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創始人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Sorry,Thesubscriberyou……”
通話界麵隻剩客服小姐姐甜美的嗓音。
一個身材纖細的長腿女人來回快速走動,那雙晃眼的花白大長腿頻繁顫動起來。
“搞什麽啊。”
在那串標準的英式發音未完前,冷姐急急忙忙的按下掛斷鍵。
她快要瘋了。
仿佛此刻隻剩在懸崖邊上,一個不小心便萬劫不複。
因為接下來的這件事的驚悚程度遠高於她前三十年經曆過的恐怖事件之和。
一切來源於昨天傍晚的那個來電。
來自方總的問候。
一個電話,那當然沒什麽。
不過是老朋友敘敘舊,頂多也就電話追債。
可就在剛剛,她收到了一位體驗館前同事來電,那人明確的告訴她一件事。
“你說你晚上接到過方總的電話?可是,方總明明白天出事了,聽說進醫院以前就死了。”
隨後對方發過來一份醫院下達的死亡通知書。
死者的姓名上麵清晰明了的寫著方別這兩個大字。
猝死於清晨。
可以肯定的是,通話來電遠遠晚於死亡通知書下達的時間。
是誰在繼續用那個號碼?
天啊!
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不經意間回想起方別那句話,現在直感到後背一片涼意。
什麽牌子的護手霜?
開什麽玩笑,她根本沒有去過館裏,更不清楚那裏發生了什麽。
她現在撥出去這個電話則是死亡體驗館另一位創始人的號碼,對方之前跟她打聽了館裏的情況,了解一些情況後,似乎打算直接過去。
冷姐現在要做隻能是不擇手段阻止他。
“滴滴……滴滴……”
“滴……”
……
冷姐頻繁的點擊著重撥,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是打通了那邊的電話。
“曲總你過去了沒?”冷姐小心翼翼的發問。
電話那頭的並沒有明顯的汽車聲,似乎不在外麵。
“沒呢,有事嗎。”那頭傳來一陣懶洋洋的男聲。
“太好了,現在不管發生什麽,千萬不能過去。”
“出什麽事了?”那人帶著不解詢問。
“現在我現在也沒搞清楚。”冷姐剛緩過氣來,似乎想到什麽,話鋒一轉:“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
男聲不假思索的回道:“當然是他嘍,還能有誰。”
“方總?”冷姐的語氣有些許變化,“你打通了?”
“當然。他說有事要我過去。”
“曲總,不能過去,千萬不能,不管他說什麽都不能信,剛剛有人跟我說方總昨天早上出事了,可他昨天晚上還打過電話給我。”冷姐後麵幾個聲調瞬間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聽到她的話後,電話對麵莫名陷入一片沉寂。
冷姐擦拭掉額頭的細汗:“你該不會是已經過去了?”
“你怎麽不早說。”通話者的語氣中有一絲埋怨。
“你先別管這件事,我一時半會解釋不清。總之,你現在快回去。”冷姐喃喃自語:“方總已經死了,沒人會跟你打電話。”
對麵忽地沉默下來,過了一小會才再次發聲。
“可是,他就在我旁邊啊!”
通話者有些無奈的歎氣,隨之而來的寂靜後,冷姐隱約聽到了一句“喏,找你的。”
一聲略帶陰寒,有些無奈的聲線取而代之。
“喂……”
聽到熟悉的問候,冷姐目光變得呆滯。
原來。
他,一直,就在旁邊。
靜靜聆聽。
“啪嗒。”
手機滑落地麵。
對話再次陷入寂靜。
“啊啊啊!!”
隨之而來一陣驚聲尖叫,兩邊同時失去聯係。
時間在這一刻陷入靜止。
……
靜海外郊的彼岸館內。
“哈哈哈哈哈。”
兩個年齡相仿的青年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早就說過,冷姐這人膽子一直都挺小,別看她以前跟屍體天天打交道,冷冷冰冰一副生人勿擾的樣子,其實遇到隻大點的蟑螂都能做上好幾組高抬腿。”穿著華麗的青年忍不住憋笑道。
方別不置可否的點頭同意。
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讓一隻最後被砸成標本的蟑螂進館,還真不知道這事。
在他正前方,茶幾對麵坐著一位全套名牌西裝,麵部端正精致,頭上每根發絲都經過精心處理的青年。
這位昔日的摯友儼然一副社會精英的裝扮,著實讓他感到陌生。
此人名叫曲傑,剛剛跟他通話的正是這位曲大公子,也是最初“彼岸”的三大創始人之一。
如果說體驗館是他們的孩子,方別的存在是構造出一張創意圖紙,並成功賦予了它靈魂才成就這個生命。
那曲傑的貢獻則是把這個孩子養大,提供了一位把它養大所需的衣食父母。
通俗點來說就是金主爸爸。
同時也是“彼岸”館最大的股東。
這對於任何行業來說都無比重要,不是誰都願意為了一份長期看不見收入的產業隨隨便便投入超過六、七位數。
這年頭哪還有這種凱……獨具眼光不計較一時得失的投資人。
熟悉的歡笑過後,略微有些冷場。
不論是方別還是這位曲公子,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氣氛一下都有些沉默。
好一會兒,曲傑才主動打破僵局:“說真的,冷姐還是不夠了解咱幾個,我要想直到你的蹤跡哪還需要打聽。”
“這倒也是。”方別不做否認。
“就你這小子這倔驢脾氣,除了天天守在這小破館還能去哪。”
“喲,不愧是曲公子,提上褲子說話就是硬氣。
我可沒有您這種揮霍幾百萬在外麵創業,成功不了就隻能回家繼承百億家產的條件。
像我們這樣的人,上頓吃好了就得在下頓省省,好不容易看著點希望以為見到光了,哪能說放棄就放棄。”
方別自嘲的笑了笑,沒有做過多表示。
“抱歉。”聽到這話,曲傑莫名低下腦袋。
像是在反思什麽。
從今年年初,他就有意屏蔽了館裏其他創始人的的信息,斷掉了現金流的來往,順帶著玩了好幾個月的失蹤。
不然“彼岸”館不至於一下就落魄到要關店的下場。
“永遠不要跟我說這幾個字,你不欠我的。”方別的態度一如既往。
願意幫忙是情義,不願幫助也是本分。
商業領域向來如此。
談不上怪罪不怪罪,隻是他單純不喜歡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說走就走。
“這段時間我的確挺有點忙,也想了挺多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曲傑語氣變得惆悵,他眉宇之間與生俱來的那股自信黯淡了許多。
“老爺子那段時間特地找過我一次,他很認真的跟我說‘男人在外麵玩幾年很正常,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他也知道我在做的這些事,所以特地把那幾家私人醫院轉移到我名下,希望我別再繼續胡鬧。”
方別迎合點頭,表示在聽。
“前不久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臨終關懷,生命教育,我們一直以來在做的不就是這些事嗎?現在院裏有不少臨終關懷病房,裏麵的人非富即貴,打點好了我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想想吧,在賺錢的同時,我們一樣可以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曲傑神色複雜的看過來:“方別,我知道你是這方麵的專家,再也找不到有比你理論更豐富,實踐經驗充足,還有無窮無盡的熱情的人。
來跟我一起做,隻要有我一口吃的,絕不會餓著你。”
“臨終關懷?”
方別喃喃自語的念了幾遍這四個字,又緩緩的搖搖頭:“我不做這個,可能你不知道,好幾年沒碰那行了,手藝跟口才生疏不少,現在我連一個小姑娘都忽悠不了。”
“嗬嗬。”
曲傑還以為他在說笑,他太了解這個人了,不然也不至於斷掉體驗館的資金,這麽做為的就是讓他知難而退。
可誰曾想方別還在繼續,甚至還打算弄個大型活動。
但死亡體驗根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所限於設備,技術,還有一套完整成熟的知識體係。在這方麵哪怕全世界的學者都還隻是個孩子。
除非等到技術大爆炸,可即便真的等到了那一天,這樣的技術用來做其他事不是更有意義嗎?
以現在這種畸形的產業模式,倒還不如改進成極限運動,或者鬼屋這類能夠激發人體多巴胺的模式。
“實不相瞞,本來今天我打算正式關店,你前兩天應該也聽說了,館裏所有員工都被遣散。”
方別自顧自的說道:“就在剛才,來了一位客人,她告訴我她快要死了,想找個地方熟悉一遍流程,等到迎來那一天,也不會這麽怕。
萬幸,真的有這種地方,可能她自己之前都沒想到真的會有蠢貨做這樣的項目,
離開前,她很開心。
所以,在你來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該怎麽做。”
“繼續。”曲傑波瀾不驚的開口。
“我改主意了。”方別的語氣很輕快:“最後一次,年底為止,如果依然如此,那時我再放手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這將是他人生最後一次豪賭,他的底氣就是那座能夠讓人短暫死亡的“活人棺”。
一旦有充足的時間醞釀口碑,他這家體驗館打出名氣是必然的事。
聽完這段講話後,曲傑認真點頭:“希望像你說的,真的是最後一次。”
隨之走向冰箱的方向,取出了幾罐啤酒,扔給方別。
兩人靜坐在靠椅上,無聲的碰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下肚,雙方之前積攢的那點怨氣也漸漸化為無形。
“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種人。”
“那也比目光長遠曲大少強。”
“我願意,你管得著嗎。”
“你開心就好。”
……
“她最近有來過這嗎?”
“沒呢,好久都沒見著了,聽說是打算出國留學。”
“我一直挺想跟她道個歉的。”
“早幹嘛去了。”
……
“方別,你就一SB,純的。”
“反彈。”
“無效。”
“再反彈。”
本來兩人隻是小飲幾倍,誰知越發上頭,甚至到了後來開始相互揭起老底。
當天晚上,曲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了不少話,方別能夠記住的不多,但有一句一直沒忘記。
曲傑離去前扒拉在館門口,雙眼一片通紅。
“方別,我真撐不住了。
真的,
我不想再挖空心思,再耗費不知道多少年青春去做一件根本看不到未來的東西……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