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活日常
自從一諾上學後,家裏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一直做編輯的朱墨,就想趁自己還年輕,繼續去當記者,跑采訪,寫稿子。
這幾天,編輯們坐在辦公室裏,都在閑聊一個話題。
“馬上中層幹部又要全體起立啦。”
“你這次可以去衝一個正職。”
“別抬舉我啦,狼多肉少。算了吧。”
“感覺每個部門剛穩定住,又開始折騰了。”
“折騰吧,不折騰咋辦。大敵壓境,領導們總得有個姿態吧,能用的招,不都得用上嗎。”
為了適應日趨激烈的報業市場競爭,西城日報近幾年開始對人員實行一年一次小調整、三年一次大調整,為的是讓“能者上、庸者下”。
這一年,恰遇采編崗位三年一次的大調整,中層幹部要“全體起立”,職務清零,重新競聘上崗。
這種人員調配的方式,經過幾年的運作,在西城日報已經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經驗,所以,中層幹部重新競聘上崗,很快塵埃落定,各就其位。緊接著,各部門人員開始雙向選擇。朱墨借此機會,就從要聞部到了采訪部,分管財稅、金融、科技等戰線的采訪報道。
“朱墨,這幾個線都不好出稿子。”要好的同事悄悄提醒朱墨。
有經驗的記者都知道,分配給朱墨的這幾條采訪戰線,長期以來都不是出新聞的地方,出好新聞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采訪部開會分配戰線的時候,朱墨是主動要求負責這些戰線的。也許是因著張智的關係,朱墨對科技這條戰線的感性認識就多了些。她覺得這條戰線其實是一座新聞報道的富礦,一旦出了新聞,就一定是大新聞。
而對財稅、金融這兩條戰線來說,一係列深層次改革,已經進入國家決策層的視野,在財政支付製度、農村稅費製度等方麵,一項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改革已漸次在全國鋪開。
多麽好的新聞源啊。朱墨慶幸自己及時調整了崗位。
長期以來,我國的財政撥款方式,都是在上一年撥款額度的基礎上增加一定的數額,財政年度結束的時候,結餘部分要全部上繳。這樣一來,便形成一個怪圈:有些部門寧可多花錢,誰也不願意去省錢再上繳。
這方麵,就發生過一件讓人很是費解的事情。據說,南方某城市的地鐵線,實際建設費用比預算投資節約了近20億元,可工程負責人不僅沒有得到表揚,反而因為“錢沒花完、績效不好”,挨了批評。
因此,財政支付製度改革,已經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然而,但凡一改,就會涉及各級各部門的利益,引發諸多矛盾,導致部門和單位借改革之機,突擊花錢。
為了營造出了解改革、支持改革、投身改革的良好氛圍,配合改革政策在西城的落地實施,朱墨在第一時間采寫了《讓財政資金不再是“唐僧肉”》的深度報道,
張智也對這種改革很感興趣,認為可以將其移植到他所負責的部門工作當中。
一個周六的下午,空氣中彌漫著懶洋洋的味道。午睡過後,張智和朱墨兩人躺在床上聊起了這個話題。一諾趴在床邊的寫字台上做著數學作業。
“我可是現學現賣。傳統的財政資金支付製度,流經環節太多,資金使用單位擁有資金的直接支配權,這就導致資金的使用隨意性很大,被截留、被擠占、被挪用,就不可避免地發生。”朱墨向張智介紹她在采訪中所了解到的情況。
“那可不可以這樣認為,國家撥付的專項資金,如果不改革,那落實到具體項目上,就有可能出現‘缺斤短兩’?”張智問。
“是的,你很聰明。”朱墨調侃了一句。
“爸爸就是聰明,我的數學題,爸爸給我一講,我就懂了。”一諾抬起頭插話。
朱墨接著說:“按之前的製度,財政部門隻能在事後,對財政資金的使用情況進行監督檢查,但等到發現問題時,往往已經時過境遷,已經沒有了糾正和挽回損失的機會。”
“那麽,這種新的國庫集中支付政策是否就意味著,在資金撥付之前,就可以進行有效的監管,從而實現對每筆資金的全過程監控?”
“對的,這正是改革的目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單位真的是可以借鑒一下。”
這種新的製度設計,啟發了張智對GAZ中心資金管理新的思路……
朱墨還配合國家大力推行的農村稅費改革,采寫了稿件《農民將不再“交公糧”》。
農村稅費改革,是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央對城鄉經濟和社會發展不平衡,做出的重大政策調整,是對農民在稅負上與城市居民平等地位的恢複。這項改革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取消農業稅。
西城市主管農業農村工作的市委郭副書記接受朱墨他們的采訪,在談到這項改革時,感慨萬千:“曆史上,老百姓眼中的‘皇糧國稅’,一直牽動著中國社會的興衰。革命戰爭時期,在充滿戰火硝煙的土地上,中國的農民用一輛輛裝滿糧食的小推車,“推出”了中國革命的勝利。幾十年來,農業稅也一直是國家財力的重要基石,從一九四九年到二〇〇〇年,這五十二年間,中國的農民向國家繳納了七千多億公斤的糧食。”
“今天,農村稅費改革的最終目標,就是要切實減輕中國農民的負擔。如果改革政策的落實一旦發生偏差,農民負擔非但不能減輕,還有可能加大。你們一定要把握好這次改革的宣傳報道工作。”郭副書記向記者們提出要求……
改革潮湧,為朱墨提供了取之不盡的新聞報道資源。每天的選題、采訪、寫稿,朱墨忙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有八小時工作製的概念。
家裏沒有電腦,有時為了趕稿,朱墨不得不在單位寫稿寫到深夜才回家。給一諾做飯、輔導功課,都落在了張智身上,而張智很多時候更忙。
於是,曙光院職工食堂裏,經常出現一個脖子上掛著鑰匙的小小的身影,獨自一人買份盒飯,然後拎著回家。那是一諾。
每天缺少父母的陪伴,還不到十歲的孩子,學習就出現了問題。
顏梅找到朱墨:“一諾現在經常完不成作業,你們都忙,幹脆讓孩子下午放學就到我們家,我幫你們看著。”
朱墨是個不願麻煩別人的人。她對顏梅連連道謝:“不用不用,我也不是天天這麽忙,孩子在學校已經很給你添麻煩了。”
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張智和朱墨都不太善於主動與人交往,一是性格使然,二是他們都覺得,工作之外,相互間的走動,完全是一種精神上的負擔。這也不是他們兩人清高,他們其實也不喜歡自己這種性格。
可是,女兒一天天在長大,為了孩子,做家長的,也應該擴大交往麵,經常帶著孩子多與人溝通。所以兩人都希望對方多主動走出去。
“你整天出差不都得跟人打交道嘛,平時在院裏也跟同事們多交往交往。”
“你整天到處采訪,天天什麽人都接觸,你平時沒事的時候,多跟學校老師和同學家長交流交流,對孩子有好處。”
他們兩人你推我,我推你,誰也推不動誰。兩人也就隻好認命,有時間了,就看看孩子的作業,忙得時候也隻好放任。
曙光院衛生所的護士塗榮,和張智他們家住在同一棟樓上,塗榮家在最東頭的那個單元,上班下班必須從張智他們家的單元門前經過。塗榮性格開朗,善於表達,樂於助人,她說自己就是個社會活動家,就是喜歡與人交往。晚飯後,她是張智家的常客。
塗榮比張智大四五歲,他們家人也都是曙光院的職工,她父親還是曙光院前任人事處處長,張智那年分配到曙光院時,他父親正在任上。所以,塗榮對曙光研究院前世今生的許多人和事,都能說出不少鮮為人知的故事來。
起初,塗榮一來家裏,張智和朱墨都放下手裏的事陪她說話,聊的多是家長裏短,次數一多,張智就沒有耐心陪下去了,每次就推脫有事要到辦公室去,朱墨就隻好一個人陪著。
塗榮的妹妹塗玫的兒子曹丞,跟一諾是同班同學。見這段時間朱墨和張智都忙得顧不上孩子,塗榮就對一諾說:“寶貝兒,放學後你和曹丞,都到衛生所阿姨那兒寫作業好不好?”
曹丞不是一諾經常在一起玩的同學,於是就說:“媽媽讓我放學就回家,不要亂跑。”
衛生所是曙光研究院各種信息的重要集散地。這裏每天看病打針的職工、家屬來往不斷,隨便一個話題都能產生好多信息。院裏要出台什麽政策,人事可能要發生哪些變動,誰家和誰家又發生了矛盾,誰家的孩子學習好,誰家的孩子學習吃力,等等,話題無所不包。
朱墨經常能從塗榮滔滔不絕的閑聊中,了解到院裏不少的人和事。有時她就會等張智半夜從辦公室回來的時候,講給張智聽。遇到有些話題,張智就提醒朱墨:“你可別跟著塗榮瞎咧咧,她那張嘴。”
所以,朱墨心裏也不想讓一諾跟著塗榮到衛生所去,她覺得衛生所那個環境,對孩子的影響是負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