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企業家夢
馬濤的愛人寧宇格是個嫻靜內向的人。
她家境不錯,父親是西城另一家部屬研究院的副院長,她也都是那家研究院的工作人員。馬濤研究生畢業剛到曙光院參加工作沒多久,就被當時曙光院的領導介紹給了寧宇格的父親,之後,馬濤便成了他的女婿。
寧宇格是獨生女,可她沒有一點嬌氣和傲氣,為了支持馬濤的工作,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幾乎全包了下來,很少讓馬濤操心。
還在一諾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朱墨埋怨張智對家裏大事小事從不過問時,張智一半是羨慕一半是埋怨地對朱墨說:“你也學學人家寧宇格,人家父親住院,正好孩子也生病,寧宇格怕馬濤分心,硬是沒有告訴出差在外的馬濤,馬濤往家裏打電話問家裏的情況時,人家寧宇格還在電話裏強忍著,笑著跟馬濤說,家裏都挺好,讓馬濤不用惦記。”
“人家兩口子的事,你怎麽知道?”
“馬濤在單位當著大家的麵說的呀。馬濤也是後來從他孩子那兒才知道這個情況的。你知道人家馬濤是怎麽在我們這些同事麵前誇獎感激自己老婆的?”
“你光看見人家寧宇格好了,你怎麽不說人家馬濤出差,還知道往家裏打個電話問問家裏的情況,你呢?還有,人家馬濤肯定每個月把自己掙得錢也都交給寧宇格了吧,對不對?”
“……”張智本以為可以讓朱墨不再抱怨,卻反而被朱墨這句話噎的直伸脖子。
不過事後,張智的這一番話,還是讓朱墨感到很慚愧,她就開始檢討自己,讓自己也向寧宇格學習。
馬濤已經把曙光院要對勤凱公司進行股份製改造,自己要投資入股領辦海東子公司的事告訴了寧宇格。
“這是我給林院長提的建議,剛開始我還擔心說服不了林院長,誰知道林院長真的很開明。你不怪我吧?”
“怪你什麽呀,你的心思,我還不了解?”寧宇格平靜地說。
這天晚飯後,寧宇格從放在臥室的保險櫃裏取出兩本存折和幾張定期存單,拿給坐在書房裏的馬濤說:“這是咱家的全部家當,你拿去吧。”
馬濤感激地看著寧宇格。
“你放心,我對自己有信心,你也要對我有信心。”
馬濤在籌劃設立子母公司的過程中,並非一腔熱血地蠻幹。他立誌要把公司做成一家優質的上市公司,同時,自己也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企業家。
他看著寧宇格遞到自己手中的存折和存單又說道:“說來奇怪,有時候,眼看著事情沒希望了,可誰知卻是一個機會的開始。如果不是林院長要把公司撤回西城,我這麽多年的想法還不會這麽快就有機會去實現了。現在的這個機會,我真的是不能丟,這次我如果放棄了,我會後悔一輩子。”
“很多事情都是互為因果。”寧宇格附和著丈夫。
“你也知道,我一直有一種當企業家的情結。所以,我對中國的企業家進行過認真的研究。你看,從我參加工作算起,國內做企業的人,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書桌上台燈發出的柔和的光亮,映襯著家的溫馨。馬濤繼續向寧宇格詳細解釋他的企業家分類。
他把左手手掌伸開,然後用右手把伸開的左手拇指按下。
“第一類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主要是一些農村的比較大膽能幹的人變成了企業家,創辦了一批鄉鎮企業,有的鄉鎮企業最後還做得很大。其次,就是城市裏一些倒買倒賣的個體戶,積累起資金以後,又轉向其他很多行業。當然,這些人最後也有把掙得全都賠進去了。”
寧宇格認真地聽馬濤講。
馬濤接著又按下左手的食指。
“第二類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一批機關和企事業單位裏的人,還有一部分知識分子,開始下海,尤其是九二年中央領導南巡講話後,國內的政策環境發生了很大的改變,開始讓一些人從商業活動中,看到了比體製內更好的發展前景。”
馬濤接著按下左手的中指。
“第三類是2000年至今,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出現了一批以海歸為主的專家型企業家。這批人可以說是新經濟、網絡經濟的代言人。”
“回想一下你說的這每個時間段,你這種分類還真是挺有道理的。”
“有道理吧。我準備把我自己劃為第二類。”馬濤看著寧宇格神秘地說。
“為什麽?”寧宇格問。
“因為勤凱公司的產權狀況與第二類比較接近。”
馬濤接著說:“我劃分的這三類企業家,它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麵對的產權製度不一樣。”
孩子的房間發出一陣響動,寧宇格側耳聽了聽,起身去孩子的房間門口,看坐在書桌前做作業的女兒正拿著一個大三角板比劃著什麽,便把孩子房門關上,然後回到書房這邊。
“你看,第一類,屬於那種敢於帶頭吃螃蟹的人。但是,那時候很多鄉鎮企業的產權都比較混亂,國家資源、集體經濟還有個人財產都是混在一起的。第二類就比第一類的產權清晰一些,這個時候,已經允許注冊私人企業,有些企業也開始改製變成混合所有製,就是我現在麵臨的情況。而第三類是現在的一些比較有名的企業家,他們在創業之初,在產權方麵就有了很清晰的界定,這些企業多數屬於高科技企業,很多直接在國外上市。”
“我覺得你說的第二類和第三類,界限不是特別明顯。”
“你說得對。但是,在這三類企業家中,對於第三類,大多數人都不會去關注,因為它離普通老百姓太遠。我現在考慮做的也不是這一種,因為產業方向本身就不符合。”
“我眼下比較分心的是什麽吧。”馬濤接著說,“前兩類企業家做的事,好像每個人都能做成。所以前兩類企業家在一般人看來,似乎總隱藏著什麽問題,大家很容易對你做的事去進行各種猜疑。”
“你是說,你現在要投資這個勤凱子公司,也會有許多人產生各種想法?”寧宇格明白了馬濤的這番話。
“對,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馬濤把自己劃為他所說的第二類企業家,就是因為在成立勤凱公司海東子公司的過程中,他遇到的最多的問題,也是第二類企業家們遇到的問題。
勤凱公司在西城高新區注冊,盡管曙光院已經為此召開相關會議統一了思想,也得到了西城市政府和西城高新區的全力配合,但在母公司注冊一切進展順利的同時,子公司這邊卻麵臨著思想觀念和體製機製轉換帶來的衝擊。
在對海東子公司進行產權界定時,對其中的國有資產產權界定,要依法劃分企業財產所有權、經營權、使用權等產權歸屬,明確各類產權主體的權利範圍及管理權限。改製前,應對國有資產進行全麵係統的評估。
在這個環節上,馬濤麵臨著曙光院相當一部分幹部職工的種種疑問。
不少人提出,曙光院從事業單位改製為科技型企業,曙光院的國有性質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因此,曙光院和利用曙光院資產衍生出的各類經濟實體,其性質也依然屬於國有,那麽,勤凱公司的這種改製,就有可能造成國有資產流失。
為此,馬濤在向院委會提交的一份《關於勤凱公司股份製改造相關問題的說明》中,耐心地說服大家。
他首先列舉了國有資產流失的主要形式。
“國有資產流失的主要形式包括:股份製改造和拍賣過程中國有資產的流失;假破產真逃債形成的國有資產流失;在產權交易過程中,評估機構惡意低估國有資產價值;決策失誤,造成巨額國有資產損失和流失;國家工作人員乘企業關、停、並、轉、包、租、合、賣等機會,利用職權進行貪汙犯罪等。”
“從這些國有資產流失的不同形式中可以看到,我們今天對勤凱公司的股份製改造,從運作方式上來講,有可能形成流失的渠道,都在曙光院的可控範圍。”
“就拿曙光院在海東購買的土地使用權來說,這塊地之前已經放置很多年,隻有投入沒有產出,這塊地用來幹什麽?賣掉?這顯然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在海東成立了勤凱公司,勤凱公司這幾年在海東的發展,不僅收回了投資成本,而且已經開始反哺曙光院。那麽,這部分土地使用權所折算的國有資產股,它是有穩定的收益保障的。”
馬濤在這份說明中還動情地分析道——
“上世紀九十年代,很多城市出現了國有企業抱著金飯碗討飯吃的現象。有些位於城市黃金地段的老國有企業的產品、市場等,由於種種原因逐步走向衰落,最後連職工的工資都無從籌措。但是,隨著房地產業的發展,隨著城市實施退二進三戰略,這些企業將土地進行轉讓後,資產實現了大幅度的增值。這樣一來,企業職工的安置問題解決了,新的商業區建起來了,城市建設的錢也有了。地還是那塊地,人還是那些人,但由於改變了用途,生產要素重新組合,財富就被創造了出來。”
“當然,我們並非一窩蜂地也要去搞房地產。我們應該因時因勢而動,緊緊圍繞我們曙光院的科研優勢,主動去適應市場的發展,大力開拓曙光院的科技產業。這不僅符合我們廣大職工的利益,符合曙光院的利益,而且也是國家產業發展的大勢所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