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疏忽大意
顏永軍對孩子食言了。
第二天，他還像往常那樣繼續關注他的股市。
他沒有兌現要給孩子再過一次六一兒童節的承諾。
和顏永軍一樣關注行情的，大有人在。
第二天是周六，雙休日的滬深股市雖然休盤閉市，但在海東最早開設的那家證券公司營業部門前，自發形成的股市沙龍依然人頭攢動。
股民們男男女女三五成群，有頭發已經花白上了年紀的，也有二十多歲身形單薄的年輕人，還有穿戴講究看上去高深莫測有些身份的人，更有手腕上挎著布兜穿梭於不同人群間的弄堂裏的阿姨。
一眼看過去，不下千人在這裏紮堆談股論金。
一些民間股市高手還把這裏當成了推銷自己的市場，不厭其煩地向圍攏在周圍的人講授他們的操盤秘訣。
今天，顏永軍開著他給姐夫買的那輛用來接送幼兒園孩子的麵包車，拉著他的幾個股友也來這裏轉悠。
“大家的勁頭嘛像是又回到九十年代嘞。”
顏永軍把車停在附近的路邊，看著眼前的景象，自言自語道。
十幾年前，這裏是海東股市的發祥地之一，而且很快成為股民們交流股市信息和經驗的聚集點。每天晚上，大批股民聚集在這裏，到了周末更是盛況空前，成為股民心中的股市沙龍。
後來，股市經曆了幾波熊市，這裏漸漸變得門前冷落車馬稀。這兩年，隨著股市行情不斷走高，雙休日，這裏又開始呈現當年的壯觀景象。
這段時間，一場名為中國股民民間高手大賽正在進行，有個名叫清揚股份的女選手引起了很多股民的關注，因為這個女選手曾一度占據分賽區第一名的位置，最好成績排名全國第十三位。
顏永軍他們下了車往人群中走去，從一家財經類媒體搭起的宣傳台前走過的時候，幾個人聽到一個大媽在對旁人說：“這個女孩才二十一歲吔，聽說還是個正在上學的大學生嘞。”
最近幾天，股市上都在瘋傳這個選手入市時間不長，但是憑著精湛的技術分析、高深的操作水平、精準的行情預判、一流的擒牛技術，已經在股市上叱吒風雲。
對這次股市民間高手大賽，各路媒體都給予了關注，並且不斷製造話題引發社會討論。
顏永軍他們對這種事情最不感興趣。
在他們眼裏，熱衷於這種活動的人，可能是最不懂股市的人，甚至根本沒有進行過股票的買賣操作，都是些紙上談兵。否則，不會把什麽城市汽車節油擂台賽、全國電視烹飪擂台賽什麽的，都拿到這裏來相提並論。
幾個人邊四處轉悠，邊發表著各自的高論。
“什麽炒股文化，都是那些媒體嘛在炒作自己。”
“現在的股市就是一個炒字，說是投資，實際上就是投機。”
“不過，炒比不炒好，炒了就會有行情。”
“對對對。還是得炒。”
顏永軍今天專門開著車帶著他的幾個股友在這裏閑逛，一來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二來是因為昨天晚上，他和苟夏青算是鬧了點不愉快，他正好借機出來，準備幾個人在一起好好喝一場。
顏永軍和苟夏青鬧不愉快的起因是，昨天上午的股市交易剛收盤，苟夏青讓他簽收的書到了，送書的人稱他張先生，他當時並沒在意，簽收完以後，他把書拎著放進了客廳的茶幾上，然後又看了一眼貼在包裝上的那張送貨單，這時他看到了購書人的名字是張智。
他好像隱隱約約知道張智這個人，但又不確定到底是誰。
苟夏青下午帶著孩子回來的時候，他隨便問了一句：“誰是張智呀？”
苟夏青一愣，心想，顏永軍怎麽突然提到張智的名字。
不過，她反應很快：“哦，我大學同學，書是我托他買的，他邀請我參加團購，可以打折。”
顏永軍半信半疑，覺得張智這個名字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他和苟夏青之間，很突兀，很不對勁。但哪兒不對勁，他也說不上。
顏永軍就繼續有一句沒一句地追問。
終於，當知道了張智就是幫苟夏青完成銷售任務的那個人時，顏永軍用開玩笑的口氣說：“他什麽事都幫你，難道不圖你點什麽？”
孩子在一旁隻顧看著書裏那些好玩的漫畫人物，爸爸媽媽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苟夏青聽顏永軍這麽說，把拿在手裏的一本書往茶幾上一扔，瞪著兩眼當即就要跟顏永軍翻臉。
顏永軍意識到自己的話重了，就沒趣地打開家門走了出去。
苟夏青把包裝裏的書一本本抽出來，放在孩子的小書架上，心裏還一直想著顏永軍怎麽會突然提到張智。
最後準備把包裝用的牛皮紙扔掉的時候，她看了看貼在紙上的收貨單，看到了張智的名字。
她心裏突然一緊，覺得今天自己也是太衝動了，竟然讓張智來小區門口接他們，如果讓顏永軍或者鄰居或者他的那些朋友看見了，那不是要惹出大麻煩了。
她往家門那邊看了看，然後給張智發了條短信：他看到購書人是你，下周上班你把發票給我，需要時我拿給他看。
張智正躺在宿舍床上回味著今天的一點一滴，突然收到苟夏青發來的短信，一天來幸福快樂的心情立刻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趕忙從床上坐起來，把發票從他的手提包裏找出來看，回憶收貨單上他填寫的內容，想起當時順手就把自己的名字填在了購書人那一欄裏。
自己怎麽能這麽大意。
他開始擔心起來。
他感到此時自己臉上的表情，肯定和小偷作案後的表情一樣，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心底坦蕩的正常人。
這是不是就是做賊心虛這個成語的來曆？他好沒來由地胡思亂想。
那天一晚上，他的腦子裏都裝滿了這件事。
還好，他拿到手裏的發票抬頭填寫的是中國UPC工業協會，沒有顯示他張智的名字。
星期一中午，他坐地鐵來到苟夏青單位，在公司大門附近的一家福建沙縣小吃店裏要了兩碗餛飩，等著苟夏青。
“那天一回去他就突然問我，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的。”
“怪我怪我，我是填單子的時候給你打的電話，掛了電話也沒多想就把我的名字寫上去了。”
“那這發票上寫的還是你們協會，我該怎麽跟他說？”
“嗯——讓我想想。”
張智拿著勺子的手停留在碗邊說：“這樣，你一定不要主動把發票拿給他看。一旦他再提起這件事，你就故意裝作半天才找到的樣子把發票給他。”
“那我到底該怎麽說？”
“你不是跟他說過團購的事嗎，你就說團購的每個人都是這樣開的發票。你看，發票上麵的商品名寫的是文具，你就說，我們協會就是想找人幫忙開一些發票。現在哪個單位不都是這樣嘛，知道吧，沒事。”
苟夏青覺得，顏永軍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可眼前也隻有這個說法才合理。
就這樣，兩人各自在不安中道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