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一種感覺
楊晨軒當時叫周軍他們來縣城做這個的時候，在距離工廠不遠，隻有五六分鍾腳程的地方給他們租了一棟民房，雖然隻有一層，是個平房，但那房子寬，做手工的話，絕對是一個好地方。
但周軍卻蹬著三輪車，帶楊晨軒走了二十幾分鍾，才到地方。
這已經不在縣城區域，完全就是農村。
他們租的房子還是一棟破破爛爛，看起來搖搖欲墜，有些地方因為漏雨，隻好用雨布暫時給遮擋一下。
“軍叔，你們怎麽幫到這裏來了？”楊晨軒沒有說自己給他們租房子的事情，說起來給人的感覺就有點居高臨下了。
類似“我不是給你們租房子了嗎？”這種話在自尊心強的人聽來，感覺就好像施舍。
周軍咧嘴一笑，說道：“這裏也挺好的，房租還便宜，你給我們租的房子，我找老板說了好多次，他才給我們退的，換了以前，我肯定不好意思。”
雖然周軍在笑，但楊晨軒也看出來了，周軍去退房子租金的時候，沒有少挨白眼。
楊晨軒也沒有多說這個事，租什麽樣的房子，做什麽樣的選擇，都是周軍自己的事，自己管的太多了，反而不好。
楊晨軒立刻轉移了話題：“嬸子呢？”
“在家裏做拖把呢！”周軍說著朝房間裏大喊：“春蘭，小軒來了。”
房子後麵隱隱傳來馮春蘭的聲音：“啊？小軒來了？”
過了半響，馮春蘭才從屋內跑了出來，看樣子是在裏麵忙。
“春蘭嬸子！”楊晨軒笑著打招呼。
馮春蘭忙不迭地應著：“哎……小軒，這裏有點破，你別介意啊！快裏麵坐。”
“沒事！”楊晨軒開玩笑說道：“我們家以前跟這也差不多。”
楊晨軒說的可是實話。
馮春蘭本就是一個勤快的人，把這裏打掃的還比較幹淨，這房子雖然破破爛爛的，還漏雨，但看起來至少還能撐個十來年，楊晨軒家以前的房子都已經搖搖欲墜，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塌掉。
馮春蘭和周軍兩個人都是笑。
周軍說道：“說起來還真是，不過也沒有辦法，你爸媽也都是勤快人，但這個年代種田打工就是這個樣子。”
楊晨軒知道，周軍這是在給父母說話，心裏對周軍還是非常感激，不管上一世，還是這一世。
楊晨軒微微點頭：“這個我知道。”
進屋後，楊晨軒發現，這一層共有六間房，一個堂屋、一個廚房，四個角各有一間房子，房子還是挺寬的，不過裏麵有一間房子不能用了，漏雨太嚴重。
堂屋裏堆放了很多碎布做的拖把，一個房間裏還放了一台縫紉機，邊上一個紙箱裏放了很多拚裝出來的布娃娃。
在對麵的房間專門加工棉布的，棉布本就是棉花製成的，隻要的打碎，就又是棉花。
有一些不是棉花的料子打碎，也能回收利用。
在後來，這些碎布打成棉花，其實是有嚴格規定的，很多其實並不合格，屬於典型的黑色產業鏈。
要是周軍這個小作坊放二十一世紀，就是典型的黑作坊，但放現在，各種行業指標都沒有出來，官方還是非常歡迎的，畢竟能創造收益。
在楊晨軒看來，國家還沒發展起來的時候，這樣的產業，還是可以支持的，隻要這些棉花不拿去做棉被，以此充好就行。
周軍興致勃勃的給楊晨軒介紹：“小軒，我跟你說，你帶我出來做這些事情以後，我發現窩在農村是真沒有什麽出路。”
“這些布料，你賣給我，就幾塊錢一斤，我加工一下，然後批發出去，至少有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六十的利潤。”
“我現在做不過來，我還在琢磨著，要不要請兩個人來幫忙，我去問了棉花和布料的價格，如果全部用新的，毛利潤可能隻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去掉工資等等，應該還有百分之二十的淨利潤。”
“現在的情況就是，你那邊來的邊角料，我們兩個人加工的過來，但那些批發商經常催貨，我們沒有材料。”
“小軒，你覺得我這能不能招人自己進物料？你嬸子總是怕，我一直也沒有做。”
對於周軍的轉變，楊晨軒還是很吃驚的，這張口閉口就是毛利潤、淨利潤，這些詞做生意的人經常做，但對於一個農村土老帽來說，可是比較新鮮的。
周軍以前就是那種典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人。
楊晨軒想了一下，說道：“軍叔，你說自己找進材料的渠道，肯定是要往這方麵發展的，但我不建議你現在做。”
周軍聽到楊晨軒支持自己的想法，頓時露出笑容，心裏多少有一些得意，在他看來，楊晨軒就是專家，就是指路明燈，楊晨軒都承認了自己的思路，那說明自己還是非常有眼光的。
不過，楊晨軒不支持他現在做，他心裏也有些疑惑：“為什麽？”
楊晨軒說道：“主要是我這邊，我大概農曆五月份，最遲六月份就會擴大規模，到時候會有更多的邊角料，到時候你和嬸子兩個人，肯定是做不過來的。”
“軍叔你那時候招幾個人來幫忙，這中間會有很多問題，人雖然少，但你要管他們吃飯、睡覺、發工資，人少的時候，沒有管理可言，但等你人多的時候，員工管理、財務管理、材料管理、出貨管理。”
“雖然叫法不一樣，其實都是管理，你要是直接進材料，成本太高，萬一虧損或者資金鏈斷了，你的壓力非常大。”
“你現在做得小，材料又是從我那裏進的，萬一你的貨款收不回來，去我那拿布料的時候，等你手頭方便再給錢也沒有關係，可你要是自己進物料，批發商壓你的貨款，你壓供貨商的貨款，萬一有一天，你周轉不來，所有供應商都會找上門。”
周軍聽得連連點頭。
馮春蘭也說道：“就是，還是小軒會說，我跟他說了好久，他還來脾氣，覺得我膽子小。”
周軍有些不樂意的說道：“你別不服氣，你就是沒有遠見。”
楊晨軒輕輕一笑：“軍叔，這些東西，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你們如果發展起來，我現在用的工廠肯定要空出來的，我和柳叔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轉給你們用。”
“機器方麵的話，你要找不到合適的門路，也可以找我，我認識一個人，專門做這個的，他的路子廣。”
“你如果要進棉花和布料的話，布料可以從我那裏拿，我進貨量大，順帶給你進一點，價格肯定比你自己去拿便宜，棉花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銷路的話，你現在不愁，我也就不管了，你們現在自己多跑跑銷路也是一種鍛煉，要是壓貨實在太多了，資金壓力太多，那就來找我，我幫你想想辦法。”
周軍有些不好意思：“小軒，這怎麽好意思呢！”
馮春蘭見自己男人這時候還客氣，悄悄踢了一下周軍的腳，笑著對楊晨軒說道：“小軒，這就怕給你添麻煩，什麽都要你幫忙。”
楊晨軒把兩個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也知道，馮春蘭雖然有點“顧家”，有便宜肯定要占，但在大是大非麵前，從來不會含糊。
故而，楊晨軒對馮春蘭，並不反感。
至於周軍，楊晨軒心裏更多的是感激，在他創業的路上，幫他一些忙，哪怕自己吃一些虧，也是義不容辭的。
楊晨軒說道：“軍叔，春蘭嬸子，我們兩家雖然不是親戚，但比起一般親戚關係還更好，說太多客套話，顯得生疏。”
“對對對，小軒，你和你軍叔聊著，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去做飯，等會跟你軍叔喝一點。”馮春蘭滿臉笑容的說道。
看著馮春蘭進了廚房，周軍拿出煙，給楊晨軒發了一支，說道：“小軒，你被介意，你嬸子性子就這樣。”
“挺好的！”楊晨軒接過煙，拿出火機給周軍點上煙，又給自己點上：“軍叔，有個事情，拜托你一下唄。”
“什麽事？你說！”周軍雖然沒有拍著胸脯保證，但他說話的語氣堅定，隻要楊晨軒開口，他一定幫到底。
楊晨軒吸了一口煙，說道：“我爸，估計是我發展的好，他這跟我說話都客氣上了，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的，我是他兒子，在軍叔你麵前，我也是一個小輩，是你侄兒子，你們是我長輩，我應該尊重你們才是。”
“村裏其他人對我是恭恭敬敬還是嫉妒，又或者等著我倒黴，我都不介意，但你們要是對我太客氣了，我這心裏也不是滋味，感覺我這生意做得越好，你們跟我反而越生疏，我賺錢什麽的，很大一個原因，不就是為了讓大家過得更好嗎？”
“要是生疏了，我賺錢有什麽意義？我賺一點我夠花的就行了啊。”
“你下次回去的時候，和我爸說說唄。”
周軍雖然不如楊修遠變化那麽大，但他對楊晨軒的態度還是有一些改變的，至少在做決定的時候，就會很在意楊晨軒的意見。
周軍抽著煙，點頭：“小軒，聽到你這話，我心裏高興啊！那我下次回去的時候，跟你爸喝兩杯，聊聊這個事。”
“說起來，要是我家那兩個小子，有你一半的出息，有你一半的孝順，我以後做夢都會笑。”
兩個人聊著家長裏短，感情也慢慢在回升，似乎又回到了楊晨軒還隻是一個單純的學生時候。
楊晨軒在自己這些長輩麵前，想要找的就是這一種感覺。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楊晨軒沒次回去，都會找周敬鬆聊天的原因。
因為村子裏除了周敬鬆，其他人對於楊晨軒的態度，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改變，即便長輩擺著一副長輩的架子找存在感，說話的時候，還是想要巴結楊晨軒的。
隻有周敬鬆，不管楊晨軒在外麵怎麽樣，坐在河邊聊天的時候，他總是那一副樣子，反而楊晨軒走的越高，他越用一種提醒的語氣叮囑楊晨軒。
雖然楊晨軒自己心裏清楚，有上一世為人的經曆，也不會膨脹，但他喜歡那一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