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最後一麵
“陸先生！”晉維陽的聲音有些急促的從裏麵傳來。
季溫顏的聲音猛然停住，戛然而止，身體也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陸黎川看了季溫顏一眼，就要繞過她往裏走去，衣角卻被季溫顏拉住了。
他低下頭望著她，黑眸一片深沉，深不見底。
季溫顏的手在微微發抖，她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我沒關係，不用避開我。”說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嗓音沙啞。
陸黎川注視著她半晌，朝她伸出手：“一起走。”
他的手很好看，指節分明，手指白皙修長，季溫顏伸出手去。
陸黎川扣住她的手，十指相握，他的手掌很大，包裹著她的小手，拉著她走進去。
療養院的走廊盡頭，手術室的燈已經滅了，門口有兩排保鏢在守著。
季溫顏死死的盯著前方那道手術室的門，之前那種心慌的感覺又上來了。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陸黎川的手，陸黎川低眸看她，也用力回握住。
越往前走腳步越慢，季溫顏生怕聽到那個消息，雖然這個預感越來越強，可是她仍舊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越到了麵對的時候，越害怕。
陸黎川拉著她走到門口，眼神掃向晉維陽，晉維陽硬著頭皮上前，將手術室的門打開，裏麵隻剩下一個醫生和護士正在忙，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季溫顏想要更上前一步，才發覺自己的腳有些軟，根本走不動。
若不是陸黎川扶著她，隻怕她真的會沒有勇氣走到床邊。
“有我在。”陸黎川低聲在她耳邊道。
季溫顏穩了穩心神，挪動著腳步，眼看著離床越來越近，她卻越來越害怕。
這時，醫生抬起頭來，看見他們進來，先朝陸黎川頷首，然後走到季溫顏麵前，嚴肅道：“季小姐，很遺憾，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撐著一口氣到現在，是有話要對你說，好好珍惜，這最後一次的見麵。”
醫生的話讓季溫顏的一顆心瞬間墜到了穀底，她頓感頭暈目眩，抓緊了陸黎川的手腕。
最後一次的見麵，這是她和她爸爸最後一次的見麵，季溫顏猛的停住腳步，不斷搖著頭。
她不相信也不接受，這是最後一次見麵，她不要，如果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麵，那她不要見。
“溫顏。”陸黎川摟著她低聲叫出她的名字。
季溫顏搖著頭，死死拽著他的衣袖：“我不要最後一次，還有下一次的，留到下一次再見好不好？”
陸黎川低眸看著她，靜默半晌，還是開口：“溫顏，如果你再不去，連最後一次也沒有了。”
季溫顏猛的朝後退了一步，仰頭望著他，眼神難過而絕望。
她偏頭看向正躺在病床上的人，眼眶很紅，眼淚在裏麵打轉可是她硬咬著牙不讓它流出來。
她不能哭，她不能掉眼淚，這是和爸爸最後一次的見麵，她不能連最後一次都讓爸爸那麽擔心，她不能那麽不孝。
季溫顏死死的咬著嘴唇，就是不讓眼淚流出來，她仰頭將眼眶裏的濕潤擦去。
飛奔到床前，她爸爸，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顴骨高高的突起，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替父親生病，能替他分擔痛苦。
季溫顏忍著眼淚，顫抖著開口：“爸。”
或許是聽見了她的聲音，原本閉著眼睛沉睡的人緩慢的睜開了雙眼。
他的手動了動，季溫顏連忙握住他的手：“爸，對不起爸爸，是女兒來晚了，是女兒沒有照顧好你。”
季爸爸見到自己的女兒，唇角動了動，想要笑可是又沒有力氣笑出來，他眉頭一皺，艱難的開口：“女兒，爸爸不能陪你了。”
聲音裏帶著渾濁和沙啞，季溫顏聽見爸爸的聲音，拚命的忍著淚，對著父親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她不敢開口，她生怕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了。
季爸爸看著她的笑容，汙濁的雙眼流露著滿滿的不舍和牽掛：“爸爸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你當我的女兒，現在你大了，不用我操心了，我就要去陪你媽媽了，她，孤單得太久了。”
季溫顏握緊父親的手拚命搖頭，忍了這麽久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下來。
“沒有，沒有爸，我還要你操心，你別離開我，我也要你陪伴，你不能自私的丟下我。”
季溫顏沙啞著聲音開口，在場的人都沉默著，醫生和護士哪怕見慣了這樣的場麵還是覺得不忍。
晉維陽在一旁守著，將目光轉向門口。
陸黎川靜靜的立在季溫顏身後，無聲的陪著她，守護著她。
季爸爸目光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好了丫頭，別哭，我女兒笑起來最好看，我最喜歡看你笑了。”他的精神似乎比剛剛還要好一點。
但是季溫顏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並不是真的精神好了起來。
緊緊握著爸爸的手，他的手很溫暖，很寬大，一如她記憶中的那樣。
這雙手，牽著她過馬路，牽著她上放學，為她做飯洗衣，為她梳頭穿鞋，為她鋪床疊被。
還會養家掙錢，輕輕撫摸她的小臉，做遊戲時刮刮她的小鼻子。
這雙手，曾經是她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撐，最依賴的力量。
現在，她正握著它，感受著父親手心的溫暖正在一點點消失，感受著父親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難受，難受得她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
“丫頭，爸爸沒有什麽能力，沒能給你留下什麽東西，我房間床頭邊的保險櫃裏，有我這些年的全部積蓄，那是我能留給你唯一的東西，就當你的嫁妝了。”
“好好和陸家這孩子在一起，爸爸考察過了，他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他會讓你幸福的，有他在，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季溫顏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季爸爸想要摸摸季溫顏的臉，他用力抬起手。
突然，心電圖的畫麵開始不穩定，季溫顏慌了神，轉頭大喊著：“醫生，醫生，快，快救救我爸。”
醫生也忙上前去檢查，隻聽得“滴”的一聲，季爸爸緩緩的閉上了雙眼，抬在半空中的手最終也無力的垂了下來。
醫生做了基本的檢查，最後對著季溫顏搖搖頭，表示遺憾。
季溫顏瞬間摔倒在地，瞪著雙眸不願意接受，她用力握住季爸爸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生命，可是一切，終是徒勞。
心電圖的那一條線，已經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