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出庭作證（上）

  一大清早，柯鎮便被一頂精美華麗的轎子接到了宮門口，入眼隻見兩條近百步的漢白玉樓梯，中間夾著塊碩大的龍雕，樓梯盡頭是不知名石頭雕成的圍欄，每一根石柱都形態各異，站在下麵隻能看見個金燦燦的大殿房頂，反倒不如乘轎時遠遠看著更加方便。


  柯鎮已經在此等了大半個時辰，旁邊兩位宦官客氣的伺候著，要水給水要座給座，太陽升上來還給扇風，倒是搞得柯鎮不好意思發火。


  “傳柯鎮進殿！”


  終於來了，柯鎮剛想一步三四個台階的躥上去，卻被服侍了半天的宦官死死抓住衣袖，看著人家哀求的表情也不忍心，隻能一步一個台階慢慢悠悠堪稱端莊的走上去。登上高台才發現，這大殿實在太大，每根門柱都有兩人合抱粗，三丈多高，左右跨度之大一眼看不完，屋頂盡是華貴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甚至有些晃眼。


  其實柯鎮心目中的皇帝形象已經固化的差不多了，瘦一點就是陳道明，胖一點就是唐國強，完全想象不出其他的皇帝容貌，可跨進大殿一看，龍椅上坐著的卻是個濃眉大眼國字臉的黃袍男人，柯鎮打量皇帝的舉動還是比較失禮的，旁邊的官員有些都露出了怒容，好在仙門中人多少還是有些特權，倒也沒人跳出來喝罵，身後的小宦官急的都要哭出來了，一個勁拽著柯鎮的衣擺。


  “柯真人，請您敘述一下三年前在巴郡遇劫匪的經過。”


  這倒是新奇，頭一回有人叫自己為真人，柯鎮也不知為何自己今天這麽淡定，平靜的行了一禮道：“當時秦師叔查出我有修行的天賦便要帶我回門派，路途中剛好有一江夏郡來的商隊，我們便結伴而行，結果在路過巴郡前往資陽郡時，一夥黑衣劫匪突然從林中竄出，一出手就是箭矢齊射，我秦師叔準備不及隻能用飛劍護下身邊數人，商隊鏢師喊話求饒，劫匪完全不理會。”


  大司命適時的從旁邊拿出了兩枝箭，一枝頗為陳舊，滿是劃痕鏽跡斑斑，另一枝光潔如新，散發著寒光。


  “對就是這樣的箭，鏢師首領仗著橫練功法準備帶手下們殺出去，剛一衝鋒便遭到十幾個後天水平的弓手攢射，用的便是這樣的箭。”


  大司命將箭矢遞給太監，由太監呈給皇上，方臉皇帝接過兩指箭，用手掂了掂，也不吭聲，示意柯鎮繼續。


  “鏢師很快被殺光，劫匪還不出麵，繼續用箭矢射擊商隊中的平民，我師叔準備於法救人，卻被一枚先天水平的箭矢隔著整駕馬車和一車的糧食射中肩膀，這箭一入肉，師叔幾乎靈力盡散，之能借著飛劍中殘存的靈性勉強拖著我二人逃入山林。”


  柯鎮沒說後來二人如何在林中掙紮求生，他知道在場這些人也不想聽，也沒說自己二人跟商隊的人相處的多麽融洽，他知道在場各位不在乎，徑直說著他們在意的部分。


  “這個人你可認得。”大司命展開一幅畫。


  “這是那個先天修為的劫匪首領！他們都聽他的指揮，我們親眼看到的。”


  “那這個人呢？”大司命又展開一幅。


  “這個是個後天修為的刀手，當時鏢師首領身中十數劍未死，他衝出來一刀把江大哥砍死的。”


  大司命又連著展示了幾幅畫，柯鎮有認識有不認識，但凡認識的都有對應的行為描述，直至今日，當時的慘相柯鎮仍曆曆在目，這些人化成灰他也認得。


  每幅畫大司命給柯鎮確認後都會呈給皇帝，然後再傳下來展示給群官，文官那邊還好，武官隨著畫卷上的人被一個個確認，不由得在停下竊竊私語，交談的聲音越來越大。


  最終柯鎮看完了幾十張畫卷，在大司命的眼神示意下靜立一旁。


  “柯真人和秦真人在我的建議下輕裝來京，一路上有許多人打他們倆的主意，幸好我早有準備，派人暗中跟隨，大部分圖謀不軌之人都被提前抓捕，不過這些死硬分子嘴巴倒是結實的很，暫時還沒有什麽可信的審訊結果，又幸好我不需要他們的證詞，我這還有更確切的證據。”


  大司命得意的笑著捋須：“三年前的五月，關西戍衛軍於將軍與曹將軍換防，從石山退守到同昌郡，同年同月，紮陵湖守軍報告有黨項修行者擾邊，報損破魔箭百餘枝，五年前至三年前，關西戍衛軍上報死亡一百三十六人，處理遺體卻隻有八十四具。”


  堂下眾官低聲交流起來，迷茫者有之，憂慮者有之，幸災樂禍者也不少，柯鎮自覺事情應該已經與自己無關，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倒是皇帝真是喜怒不形於色，完全看不出在想什麽。


  “我燮理司三年追查，證得三年前的五月份黨項氏族有重大婚事，無一高等修行者缺席，六月份同昌無人見過於將軍的麵，這死亡卻沒有遺體的五十二名士兵有五十人曾在於將軍手下共事，於將軍，你還有何話說！”大司命手中案卷狠狠的砸在自己手心，發出啪的一聲巨響，一時間朝堂都安靜了下來，他大義凜然的盯著武官群中一名一直低著頭的身影，他兩月前秘奏皇上申請暫調於將軍回朝堂，因為於家乃是關隴貴族，若不能當堂拿下，以於家的勢力便是不能脫罪也能保人身無礙，說不得還能一世富貴隻是不能再入朝為官。


  於將軍施施然走出人群，柯鎮在一旁目眥欲裂，此人果然便是之前一箭破了秦毅修為，差點要了兩人命的那位先天高手。


  “大司命果然厲害，於某心服口服。”於將軍表情淡定的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這種豢養私軍已是重罪，更何況還屠戮平民，更是罪上加罪，依律當斬。


  “啟稟皇上，”聽到熟悉的聲音，柯鎮驚訝的回頭看去，居然是羅將軍也走了出來，羅雲巒看也不看柯鎮一眼，道：“於將軍此行令人發指，是否應適當賠償受害者家屬。”


  這有什麽好說的，不止柯鎮疑惑，一眾官員也都疑惑得摸不著頭腦，皇帝深深看了羅雲巒一眼，道：“應當。”


  “江夏郡前往巴郡的商隊，又有百餘人這麽大的規模，應屬江夏郡柳家所有，柯真人，這信物你可認得。”


  難道在朝堂上熟悉的人都要裝成不熟的樣子麽，柯鎮疑惑的看著羅將軍手裏的玉佩道：“認得，這就是當時那商隊首領帶的玉佩。”


  “商隊首領可是這般容貌。”羅將軍居然也翻出了一張畫卷，不過他比大司命方便的多，身材格外寬大的他直接從懷裏拿出半人高的畫卷卻一點看不出變化。


  柯鎮覺得有些不對勁，想起秦毅的交代，決定還是照實說：“這就是商隊首領。”


  “此人乃是柳家柳司吾。”羅將軍合上畫卷，將其交給一旁的太監。


  難道老羅想為我多爭取些利益？柯鎮倒是記得臨行前大長老曾經和大司命就分贓一事爭論了好久，莫非這於將軍很有錢不成？

  “啟稟皇上，這案件乃在下所為。”羅將軍微笑著站到柯鎮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