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江湖路彎彎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便見一道湛藍的劍光劃過長空,落在薛員外家的後院里。
少年衣袂飛揚,款步落下劍身,探手捏了個法訣,即將懸浮於半空長劍收入劍匣。
兩名老道聽到院子里的響動,急急忙忙端著拂塵從屋裡走出來。
那少年玉顏冰寒,依舊穿著件青藍道袍,只不過胸前不知何故沾染了一團淺淺的水漬。見二人現身,他並未多言,只是垂手輕輕整理好衣擺。一抹看不見的寒氣自周身溢出,不過是眨眼的工夫,衣上痕迹就不見了。少年的目光清冷,唇線緊直,顯然是個不苟言笑的。
兩名老道相互看了一眼,雙雙上前見禮,看這情形,似乎那少年的位份還要高一些。
「師叔!情況如何?」那名表情嚴肅的老道的性子急些,沒等師兄開口就搶先發問。
「死了。」少年目光一沉,若有所思,「我感覺靈氣震蕩就趕了過去,卻只見一頭罔象死在水裡,其它地方我也看過了,沒有殘餘的妖氣,倒像是……它自己跑進水裡淹死的。」
他語氣寡淡,卻掩不住心中的疑慮,顯然自己也無法解釋這樣的怪現象。
這蝴蝶鎮是丞元國南邯郡治下的一所小鎮,因為地處六界靈脈中間的白地,靈氣相當稀薄,長久以來只有尋常人獸草木繁衍生息,極少會有妖物闖進來。
小鎮其貌不揚,卻算得上一塊不是凈土的凈土,因為與仙妖無緣,所以無大災大禍,亦無大福大貴,住在這裡的都是些與世無爭的凡人。
說白了就是,這裡根本不適合妖族生存。
「自己跑進水裡淹死?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罔象這種妖獸水性極佳,除非是一心求死,否則決不可能就這麼……」那老道的眉頭擠成了川字,「師叔可還曾發現其它不妥之處?」
蝴蝶鎮會突然出現妖物,本來就已經很不可思議,沒想到更不可思議的事還在後頭。可別告訴他說是因為一對罔象吵架,母的氣不過,特地千里迢迢跑來泰江尋死……這太扯了。
少年沉默片刻,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在胸前沾前水漬的地方停留了片刻,他暗自皺起了眉頭。
如果要說真的有什麼不妥,大概要算他今早救回的臟丫頭罷,那臟丫頭他昨天也是見過的,因為穿得太破爛又被一把麻繩綁得像顆粽子,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只是這傢伙三更半夜不睡覺,一個人跑去泰昌古道做什麼?捉魚還是打鳥?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少年突然撣了撣衣襟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自心中湧起些許不快。
他天生潔癖,事事細緻考究,已然很久很沒碰過這麼邋遢的小東西。
那臟丫頭在他懷裡流口水這樣的破事兒,便是打死他也不會說出來。
少年斂起心神,將語氣一凝,依舊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派頭:「……密林之中折了許多鳥獸,多半是被那頭罔象拍死的,其中甚至包括了一隻烏厭。」
「烏厭?」兩名老道聞言俱是一怔。
烏厭是妖獸當中比較奇特的一種,它攻擊能力非常弱,卻貴在速度夠快,身手敏捷,三凡六界存在的數量並不少,只不過大部分是由人豢養,用作傳遞信息或者搜尋異寶之途,極少野生。然而,有一點卻是不會錯。有烏厭出現的地方,必然藏有靈物或者秘寶。
不過看那少年的神情,又不像是探知到靈物的樣子。兩名老道頓時糊塗了。
少年在袖中把玩著一朵鮮紅的喇叭花,越發感到驚奇。
烏厭,攝魂香,以及罔象……遇上這樣的兇險還能僥倖活下來,不得不說那小丫頭命大。
溫小喵躺在自己那張瘸腿破床上睡得口水橫流,直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柯美人將一碗熱粥端到面前來時,她還在兩眼發直。
「喂,我昨天是怎麼回來的?」
溫小喵沒看他,徑直接過湯勺,低頭扒了兩口粥,臉上還有點麻木。
粥在嘴裡,說話就含含糊糊的。
「什麼怎麼回來了?你不是一直沒出去么?」柯美人坐在小板凳上,低頭綉著手裡的帕子。
「難道我是在做夢?」溫小喵目光獃滯,像個白痴一樣。她明明記得自己暈過去了,怎麼一醒來就到了自己床上?不會是測靈根測得中邪吧?
「做夢?什麼夢?」柯美人手上一頓,抬頭就看見一串粘糊糊的粥從溫小喵嘴角流下來,他嚇了一大跳,還沒來得及出聲,溫小喵已經像見鬼似的跳起來了。
「紙鎮!我師父的紙鎮!」她把碗一丟,在屋子裡翻箱倒櫃地找起來。
「啥?」柯美人連凳子都被她搶掉了,只好站出門外皺著眉頭張望,「你說你師父留給你的信物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的?」看著溫小喵在屋子裡發瘋地躥上跳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
蝴蝶鎮里民風淳樸,很少有賊人出沒,東西不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丟了,除非……除非昨天所經歷的一切,根本不是夢!溫小喵想起那隻紅眼睛的大鳥,想起那隻大猩猩,想起那大猩猩頭頂的喇叭花,小臉鐵青。
「泰昌古道!」她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粥也不喝完,推開柯美人就往外跑。
「小喵!」柯美人丟下手裡的活計追出去,卻哪裡趕得上。
一轉眼的工夫,溫小喵就跑得沒影了。
那隻紅眼睛鳥死了,那它搶走的紙鎮呢?會不會還在水裡?可是那地方那麼大,怎麼找啊?
她走得心急火燎,可剛一出鎮,就碰上唐貴瑜一幫子吃撐了沒事做的惡少。
唐貴瑜頂著個腫得像豬頭的腦袋,正愁沒機會報仇呢。
「瘟貓!可算逮著你了,看見本少爺也不上前來請個安,太沒禮貌了吧?」唐貴瑜掛著一串賤兮兮的笑容湊上前來,痞里痞氣地一揮手,四五名帶刀的青年立即將她圍住了。
「讓開!」溫小喵怒不可遏,她現在才沒閑工夫跟這幫人鬼扯。
「要我們讓開很容易,你乖乖跪下來向本少爺叩幾個響頭,好好賠好不是,本少爺就饒了你。」唐貴瑜現在有人撐腰,敢用鼻孔看人了。
「跪下來磕頭?好啊……」話未說完,溫小喵忽地勾唇一笑,猛然一拳砸上了唐貴瑜的面門。唐貴瑜退後兩步,讓出一條縫隙,一名帶刀青年立即補位堵上。
「敬酒不吃吃罰酒!砍她!」
五六個純爺們欺負一個姑娘家,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幾名青年都是正經的練家子,一看溫小喵這弱不禁風的模樣,又哪敢真的下狠手。
可是溫小喵卻不是這麼想的,她打架是跟著阿雲練出來的,什麼樣的流氓招數都敢用上,那幾名青年沒有立即撲上來,不代表她會一直同他們磨磯下去,既然罪魁禍首是唐貴瑜,她就只衝著唐貴瑜去。
這次跟平時又有些不同,平時溫小喵揍他都只是是揍臉,這次一出招,上來便用上了「斷子絕孫連環腿」。唐貴瑜沒想到,那伙小青年就更沒想到了。
哪有一上來就出陰招的?哪有姑娘家踢人子孫根踢得那麼準的?
溫小喵一擊即中,誰也沒能護得住,唐貴瑜彎腰抱著襠位,痛得那叫一個淚花漫天飛。
「砍她!砍她啊!你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唐貴瑜哭得大喊大叫。
帶刀的青年只好一擁而上,將溫小喵再次困在中間。
但溫小喵近乎無賴地打法,著實令人震驚,唐貴瑜沒想到的是,四五個高大青年圍攻上去,卻一樣不能沾到便宜。溫小喵個子小,動作靈活,實戰經驗豐富,力道也不差,她是做慣重活的,平時杠個兩百斤的沙袋都不在話下,在她眼裡,二十五歲的帶刀青年與十五歲的臭魚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就當是晨起熱身吧。
溫小喵指東打西,氣勢全上來,打出來的拳掌招式那叫一個行雲流水,鎮上這幾個青年都是同一家武館里練出來的,哪見過這樣江湖路數,當場就想跪下來叫師父。
當溫小喵把最後一名青年丟出五六尺開外,唐貴瑜已經哭爹叫娘地縮在她拳頭下求饒了:「嗚嗚嗚,小姑奶奶,我我我再也不敢了。」平時那樣的小打小鬧哪能跟正兒八經的近身肉搏戰相提並論?四五個七尺大漢就這樣被擺平,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溫小喵以前只是打得他像豬頭,已算天大的恩賜。
「跪下來,向本姑娘好好叩幾個響頭,嗯?」溫小喵不耐煩地將他扔在地上,靠手站在一旁。
唐貴瑜心裡中惶急,一時竟沒忍住,一股熱流沿著大腿根淌了下來。
難聞的臊臭味逼得溫小喵蹬蹬蹬地退了好幾步。
沒想到憑著這麼一下下,唐貴瑜居然就被嚇尿了。
「算了,你先欠著吧,回來再跟你玩。」她一臉嫌惡地轉身,卻被一張突如其來的大臉鎮住。
一個極其獻媚的聲音飄過來:「溫姑娘,溫女俠,溫姐姐,有沒有時間坐下來喝個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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