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一廂情願
隨著時間的推進，張智把一切都想好的時候，苟夏青也把一切都重新進行了梳理。
苟夏青決定不再讓自己承認那天對張智說過的話，她準備把張智已經知道的那件事一筆勾銷，如果張智不相信，她完全可以解釋說，那次孩子的體檢結果是和別的孩子弄混了，現在已經糾正了過來，然後，發生的這一切就完全是一場誤會。
她希望自己這樣做了以後，大家的生活一定還能像之前一樣，自己還是她自己，張智還是他張智，生活繼續保持現狀，大家都沒有缺少什麽，也對所有人都好。而她，可以一如既往地愛自己的丈夫，也一如既往地需要張智對她工作上提供幫助。
如果張智非要繼續糾纏那件事，她不會給他任何希望。總而言之，這件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張智在銀城的父母家裏忙著起草離婚協議書，忙著想苟夏青並且給她發短信的時候，苟夏青正跟自己的老公和兒子在哈爾濱的一家酒店客房裏。
房間裏隻有電視的聲音，這使得張智發來短信的提示音，響聲顯得很突兀，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苟夏青剛洗完澡，正坐在床頭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孩子早已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了，顏永軍隻穿著條短褲靠在床的另一頭，正用遙控器毫無目的地對著電視機調台。
聽到手機短信的聲響，苟夏青有一種預感，她幾乎不用看手機，就可以斷定這個短信是張智發來的。
張智經常在這個時候給她發短信或是打電話，而她也同樣經常是在這個時候，打電話找張智。她知道，張智在西城家裏的時候，吃過晚飯通常都是不在家待著的，她接到張智的很多電話，都是張智在這個時候用辦公室的電話打給她的。
他們兩人喜歡在這個時候煲電話粥。夜深人靜，沒有了兩個人麵對麵時的顧忌，這個時候在電話裏，什麽動情的話都可以講，什麽樣的思念都可以表達。當然，這個時候，也一定是顏永軍不在家的時候。
老婆的手機接到短信的響聲，顏永軍一點也沒有去在意它，手機就放在床頭櫃上。有那麽一次，顏永軍的眼神無意落在了苟夏青的手機上，她的心猛地一緊，擔心老公會產生好奇心，去看她的手機，她甚至已經在心裏想著怎麽跟老公解釋才好。
不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這時的顏永軍手裏拿著遙控器來回調換著節目，可心思一直在苟夏青的身上。就在苟夏青一邊想著張智短信的事，一邊慢慢擦著頭發的時候，顏永軍有點等不急了，就把自己的腿伸直，用腳一下一下地輕輕蹬著苟夏青的後腰，催促著她。
手機短信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如果是張智發來的，苟夏青心裏挺煩的。她真擔心如果張智再發過來一條，那顏永軍可就真的說不定要拿過手機看一看了。
她把頭發擦幹後，既不想去看張智的短信，更不打算回張智的短信。她把毛巾送回衛生間後，走回到床邊，裝作收拾床頭櫃上的東西，順手把自己的手機拿起來關了機。
顏永軍帶著苟夏青和孩子是從大連坐飛機到的哈爾濱，在這裏停留兩天後，最後一站他們要折回來再到長春去。
顏永軍想再次到那家著名的汽車製造企業去看一看，他一直持有這家企業數量不小的股票，而且，上次五一他和他的股友們來的時候，他就想過要帶著兒子來，讓兒子好好看看大汽車，看看大汽車是怎麽被製造出來的。除此之外，他準備在這裏挑選一款車型，給姐姐的幼兒園配一輛接送孩子的校車，讓姐夫每天早晚開車接送幼兒園的孩子。
不得不說顏永軍很有經商頭腦。他為姐姐籌辦的幼兒園開業沒多長時間，就吸引來了不少生源，一些住的遠一些的家長來園裏了解情況後，也想把孩子送到這裏，並且建議能不能像有些幼兒園那樣提供接送服務。顏永軍覺得這個建議值得采納，就準備先買一輛小型麵包車。
他哪裏知道自己的老婆心裏藏著那麽多的心事。
苟夏青現在的想法，和她春節後剛剛發現這件事時產生的想法，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她決定讓這件事情的解決過程變得更柔性，更自然，最好來一個軟著陸，而不是像她剛開始想的那樣，隻是試圖采取一種鴕鳥政策，簡單地以一種視而不見的辦法一躲了之。
可她不知道，現在的張智卻在想象著，等待著，她能和他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張智早上醒來，打開手機，仍然沒有看到苟夏青回複的短信，心情有些悵然，但他顧不上多想，匆匆吃過早飯，告別父母，打車到了銀城長途汽車站，趕上了第一班發往西城的長途客車，在午飯後的時間，回到了西城。
他讓出租車在曙光院辦公區的大門外停下。從車上下來，正午灼熱的太陽光再次一下子裹挾住了他那已經有點謝了頂的腦袋，全身立刻像靠近了煉鋼爐一般。剛才下長途汽車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一次這種感覺。
太熱了。他不想再回家了。進了單位大門，他直接往辦公大樓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姚副總工程師家住在市區，每天中午在食堂吃過午飯，就在辦公室裏打個盹兒。這會兒他已經在辦公室裏的那張舊皮沙發上躺下準備午睡，聽到開門聲，他忙坐起身來跟推門進來的張智打招呼。
“我剛從銀城回來，不回家屬院了。今天真熱呀。”
“那，你過來躺會兒？”姚副總說著就要穿鞋站起來。
“不不不，我手上有點急活要幹，你安心睡你的。”張智接著說。他知道姚副總對他這時候來辦公室會有疑問。
聽張智這麽說，姚副總就又重新躺下。
要說手裏有急活，張智的確是有事要幹。
由中國UPC工業協會主辦的一年一度的中國國際UPC工業展覽會，下月要在海東舉辦。每年這個展會的前後，也是張智這個協會秘書長最忙的時候，
張智是一個事無巨細、事必躬親的一個人，展會的各項籌備工作他都要一一過問。幾天前，佟亞倫就已經把起草的展會籌備方案傳到了他的郵箱裏，他得抓緊時間敲定下來，然後呈送給林院長這個協會理事長最後審定。
他先把桌上的台式電腦打開，又從身後的文件櫃裏拿出他的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也打開來。在等待開機的那一會兒，他看了看躺在沙發上的姚副總，然後從自己的手提包裏取出昨晚起草的那份離婚協議書，再用鑰匙打開辦公桌抽屜上的鎖，把那份協議書放進了抽屜裏。
“哎，張智，你知道不知道，院裏把一個為中航公司配套的部級項目交給了楊越。”
那個長沙發是放置在張智這一側牆邊的，姚副總頭朝著張智腳對著房門，枕著沙發扶手平躺在沙發上，揚起下巴突然對張智說道。
“哦，是嗎？”
“上個禮拜你回來的時候，就想跟你說，又忘了。”
“那誰是課題組長？”
“王院士親自掛帥。”
張智能聽出來，姚副總專門把這件事告訴他，是因為大家都認為，這個項目如果他張智沒有去海東學習的話，一定是會交給他來做的。
大家也都清楚，承擔這種項目最大的好處是，科研方向明確，經費充足，項目研製期間，可以不用考慮任何條件保障方麵的問題，項目完成後，課題組既有成果，又有榮譽，可以說是名利雙收。當然了，這類項目研製的難度、研製過程的不可預知性肯定也是具有挑戰性的。但是，作為科研人員，一輩子能做一兩個這樣的項目，也算是蓋棺論定的成就。
張智聯想到自己參與的“八五”攻關課題以及“863”項目，給自己奠定的發展基礎。他覺得，這次楊越拿到了這個項目，說明院裏是要重點培養楊越了，這讓他的心裏有些不舒服。
好在自己現在正全脫產讀博，拿不到這個項目也沒有什麽覺得尷尬的。於是，張智就在心裏寬慰自己說：“管他呢，不想了，愛誰誰吧。”
見張智沒有再做聲，姚副總在沙發上也靜了下來。
張智盡管在心裏自己安慰自己，嘴上也不再說什麽，但對這個項目，他的心裏怎麽會不想呢。自己不是一直就想好好幹幾個這樣的大項目嗎？可是，幹了又怎麽樣呢？幹好了又怎麽樣呢？不是還得看那些人的臉色嗎？
他曾一直簡單地認為，自己就在技術上專心致誌，好好地做幾個有價值的項目，完全可以不去考慮科研以外那些無關緊要毫不相幹的事情。
可是，身邊不知怎麽會有那麽多人願意操那些他最不願操的心，明明都是搞科研出身的人，卻都一個個讓自己往行政那條路上擠，也就把許多簡單的事變得不那麽簡單了。可這些明顯不是我張智的強項，於是，就有了自己在曙光研究院科技部主任的任上又回到了一部的事情。
那件事，真是讓人大跌眼鏡。他知道，從那時起，很多人不再看好他張智。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現在的他也不錯嘛，他本就不想與那些人為伍……
他想起自己最初產生讀博的想法，很大程度上就是緣於諸如此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