理?
師父的用意是……
「看來,你還沒弄清自己你是誰,好,你要過去,老夫便讓你過去,能親眼看看也好。流歌殿下。」老蜃張口又噴出一團霧氣,卻是肅清了前方的路,兩邊紅雲翻滾,中間露出了一條筆直的大道。溫晴聽到最後那四個字時,猛地全身一顫,便似有一道錐心之痛,將身心劃成了兩半。流歌是誰?她以為她早就忘了。
…「難道師父她早就知道?」最後一個疑問,也是最關鍵的一個疑問。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一步步走向大道的盡頭,那邊,再不是幻境里的風光旖旎,那裡堆滿了白骨,四處流溢著獸血的殘餘的溫濁,野獸的嘶吼,白衣獵獵,站在極頂的那人,正是她噩夢的開始。她只感到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四肢冰冷得如同廢鐵。
「流歌,你快走……」垂死的大貓倉皇地舉起了爪子。
「不,我不是流歌,你一定弄錯了。」溫晴掙扎著,但心裡卻有個聲音反反覆復地提醒著她——你就是,你再是否認也沒用,你從一出生起,就註定了……
「流歌,聽哥哥的話……」大貓將她護在身後,隆起的脊椎像山一樣挺拔。
「不,你別叫我,我不認識你,我現在有師父有師兄,我什麼都有了,我不是流歌,不是……」溫晴的指甲摳進了手心,可心裡那個聲音卻笑了起來——別人給你一點甜頭,你就放棄了族人嗎?流歌殿下,你太令我失望了……
溫晴看見白衣人將長劍扎進了大貓的胸口,山塌了,她站在原地,怔怔地不會逃不會躲,只會流淚。白衣人飄然而至,一臉平靜地站在了她身後,回手劍,輕易可以獵殺,可是卻遲遲未能動手。那一刻,她居然好想知道也在想什麼。
「騙子!」兩個字崩著牙齒的格格聲跳出來。
「我留你一命,你走吧。在我沒有後悔之前。」他說得好似恩賜。
「好!」她咬牙應著,卻驀地轉身撲上前去,一把擊穿了他的胸膛,一顆火熱的心被剜了出來,那樣鮮活那樣有力。她咧嘴一笑,張開了嘴。卻不知白衣人的臉最後卻變成了楚修月那張焦慮的容顏。
「小喵!小喵!你醒醒,你醒醒……溫小喵!」
楚修月用力搖晃著溫晴的身子,將靈力一次又一次地渡入,才保住她的心脈。
一名半身袒裸的女子抱臂佇在旁邊,嘴角上掛著一抹得意的笑。
「這樣就玩完了,太教我失望了,嘖。」那女子妖冶地掀了掀長發,抓起身邊遊走的元神一粒粒往肚子里吞,那些元神驚駭地躲避著她的魔手,只差沒有發出尖叫。
「很好玩么?都幾千歲的人了!」楚修月抱起溫晴,閃身護住了昏迷不醒的絲蘿等人。
「你何必那麼生氣,誰知道她小小一個娃娃,藏了那麼多了不得的心事,受不了打擊的是她自己,可不是我害的。嘁,也不知道她在自己的夢裡看見了什麼,嚇得魂都快散了。」
女子收起尖利的指甲,慢吞吞地梳理起光亮的長發。
「定天派的弟子越來越沒用了,連個能陪我玩的都沒有,真希望能快點見到青印那小子,我可想他了。」她托著下巴,看楚修月緊緊地抱著溫晴,又覺得嫉妒,想了想,邪念又起,「小子,你也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就幫你弄醒她,保證毫髮無傷。」
「你把臉伸過來讓我揍兩拳還差不多。」楚修月難得這般凶神惡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