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官上任
張智上任科技部主任後,許多同事都是把他當做未來的副院長來尊敬的。
這讓張智兼顧科研一線工作的想法很容易實現。部門的一把手嘛,每天想幹什麽,去幹就是啦,一不用請示,二不用匯報。
並且,之前在一部當副主任的時候,張智經常會遇到的科研條件保障問題,現在都已經不是問題。因為科技部的主要職能,就是負責提供科研條件保障的。
可是,沒過多長時間,大家就發現,張智這個新晉的科技部主任,和他的前任們都不一樣。
除了必須參加的會議,除了處理眼前急等處理的事情,曙光院行政大樓三樓的科技部主任辦公室裏,是難得看見張智人影的。
按說,看不見就看不見吧,可他又偏偏在自己上任後,燒出了新官第一把火:他把科技部大量的審批事項,都集中在了自己這裏。
“改革嘛,不傷筋動骨,索性不改。”他的初衷是好的,是想為院裏把好關,盡可能節省一些不必要的支出。
院長也很支持他。
可是他沒有考慮過,這樣一來,科技部主任的辦公室,來辦事的人就會像走馬燈似的進進出出。
找科技部主任簽字的,找科技部主任解決各種各樣問題的,經常是來一趟兩趟見不到主任的麵。次數一多,大家的心裏自然就有些不快了。
張智自己沒有想到這些,部裏的其他同誌也不好把這些情況全都告訴他。
相反,張智心裏想,現在難得有自己這樣的部門領導,本職工作外,不忘科研業務,一有空就往課題組跑,哪像有些人,想法太多,心思都用在別的地方了。
這一年,國家確立了科教興國戰略,提出“穩住一頭,放開一片”的改革方針,開展科研院所結構調整試點工作;緊接著,圍繞加強技術創新、發展高科技、實現產業化,對科研院所的布局結構進行係統調整。
按照國家的統一部署,曙光化工研究院的改製工作也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
此時,張智上任科技部主任已經兩個多月。
在六月份第一周的周一上午院務辦公會例會後,院長林東強把張智留了下來。他跟著林院長從會議室來到院長辦公室。
“張智,這段時間你集中精力,根據剛才院務辦公會的精神,參照化工部下發的直屬科研院所體製改革方案,圍繞如何加強曙光院創新體係建設、加速科技成果轉化,針對改革二字,起草一份曙光院近一個時期科研工作的主要政策框架以及細則。”
林院長說話的表情很嚴肅。張智坐在林院長辦公桌的對麵,認真記錄著院長的指示。
“注意一點,在院級政策供給上,要集中在促進科研機構轉製、提高產業創新能力這些主要方麵。”院長提醒他,“要盡快拿出一個完整的東西,以便及時提交院務辦公會和技術委員會進行討論,定稿後提交化工部。”
吃過晚飯,一諾跑出去找小朋友玩去了,朱墨想跟著孩子出去,張智叫住她:“讓孩子自己玩吧,你幫我參謀參謀。”
聽張智把今天院長布置任務的事情講完,朱墨心想:“早就讓你要有心理準備,這種整體層麵的管理工作不是你的強項,不適合你。”
但朱墨沒有把自己心裏的話講出來。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來。朱墨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把腦子裏的大概框架說給張智聽。
“太籠統啦,具體點。”張智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朱墨。
“這又不是我寫稿子。具體的有針對性的內容,是要你根據曙光院的具體情況,從宏觀和微觀上去把握的。”
張智有節奏地搖晃著自己的身體,眼神若有所思。
朱墨又說:“要我說,你就應該到各個部室去調研調研,征求一下基層的意見。”
“我就是從一部出來的,下麵什麽情況我都清楚。”
女兒開門進來,拉著媽媽的手嚷嚷著陪她出去玩。朱墨對張智做了個鬼臉,跟著孩子出了家門。
接下來的兩天,張智就沒有再跟朱墨提起這件事。第三天中午下班,張智一進家門就對朱墨說:“我得馬上回銀城一趟。”
“什麽事啊,這麽急。”
張智猶豫了一下:“這事有一段時間了,我一直沒跟你說。咱爸跟別人有點經濟糾紛,法院那邊馬上要判了,我得回去看看。”
“你坐晚上的火車?”
“火車太晚了,我剛才跟司機班打過招呼了,一會兒從司機班叫個車回去。”
聽到張智說“從司機班叫個車”,朱墨第一次體會到了張智這個科技部主任的分量。因為在曙光院,可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調動小車班車輛的,更何況還是私事,還要跑長途。
匆匆往嘴裏扒拉幾口飯菜,張智就離開了飯桌,在臥室床邊寫字台的抽屜裏找出幾件紙質的東西裝進手提包裏,走出家門前回頭對朱墨說:“今天晚上可能趕不回來。單位如果有人找我,就說我上班去了。”
朱墨跟在張智身後,把張智送出樓門,看見一輛小車已經等在樓西頭的小路上……
張智從銀城的父母家趕回西城,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朱墨看到他的臉色很不好。
“怎麽樣,事情解決了嗎?”朱墨問完好半天,沒有得到張智的回應,又接著說,“到底啥事啊,這麽作難。”
“唉——”張智長歎一口氣,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張智的父親有一個關係一直不錯的老同學,也在銀城機床廠工作。兩年前,這個老同學找到張智的父親,說是有個朋友上了一個項目,很賺錢,許多人都投資入股參加分紅。老同學說:“你在報社廣告部當主任,手上閑錢肯定不少,投點進去肯定能賺。”
聽老同學這麽一說,張智的父親覺得不能不給老同學麵子:“也沒什麽閑錢,家裏剛攢夠五千塊錢現金,這兩天正準備往銀行裏存呢,你先拿去。”
老同學之間,錢拿走,什麽手續也沒有。
誰知,剛過一個月,這個老同學就又找到張智的父親,剛一落座,就從身上掏出兩遝錢來放在茶幾上,然後把身體往沙發後背上一靠,用手指著說:“老張,這一遝是你的五千塊錢本錢,這一遝是一千塊錢的利息,你收好。”
張智的父親滿心驚訝,但表麵卻很平靜地開玩笑說:“你是開銀行的還是你家裏有印鈔機呀,不到一個月就這麽多利息?”
“是啊,投資入股的人都是分的這個數。”
“是嗎?看來你那朋友幹得不賴。”
“可不是。你看看現在那些鄉鎮企業的老板,天天到處托人找項目,看得準的話,那結果可是不得了。你這次是投的少。有幾個投了幾萬的,你算算,這一個月下來掙了多少?”
老同學走後,張智的父親尋思:“看來現在就得自己幹。有機會得再跟兒子談談,有什麽好項目一定要留心。”
張智的母親看著老伴兒把茶幾上的錢收拾好,滿臉不屑地說:“哼,你這老頭兒,我看這錢不是什麽好來路。”
“哼,咋不好?”張智的父親把嘴角一撇說,“現在就得這樣幹。當初讓智子大學報化學專業,我就考慮,今後如果能搞出個有市場的項目,再找點投資,搞得好,很快就起來了。”
“你這老頭兒,淨想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