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獨自傷感(拜求關注)
張智當然不會忘記他跟苟夏青在南來北往的地鐵上度過的快樂時光。
他此刻就特別想讓苟夏青和他一起再坐一次地鐵,以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正好,一趟列車已經駛入站內。
“走,上去吧?這趟車人不多。”張智把手伸到苟夏青的身子後麵想推她站起來。
可苟夏青則脫口說出一句張智沒有聽懂的海東方言後,身體固執地搖晃一下,表示出了明確的拒絕。
苟夏青不接受張智的建議跟他一起坐地鐵,張智沒辦法,隻好再次問道:“我剛才的話你聽清了嗎?”
“沒有。”苟夏青有點任性地搖頭說。
“那我就再說一遍。”
苟夏青眼珠左右移動了一下。
“我要離婚。”張智把這四個字說得特別清楚。
“幹嘛呀!為什麽呀?”苟夏青一臉驚訝的神情。
苟夏青的這般回應,令張智感到意外。他原本以為苟夏青聽到他的決定會很高興,可沒想到苟夏青會是這樣。
他有點慍怒地說道:“你不希望嗎?”
“我希望什麽呀?”
苟夏青說著伸手去摸張智的額頭,然後笑著說:“燒的不輕,說胡話啦。”
張智撥開苟夏青的手:“別鬧,跟你認真說話呢。”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直接坐車走吧。”苟夏青站了起來。
“下次見麵帶上孩子好嗎?”看苟夏青真要走,張智連忙也站起身說道。
“孩子都是他姑姑帶著,我現在都不怎麽管孩子。”
苟夏青說完這句話,正好又有一趟列車正在進站,於是,她推了張智一把說,“你快上車吧,我走了”,說完,轉身朝出站口方向走去。
張智好不尷尬地被留在原地,望著苟夏青那一點也不猶豫邁步離去的背影。
“這就算見了麵了?”張智有些恍惚。
他沒有急著去趕那趟車,而是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急匆匆地跨進車門。
他的心情需要平靜一會兒。
於是,他成了離他最近的那節車廂新一撥等車隊伍的第一名。
此刻,他整個人就像一個在沙漠上已經缺水到了極點的人,好不容易奇跡般地看到了一泓清泉,可剛剛發瘋似地喝到嘴裏一口,那清泉卻又突然全部滲進了沙裏,無影無蹤,隻留下了一片一滴水也擠不出來的被水滲透後的沙粒,使得他這個極度缺水的人對水的渴望變得比之前更加強烈,那感覺,比喝到了那口水之前更讓人難捱。
他隻好回憶著剛才和苟夏青那短暫的二十多分鍾裏的相處,才使得自己沒有太過失落。在一陣胡思亂想中,他等來了又一班進站的列車。
“嗨!”
他麵前的車門打開後,與他擦肩而過下車的一個人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剛一愣了一下神,瞬間就被身後的人擠到了一旁,他定睛一看,然後用銀城方言脫口叫了一聲:“韓軍。”
“智子,真是你。”
那個叫韓軍的人,一手從後麵摟著張智的肩膀,一手指著張智,也興奮地用銀城話說道。
他們隨著下車的人流走到站台中間的空地上停下。那班列車上擠滿了乘客後,正發出一陣輕微的“嗚——”聲,啟動著駛離站台。
“這麽巧呀韓軍。”張智暫時忘掉了自己那種沙漠中的幹渴。
“不是是啥,剛才瞧見是你,我都不敢相信。”韓軍依然是剛才那般興奮地說。
這個韓軍,是和張智比較要好的四個高中同學中的一個。另外三個,一個是在銀城的一個區法院當法官的陳明華,一個是幹個體的王西貝,還有一個是季海林,在銀城市委工作。
張智和這幾個高中同學一直斷斷續續地有來往。尤其是當法官的陳明華,前幾年,張智因為父親打官司的事,沒少去找陳明華幫忙,每逢過年張智回銀城,都會帶上重禮專程去陳明華家坐一坐。
高中畢業時,韓軍考上了警校。而張智複讀兩年考上大學的時候,韓軍正好從警校畢業,分到了銀城的一個派出所裏當民警。這個韓軍不怕吃苦,平時工作上樣樣帶頭,沒幾年就被提拔當上了副所長。
那兩年,張智為了幫父親打那場官司,法院那邊,他找陳明華幫忙,這邊,他還好幾次和朱墨一起到韓軍的家裏,請韓軍幫忙疏通關係。後來,官司不了了之,身在西城的張智,就和韓軍沒再怎麽見過麵。
張智後來聽陳明華說,韓軍在海東買了房子,然後想辦法把老婆和孩子的戶口都弄到了海東,之後好像在經濟上出了點問題,但因為韓軍的人緣好,平時維持了不少人,就有人給韓軍出主意,韓軍便直接從副所長的任上辭了職,也就沒人再追究韓軍的事。
這個時候,突然看見自己的老同學,張智也真是激動。
到底是幹警察出身的,韓軍個頭大,肩膀寬,身體壯,說起話來底氣十足:“我聽說你來海東讀博士了,咱倆人竟然從來沒有碰見過。咋樣,都還順利吧,家裏都好吧。”
“都好都好,你咋樣?”
“我現在已經不是公家的人啦,自由得很,我在一個房地產公司給人家打工。”
“弟妹和孩子都在這兒吧?”
“你弟妹下崗好幾年了,這你不是知道嗎。現在,她的任務就是每天給我照顧好孩子,孩子上高中,馬上就麵臨高考了。”
“可以可以韓軍,你這家裏家外的安排得不錯。”
“還可以吧。智子,你咋打算,博士畢業準備留在海東還是回西城?孩子也上初中了吧。”
“我這畢業還得兩三年呢,到時候再說吧。”
“你不想辦法早點把孩子弄到海東來上學?你這以後可是博士了,畢業留在海東,讓孩子來海東上學不用花錢,也不用費啥勁。”
“嗯,可能吧,不過還是得等到畢業才行。”
“你住哪兒,住學校?”韓軍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
“我不住學校住哪兒,哪像你,在海東都買上房子啦。”張智掩飾不住地羨慕。
“唉,不說了,看跟誰比啦。”韓軍說完往四下看了一眼像是有急事,然後說,“智子,你把學校住的地址給我,哪天我去看你,對了,還有你的手機號碼也給我。”
張智便把學校地址和自己的手機號碼用短信發給了韓軍。韓軍從自己手上的包裏取出一張自己的名片給了張智。分手時,兩人約定,有時間一定要再見麵好好說說話。
張智目送韓軍離開,心裏感慨著和韓軍剛才碰麵的情景,再一次站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排隊等待上車。
從海東南站的地鐵站出來,聞著一家挨著一家餐飲店裏飄出的飯香味,張智這才想起,自己從昨晚坐火車到現在還沒有吃一點東西。他加快了腳步,決定回到學校南門的那條街上再吃飯,在那兒吃可以便宜不少。
從這裏到學校南門,張智走得很快,但還是用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他來到那家經常光顧的拉麵館要了一麵拉麵,拉麵端上來的時候,他讓老板再給他開一瓶啤酒。
離開學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拉麵館裏吃飯的人顯然比平日少很多,也就沒有了人多時的嘈雜,隻有牆上懸掛著的那台簡陋的大風扇不知疲倦地來回搖著頭,捎帶過來一陣陣夾雜著廚房味道的熱風。
吃著碗裏的麵條,喝著啤酒,一陣酸楚突然湧上張智心頭,那種酸楚是由一種身在異鄉的漂泊感帶來的。他的眼眶裏因此竟閃現出了淚光。
剛才和苟夏青見了麵,分手後,苟夏青回家了。
剛才還意外地碰上高中同學韓軍,分手後,韓軍也回家了。
隻剩下他張智,要不是在學校裏還有個棲身之地,他不就是一個來海東的流浪漢嗎?自己為什麽來這裏,自己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應該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平靜的家庭,然後,過著雖不轟轟烈烈,但卻樂享其中按部就班的生活,一如絕大多數人那樣……
可是,現在的自己,卻是這樣孤苦伶仃,惆悵,落寞……
張智一下子沒有了胃口,便放下筷子,掏錢跟老板結了賬,滿心傷感地從拉麵館裏出來,拖著沉重的雙腿,往學校大門那邊走去。
當年,自己和韓軍,陳明華、季海林、王西貝這幾個要好的高中同學,可是隻有他張智一個人是正兒八經地考上了大學。
臨到海東報到前,韓軍他們幾個人專門給他送行,一個挨著一個地一邊給他敬酒,一邊說著讓他今後飛黃騰達的時候,別忘了提攜幾個老同學的話。
那時,自己的心裏的確是充滿優越感的,他覺得隻有他的未來才是充滿希望的未來,他甚至都有些擔心自己的這些老同學好朋友,今後的路到底該怎麽走。
然而,時過境遷,現在,他和這幾個老同學一比,他發現現在最失落的,反而是他張智自己。
“唉,現在怎麽這麽不快樂呢?希望有的一切,眼看著一步步地都要實現了,可是自己怎麽會越來越感覺失落了呢?”
他邊走邊想,回到了宿舍。
那麽熱的天,他連洗都沒洗一把,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他確實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