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契約
拘留所裏人流量不少，而且相比以往熱鬧很多，進進出出的警員根本無暇顧及新來者。
方別屁股還沒坐熱，旁邊一個年紀相仿的小青年笑嘻嘻的靠了過來。
“哥們，犯的什麽事。”
“我沒犯事，隻是過來做個筆錄，很快就能出去。”方別想了想如實回答。
“精神病院的病人都說自己沒病。”小青年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可這話咱自己說了可不作數，我這有條發財的路子，想不想聽。而且咱哥幾個多少有點經驗，幫你量量刑，說說唄。”
“好吧我說。”
方別一本正經的開口：“其實我有病。”
小青年：“……”
他用可憐的眼神看了一眼這個冥頑不靈的家夥，搖搖頭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繼續等待著下一個入行者。
方別觀察了好一會兒，硬是沒看明白這群人是幹嘛的。
有的人在分享那些年一起偷過的電瓶，教人分辨不同電瓶車的價格，以及對應的法律條文。
有的人則是講起了單口相聲，其造梗能力絕不比各大平台的職業段子手低。
還有的人做起了風險評估，擺出名牌大學法學生的名頭，專門教人自辯套路，如何最大程度減少刑期。
從某些方麵來說，這裏麵的老哥說話又好聽，各個都是人才。
掌握著實用的一技之長，當之無愧的行業之恥。
跟他們坐在一起，因為臉皮不夠厚，方別隱隱感覺到格格不入，卻又挪不動耳朵。
如果不是聽到審訊室那邊喊到他的名字，他還真就想在這多待這麽一會兒，不用花錢也能見見世麵。
“哐。”
推開門後，方別的表情變得奇怪。
“怎麽又是你。”說話的是個熟悉的聲音，口齒清晰，中氣十足，一臉端正嚴肅的神態。
上次也正是這位王警官幫他做的筆錄。
據外麵那群人的說法，王越警官嫉惡如仇，盡管剛來不久，連破數起案件，戰功赫赫，堪稱這片區域的犯罪克星。
二進宮，方別倒是習以為常。
畢竟他這回真就啥也沒幹，倒也不怕拷問。
“這上麵寫的要是沒什麽問題，簽個字你就可以走了。”王警官隨手往桌上扔了一份資料，示意他可以離開。
來之前已經有人問過話，方別稍微把現場情況藝術加工化。
用自媒體平台的一句話來概括就是“某熱心市民相助迷路少女，背後的原因竟是……”
“如果這次沒有你，那個昏迷的低血糖女孩不一定得到及時救治，好在電話打得及時，沒鬧出大事。我代表本局全體人員跟孩子父母跟你道謝，辛苦了。
”王警官顯得很疲憊，滿眼遍布的血絲無不寫著過勞兩個字。
“低血糖，警官，它醒了嗎？”方別小心翼翼的問道，並在這個‘它’字上用了重音。
“暫時沒什麽事了，放心，她幫你解釋過了，情況跟你的口供基本吻合，監控能夠證實你們說的都是真話。”
“監控？”方別的眉頭莫名一跳。
“喏。”
王警官調過顯示器，正是當時的事發地點。
說時遲那時快，方別手快，一下把顯示器調到反方向：“不不不，既然這能證明我是清白的，那就不看了。”
他決心將熱心市民的人設一擺到底。
盡管那個可怕的東西絕大部分已經被“活人棺”鎮壓，鬼知道這一下會不會再弄出事端。
簽字辦完程序後，方別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隻是剛走到門口，不自覺的停下腳步。
“王警官，今天業務很忙嘛。”
後者一邊整理著資料一邊記錄口供，聽到這話隨口回應：“你指那群人？無非就是一幫想紅想瘋了的蛀蟲，聽說自從前陣子有個大網紅從監獄裏放出來後，多少經紀公司開出天價搶著法要人，規模可比人才市場轟動得多。”
方別點頭示意，他倒是也有耳聞這回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不奇怪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隻有能夠發財，多少人把《刑法大全》當作財富密碼，遊走在在灰色區域。
“模仿犯罪？”方別一句話點名要害。
“哼。”王警官冷聲道：“自作聰明，他們沒機會接觸任何媒體，而且會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他這段時間為了處理這些事快要忙瘋了，從上周起，全國各地零星出現這類案件。
若非廳裏一直壓著，早就爆出來了。
方別默不作聲，隻是覺得有點諷刺。
好人做一件壞事就是十惡不赦，
壞人做了一件好事就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王警官搖搖頭：“感謝你的來電，如果沒什麽事，就不多留你在這了。”
“如果有需要，或許我能盡一份力。”方別想了想，如是說道。
王警官苦笑一聲，隨口敷衍了幾句，他們忙得焦頭爛額也難阻擋這類惡性事件的發酵，更何況一個普通人。
直到看著那個人離去，回過神來，目光移向原來的審訊台。
那裏多出來一張黑漆漆的小卡片。
細看下卻是一張設計獨特的個人名片，漆黑的背景板上刻有淡紅的變化，甚是獨特。
王越拾起喃喃念起：“死亡體驗館……生是偶然，死是必然……‘彼岸’為您服務……方別……”
顯然，這又是一則廣告。
那人真是個商業鬼才，打廣告都打到這來了。
若非報案性質不同，他還以為這人跟外麵那些人是一夥的。
王越不禁發笑，在他打算隨手扔進垃圾桶。
“死亡體驗……”
轉瞬的一個念頭使他放棄了這個舉動，鬼使神差的把名片夾到錢包裏。
他有一種感覺，男人的第六感。
他還會再見到那個人，甚至不止一次。
許久，幾個同事間閑聊的幾句話讓他若有所思。
“如果社會上再多一點這樣不求回報的熱心人，風氣也不至於這麽差。”
“你說剛剛那人？”
“我們告訴他救的那個小姑娘醒了，人家還想當麵道聲謝，你知道那人說了什麽嗎？”
“什麽？”
“他說他做好事不圖名不圖利，千萬叮囑我們別去騷擾人家。”
“唉，這年頭像這樣的人不多了。”
……
與此同時，做好事不留名的方別已經趕回了店鋪。
他迫不及待的翻起小黑本，查看起原來的資料。
那頁滿是問號的紙張已然變化。
名稱：2-71（自定義）
測評等級：尖叫
生物描述：她常見的形態是一名沉默寡言的未成年少女，但審美品位極差。
因一次意外事件而整容，那是她一生的噩夢，手術過程失敗，因而心生怨恨。
她擁有超高的裝扮技巧，階段性剝奪人體感官、寄宿，來無影去無蹤的能力。
她害怕光，害怕人群，害怕嘈雜的聲音。
封印方法：整容手術的失敗是她一生的噩夢，也是埋藏在她心底最大的怨念。滿足人們畫上最美的妝是她最大的心願，隻是很多時候，她的目的會被人們誤會。
提示：她暫時被收容至‘活人棺’，並無異常。
?：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千萬不能摘下她的口罩，那會引發恐怖的災難。
這一次的小黑本上記錄得很是清晰，也跟之前方別跟她鬥智鬥勇有關。
通過幾次周旋，方別逐漸摸清楚了小黑本的規則。
與鬼怪接觸頻率越多，程度越深，獲取有效信息的概率就越大。
在淡黃紙業的最下麵，還多出了幾排小字。
“是否簽訂神鬼契約。”
那段文字並非屬於常見的語係，但不知道為什麽方別就是能夠看懂。
“簽訂本條約後不得雇主命令，禁止傷害人類個體。”
“自簽訂時間起，有義務協助雇主進行正當活動。”
“簽訂條約後雇主有義務解決雇員正當、合理要求及基本保障義務。”
“受雇狀態下的雇員可為雇主提供等價能力使用權。”
“本契約不可強製簽訂。”
……
看著那頁紙麵上隨即滾動的不明符號，方別怔在原地。
倒是能看懂大部分的條款內容，簡而言之的意思就是讓他跟這個存在簽訂類似勞務合同的意思。
而且，他是作為甲方這一優勢地位。
“還能更扯一點嗎？小說都不敢這麽寫。”方別嘴角抽搐。
坦白說，棺材裏那位的美妝美容技術他的確見識過，也曾有過一瞬間不切實際的想法。但現在白紙黑字的勞務合同就放在他麵前時，方別猶豫了。
這就好像在現實經曆時間停止、意念遙控、隱身人等係列的島國yy片一樣，你真的敢為所欲為嗎？
也太扯淡了吧！
唯一的好處，員工成本倒是節省了。
反複思量下，方別的所有目光都轉移到了契約最底下。
那是一個耀眼的數字。
合同期限：九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