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走出西城
四月的西城，春暖花開。
伴著花香，首屆中國（西城）信息技術博覽會暨高科技成果交易會，在西城市科技館隆重開幕。
周六，張智和朱墨帶著一諾，來到博覽會參觀。張智是在朱墨和女兒的前拉後推下，才一同前來的。
“你們西城這小地方，能辦成個啥？”張智被母女倆拉扯的時候，很不情願地說。
“這個展會規格很高的，看看去吧。再說啦，秘書長這個角色，應該是一個上躥下跳非常活躍的人物，你不能天天下了班就貓在家裏呀。你要是整天死氣沉沉的，那你們這個協會肯定也是死氣沉沉的。”
就這樣，兩個大人一個孩子才一路著出了家門。
西城市科技館原本就處在繁華路段上，現在，科技館建築的四周被一條條大紅色的橫幅、遍插的彩旗，裝點得如同節日一般，漂浮在半空中大大小小的各色氫氣球下懸掛著的隨風搖曳的彩帶，像是在熱情地向人們招手，吸引著一撥一撥的市民，合著廣場上歡快喜慶震天響的樂曲聲，湧進科技館的大門。
博覽會由西城市政府主辦，承辦單位是西城市科技局。朱墨今天是有采訪任務的。
“朱記者過來了。”
在科技館大門內右手邊的組委會辦公室裏，科技局的蔡副局長正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搭在自己的左手上，右手抹著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向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交待著什麽，見朱墨進來，忙打招呼。
“好盛大呀，場館外麵的氣氛特別吸引人。”朱墨迎著蔡副局長說。
“這次，西城日報可得好好幫我們宣傳宣傳。你也知道，為這個展會，局裏上下可是忙了大半年了。等我這邊忙完，一會兒咱們一起到裏麵看看去。”
“不用不用，您忙您的，再給我一些最新的材料就行，我自己到裏麵轉著看。”
朱墨從辦公室出來，一家三口往展會現場走去。
對西城這樣的城市舉辦的各種會議和活動，張智從來不感興趣。這會兒跟著朱墨，他也隻當是看熱鬧。
朱墨像帶實習生那樣，出了組委會辦公室大門，就把手頭上剛拿到的材料隨手交給張智，然後拉起一諾的手走在前麵。張智在後麵跟著她們母女倆，邊走邊翻看那些材料。
材料顯示，博覽會吸引了清華大學等國內十幾所高校，以及IT業著名廠商聯想集團、軟件業著名的美國UG公司等150餘家單位參展，共設展位200餘個，參展高科技項目1500餘項，來自俄羅斯、美國、日本、新加坡等國家和地區的客商達80餘家。
看著材料上介紹的內容，張智有了一點點觀展的興趣。
博覽會一樓展廳，主要展示通訊技術和產品，麵向大眾消費者現場促銷。二樓展廳，匯聚了科研院所、高等院校和大中型企業的展台，以高科技成果交流交易為主。
張智和朱墨帶著一諾在展廳裏邊走邊看，不時被來來往往的人流擋住去路，一些撿廢紙的人，穿梭其間，一再光顧各個展台，趁工作人員不注意，將一遝遝宣傳資料帶出展廳。
“哎！”
上了二樓，張智把腳步停下來叫住朱墨，然後皺著眉頭說：“你聽樓下傳過來的電聲樂隊的噪聲，我看有上百分貝了，還有這麽大的人流量，在這兒談技術問題，談合作細節，簡直開玩笑嘛。”
“就是啊。”聽張智這麽一說，朱墨四下看看，也開始注意到了。
一諾本來正站在爸爸媽媽的旁邊，隨著樓下傳來的音樂節奏扭動著小身子，這會兒也趕緊停了下來。
高校展台集中在二樓的東部區域。朱墨隨手在幾個展台上拿起幾份宣傳冊看到，這些高校帶來的數控機床技術、軟件技術等，都是西城產業發展急需的科技成果。
“我們此次來西城參展，對達成合作意向充滿信心。”西安交大展台的一位工作人員接受朱墨的采訪時表示。
但在華中科技大學展台前，工作人員則略帶遺憾地說：“這麽高規格的博覽會上，除了擠擠扛扛看熱鬧的人，很少有相關企事業單位的代表，到我們的展台前谘詢和接洽。”
從東區轉彎來到北邊的企業展區，一家國內知名的本地企業參展負責人告訴朱墨：“主辦單位把展會的組織工作重點放在了前期的招商上，卻忽視了本地企業的參展組織工作，來參展的本地企業，多是被政府部門拉郎配拉來的，布台參展都是應付了事。”
“為什麽會應付呢？”朱墨問。
“最大的問題是，展會的專業性不強，什麽都有，像個大雜燴，展會針對的目標人群不清晰，這樣的話，你仔細看就會發現，本地企業的觀展積極性並不高，展會表麵看上去聲勢浩大，但實質性的接洽不會很多。”那個企業負責人用手指著周圍給朱墨看。
接下來的一幕，張智和朱墨都看在眼裏。
“咱們廠的產品在山東有總代理嗎？”
在一家西城市的企業展台前，一個從山東專程趕來的客戶，頗感興趣地向展台裏的一位女工作人員谘詢。這個工作人員隻是把眼睛抬了一下，仍舊和另一個正在電腦上打遊戲的男工作人員熱烈交談。
那個客商被尷尬地晾在那裏好幾分鍾。
“你們是來工作的呀。”朱墨忍不住說了一句。
那兩人不滿地瞥了朱墨一眼，自知理虧，這才把臉轉向那個客商……
二樓展廳的東南角，一間用玻璃門隔成的大約兩三百平方大小的會議室裏，上麵寫著“創業投資高層論壇暨投融資洽談會”的橫幅，醒目地懸掛在主席台上方。
發言席上，一場演講已近尾聲。
主席台下麵，放置有七八排桌椅。受展會主辦方邀請，來自創投領域的一些知名人士和專家正齊聚在這裏，以演講的方式，為企業開辟融資渠道提供思路。
“您以前來過西城嗎？這種形式的論壇您覺得效果怎麽樣？”朱墨問剛剛走下演講席的那位專家。
“西城的國有大中型企業很多，但在論壇上，希望找到好的項目和理想合作夥伴的投資商們，卻很難與西城的企業家們謀麵。你看，參加論壇的當地企業寥寥無幾。”這位專家略帶苦笑地說。
朱墨斜了一下身子，把目光投向專家身後，桌子上擺放的台卡顯示的參會代表名單，支撐著這位專家的結論。
博覽會閉幕後的第二天，張智在西城日報的第二版，看到了朱墨采寫的述評文章，題目是《麵對客商，我們還需做些什麽？》。因為自己到過現場，張智便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
這篇稿件，朱墨是在之後又進行了補充采訪寫成的。
稿件開篇列舉出官方的統計數據：博覽會開幕的當天上午，觀展人數就達3萬人次左右，4天的博覽會會期，觀展人數總計約20萬人次。
接下來，稿件聚焦參展客商對參加展會的感受：
“這樣的會展，應適當控製觀展人數，可采取低價銷售門票或有針對性贈票的方式，把根本沒有必要進來的人，限製在展廳外。”
“會展要向專業化發展。”
“高科技展會應有高科技氛圍。”
在第二部分，稿件提出核心觀點——把客商吸引來很重要，讓客商跟誰見麵更重要。
根據現場采訪到的情況，稿件明確指出一些具體的問題：展會組織工作缺乏有效的針對性；企業不能充分認識和利用展會的商機；前期的參展組織工作，沒有千方百計激發當地企業的積極性，讓展會成了一個漂漂亮亮的“花架子”。
稿件提出問題，也給出了解決問題的建議方案：應該嚐試政府淡出，探索市場化運作方式。例如，可以讓專業的中介公司，參與展會主辦權或承包權的競投標等。
最後，稿件進一步擺事實、講道理：西城每年有300多項科技成果等待轉化。同時，西城的工業產業結構調整，也有賴於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一直以來，西城的科技成果轉化率不高，與缺乏創業資本的支持有直接關係。因此，政府要引導企業，積極接納新的發展理念，充分認識和利用創業投資這一新的融資方式，促進西城經濟借勢發展。
因為有過現場的直觀感受，所以，張智對稿件中的事實陳述和一係列觀點是認同的。稿件中有一段文字，張智反複認真地看了好幾遍。
這段文字是接受朱墨采訪的一位專家的話：
“創業投資是決定中小高新技術企業能否快速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縱觀國內外經濟發展現狀，凡是經濟發達的區域，創業投資必然十分活躍；反之，創業投資不甚活躍的區域，地方經濟的發展也就相對落後。”
西城落後的經濟社會發展現狀，以及相對落後的發展理念，是顯而易見的。這些，深深地影響著張智的工作思路。
他，要帶領中國UPC工業協會，走出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