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還是這麽臭美
一輪明月懸掛半空。
幽暗而陰森的氣息在這座亂葬崗肆虐開來，陣陣陰風拂過肩頭，此起彼伏的啼哭更是讓這對小情侶苦不勘言。
如此良宵美景，不談情說愛。
他們還要將找準寫有自己名字的墓碑，並主動投棺，然後等著被燒死，聽聞套餐裏還有被挖出來挫骨揚灰。
這就是所謂的死亡體驗？
就這，還要花上小一千塊智商稅。
還有比這更離譜的事情？
年輕小哥懊悔極了，光是站在那口棺材前兩腿就止不住的打顫，早知道說什麽都不入這座火坑。
而那個女孩兒卻搖頭點頭，處於極度糾結的心態。
“要不，算了吧。”小哥的聲音被顫抖的雙腿傳染，抖得厲害。
在這個國度有這樣一種神奇的定律。
由於過去已經做出的決策，因錯誤造成現有不可收回的損失。
一種流逝的曆史成本。
用經濟學的術語來說這叫沉沒成本。
彼岸的門票錢屬於這個行列。
作為一個學金融的當然要及時止損才是。
嗯，
最正確的止損應該更提前，提到認識她之前。
而現在，他們麵臨一個更恐怖的民間魔咒。
繼沉沒成本後的神奇定律——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試試唄。
錢都花了，不能浪費。
等都等了這麽久，再看看唄。
如果現在就這樣走，那跟脫到隻剩內褲然後發現沒帶安全措施有啥區別。
這種莫大的連環坑對於一個學金融的學生來說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奇恥大辱。
“走。”
“喂，你幹嘛，我不去，別動手啊我警告你，我不屬於那裏。”
年輕小哥瞪大眼睛，一把被抓住脫向前去。
他兩腿軟塌塌的，根本就無力反抗。
“噗通。”
說來奇怪，就在二人剛接近那處大坑，年輕小哥一個不注意就落入坑裏，順勢從半掩的棺材口掉了進去。
“嘭。”
一聲悶響，他女朋友也隨之一起掉了下來。
那扇詭異的棺材板更是一瞬間齊刷刷的擺正關閉，把人完完整整鎖在其中。
黑暗，
觸不到邊際的暗色，充斥滿他的眼球，靜謐到極點的氣息讓他心頭瘮得慌。
這種感覺年輕小哥很早就開始了。
從被那個無良保潔收取第一筆費用，一路下來越走越坑。
這哪裏不恐怖了？
他毫不誇張的說，這裏的任何一座設施都完全可以拿去鬼屋，而且毫無違和感。
就這店的老板，躺棺材裏扮個吸血鬼簡直就是本色出演。
即便現在，也絲毫體會不到半點趣味。
“我真傻，當初我就不該來。”
年輕小哥又一次發出祥林嫂之歎息。
就拿這口棺材來說，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雖然同樣是兩個人在一起，卻完全沒有楊過跟小龍女在活死人墓底下棺材裏的浪漫。
現實是什麽？
兩個人擠在一間小盒子裏，除了悶熱、擁擠、轉身困難，就是對方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汗臭。
因為零距離的接觸，年輕小哥感受到女友的驚慌。
她在發抖，全身上下都抖得厲害。
“不用怕，就像我之前說的，隻要有我在就不需要害怕。”
年輕小哥覺得有必要安慰一下女朋友。
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沒說過話，估計是嚇傻了沒反應過來。
作為一個男人，就應該在這種時候挑起擔子。
他隱約聽到一聲細如蚊吟“嗯”的一聲，帶些嬌羞，更帶著一股不可思議。
“嘭嘭嘭……”
棺材外邊時不時傳來響聲，好像上麵的泥土疊在棺材蓋的聲音。
“轟轟。”
整口棺材變得有些沉重，像是坐電梯給人帶來的快速傳動感，而裏麵的人更是能清晰感受電梯迫降帶來的滯懈，年輕小哥的身體頓時發僵。
“不用怕不用怕，馬上輪到我們了。”
他必須鎮定，換作隻有他一個人早就指不定鬼哭狼嚎了可這裏不止有他一個人。
起碼得有一點男人的擔當才行。
女友在他的細心安慰下好不容易才鎮靜下來。
過了好久，棺材的迫降感才緩緩停住。
“嗚呼”
一點橘光燃起，四麵八方的燥熱不止一次奔襲而來，層層疊疊的熱浪拍打著棺材裏躺著的人。
“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年輕小哥引導著女朋友向他一樣做，“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挺怕的，頭發都在發抖，不信你摸摸。
真抱歉，第一次死沒什麽經驗，有點失態了。不知道下去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遇到你。”
看著洶湧的火勢開始包裹過來，棺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悲壯，他們即將一起赴死。
女方的心情似乎同樣被這股悲傷感染，一直靜默不語。
年輕小哥吸了一下鼻子，“不過有件事我還得說一下，之前在前邊那封留給你最想說的話，那東西我沒寫，真的挺對不起你的。
本來我已經想到的，就是那個無良老板……”
他本想仔細解釋一番，隻是話還沒說完，就感觸到一隻手被抓住。
冰冰涼涼的小手緊緊握住他，那股沒來由的害怕一時下降了好幾個點。
她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
女友的意思是不管發生什麽，他們都會一直在一起，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忍不住了。
年輕小哥眼角滾動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他還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生無聲勝有聲。
“轟隆——”
一縷火光燒進結界，輕易便將裏麵的人吞噬幹淨。
“唔唔唔。”
在生命走向盡頭的霎那，年輕小哥似乎聽到了女朋友的話語，他努力的傾過耳朵，在烈焰中靠近她，認真的聽她講些什麽。
他努力的側轉身子，用盡力氣做了最後一件事，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上麵。
像一座大山，擋住所有難以負重的熱量。
這樣才能垂下頭來，把耳朵靠近她的嘴邊。
“我……美……嗎？”
年輕小哥嘴角難以掩飾的翹起。
盡管他已經很疲憊，但還是都聽到了。
她還是這麽臭美。
即使是現在，也要問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
“美。”
年輕小哥努力呼出最後一口熱浪：“我愛你。”
“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
臨終門前，他終於想起了之前想說的那句話是什麽。
再之後經曆的是什麽，記不清了，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在他模糊的記憶中已經淡去。
身子發軟，四肢開始僵硬，他正經曆著一個人從死前到死後的全過程。
滴滴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年輕小哥再也不動了，隻是在他嘴角處，卻依然留著滿足的上揚。
……
體驗館的前廳處，王越跟另一個陌生的女孩坐在一塊，卻無半句交流。
他們聽見了一些古怪的聲音。
怪異的吼叫混雜著尖銳的哭嘯，男女的說話聲，雜貨碰撞的響聲，還有真實到差點讓人報火警的燃燒。
神奇的後台裏麵似乎藏著一個善用口技者，所專門為台下的表演者整活。
所有的聲音在同一刻戛然而止，跟預先設定好了一樣。
王越本著職業的警覺感，幾次想要衝過去查探究竟，如果不是旁邊還有旁人的話。
至於那個黑心的老板自從去了後台，就再也沒現身過。
作為萬惡之源，方別早就在一切結束後，立刻奔向那間存放活人棺的小房間。
並打開棺材，依次讓他們從裏麵出來。
“預祝二位已渡彼岸。”看著眼神迷離的情侶二人組，方別很誠懇的看向二人，並遞上祖傳紙巾。
“呼呼呼呼”
一台功率被開到最大的電風扇呼呼作響，扇葉表麵的灰塵彌漫在小黑屋的每一處。
這就是傳說中的挫骨揚灰？
年輕小哥彷徨接過後，幽怨的看了一眼這個人，自顧自的擦幹眼角淚痕。
他的女朋友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淚眼朦朧的模樣惹人生憐。她依稀的記得男朋友不小心摔了下去，棺材門自動閉合。
無論她在外麵怎麽敲打，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淚流不止的拍打棺蓋，後來，棺材門一下就開了，她也不小心跌落下去，被關進了小黑屋。
在依稀可辨的火光中，她似乎聽到了男朋友臨死前的聲音。
那個榆木腦袋終於開竅，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用著最美的情話跟她一起跌落深淵。
從棺材裏出來後，兩人就緊緊相擁，若非方別及時趕過來當電燈泡，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少兒不宜的事來。
方別發自內心的祝賀：“不能同生，但能共死。夫妻如此，又有何求。願祝二位，永結連理。”
“謝謝，謝謝。”
年輕小哥跟他的女友掩麵哭泣，當曆經了那天人永隔般的痛楚，迷惘過後是不舍，不舍之後更是珍惜對方的存在。
帶著方老板的祝福，兩人有說有笑很是滿足的離開了這間神奇的店鋪。
……
途中。
“對了，親愛的，之前在那條走廊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我好像忘了。那應該不重要”
“那你最想對我說的臨終遺言到底是什麽？”
“我不是跟你解釋過為什麽沒寫嗎。”
“你果然沒寫。”
“不是，你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嗬，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