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女子亦能守藩籬
童遠披上衣服，用水缸中的水沾濕後趕緊逃走，還好這個時代建築材料單一，燃燒的煙塵毒性沒有後世那麽可怕。
奔逃中看見有侍女被掉下的房梁砸倒，自己雖然想去救，身體卻誠實的很。不過董家不是因為貂蟬的原因，堅決不用侍女嗎？
奔逃出院，回頭一看房屋已經倒塌。幸虧動作夠快，可是這樣的著火速度難道不是人為的嗎？
刹那間，周圍幾棟房屋也燃起了火，陣陣嘈雜、驚呼聲響起。遠處一陣亂兵襲來，見人就殺，凶悍至極。
童遠跟隨人群急忙逃走，或推搡，或閃避，在人群中疾行。
現在的情況，需要趕緊匯合自己兵馬，立刻武裝控製局勢。這種襲擊如果是李傕、郭汜發起的，最好趕緊匯合張濟，至少他那邊不會置之不理。
不時有人摔倒被他人踩踏致死，這種死亡方式遠比窒息暈倒和兵刃殺傷要痛苦得多，往往會經曆較長時間的反複蹬踏和大量內出血才會失去知覺。
童遠這具身體很是健壯敏捷，立刻找到一條人少的巷子鑽了進去。
回頭一看，竟然空無一人。
“太好了，追兵沒有跟上。”
可是回過頭來，一員通天戰將赫然樹立在眼前。
他的瞳孔急劇收縮，因為那人正是呂布！
“呂布！”童遠突感天旋地轉，猛然坐了起來，發現汗水已經淋濕後背。
“呃……做了個噩夢啊。”
他身軀隨著呼吸起伏，發現自己右手竟然一直用力的按在胸口之上。
原來剛剛過於疲倦，回憶家鄉之時已經睡著。不知不覺自己的手就按壓胸口，致使噩夢恐怖如斯。不過，這夢還真是真實啊。
他趕緊去水缸打水洗了把臉，稍微清醒之後發現天已經蒙蒙亮。看來自己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夢裏麵都是李傕、郭汜或者其他人作亂來殺自己。
看來還是早點離開是非之地吧，在官場和心機方麵，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一個後世的大學生來到這個時代，首先還應該是利用曆史發展脈絡，把握機會和收攏人才比較好。
兩日後，天子與九卿尚存者召見董白。
一襲漢代禮服的董白看起來巍峨而端莊，實在讓人難和之前戰場上縱橫馳騁的形象聯係起來。
一番禮節下來，董白也是不矜不伐，進退有度。漢獻帝不由得心中感歎，這西涼軍將校大多不成體統，要是有人如董白一般知禮節，能夠駕馭統領這些驕兵悍將該多好啊。
“稟告陛下，祖父和全家都為我大漢抵禦外敵，立功無數。中平元年，羌人北宮伯玉會同先零羌及李文侯發動叛亂，裹挾並擁立王國、韓遂為首領，率西涼漢羌百姓數十萬人反叛。”
“是役，叛軍攻入三輔，威逼天下的根基，勢不可擋。家父等邊疆勇士以必死之誌赴湯蹈火，方才擊破敵軍。”
“中平五年，西涼王國、韓遂殺害了刺史耿鄙，發動羌胡幾十萬人入寇三輔。此次祖父為前將軍，領軍力戰四個月方才將敵人趕出天水、隴西、安定諸郡。”
“餘者如黃巾、黑山、白波諸賊和南匈奴之亂，都在這十幾年內一發不可收拾。某董家絕無懈怠，一一破之。然世家、宦官等猶自獨享安樂，彼此爭鬥亂我朝堂，竟謀害祖父和邊疆將士，此親者痛仇者快之災禍矣。”
“白雖為女子，然邊境賊人刀下，豈有男女貧富之別乎？遂請天子明鑒，主持公道，準白所部出鎮夏陽，轄衙縣，屯於洛水、黃水之間，以女兒身守衛大漢藩籬。願以董家之資，不用朝廷錢糧，收服河套，複我大好河山！”
言罷，將竹簡遞給常侍。這一番說辭當然不是臨時想出來的，是童遠與董白，多個日夜反複討論最終決定的，當然帶有現代的中二氣息。
這一番話語震得天子、重臣鴉雀無聲，久久無話可說。
本來馬日磾等人以為董家要重新掌控朝堂，或者返回故土。萬萬沒想到董白竟然提出率領本部人馬出鎮夏陽。
那夏陽在當時已是邊境，董白竟然提出以區區夏陽和衙縣兩個縣的力量要去恢複大漢河山啊。而且這竟然是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所說啊。
漢獻帝劉協更是震驚不已，他竟然不顧及自己的儀態，癡癡地盯著董白。眼前這人真的是董卓孫女嗎？為什麽這般樣子，又有如此氣魄。
劉協自幼便失去了母親王美人，依靠董太後撫養。然而三年前，董太後已經被何進、何太後兄妹殺害。至此劉協一直沒有依靠。
此時年方十二的他，從來沒有見過董白這樣的女子。
相貌端莊，卻又帶著一股高傲、殺伐之氣，方才她以一名少女的意誌，讓整個朝堂響徹她董家的宣言，這是何等的氣魄。劉協內心激蕩不已，久久難以平複。
雖然明知董卓乃漢賊，奪走自己的權利和臉麵，但是董白剛剛所說的內容，他也是頭一次認真思考。西北和黃巾、黑山、白波之流屢次叛亂，朝廷根本疲於應對，才會有各地割據的局麵。
能夠讓邊軍鎮守四方那是再好不過了，於是說道:“董家之誌，朕感動不已。”
旁邊剛剛晉升司空的楊彪，眉頭一皺出列說道：“啟稟陛下，渭陽君為國為民，吾等佩服不已。然而還有一事須由陛下調解方可。”
劉協早已知道，示意楊彪繼續。董白卻感覺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楊彪氣度非凡，朗聲說道“董太師當然要追封，不過渭陽君需要放下與皇甫嵩––皇甫義真將軍之間的恩怨。皇甫嵩也是邊軍名將，更是為大漢立下不朽之功勞，他如今率數萬大軍鎮守隴西，不可輕動。”
董白微微一顫，這皇甫嵩與祖父同輩，資曆、功績更為人稱讚。可是他向來與董家不和，並且是他率領呂布、李肅攻陷郿塢，殺了自己全家。如此仇人怎能放過。
她雖怒，但也知道楊彪這是在拿皇甫嵩的安危和自己商量，如若不同意恐怕自己的家產就不能全拿回來。
真是的，軍閥跟你客氣，你還真當真啊。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楊先生既已高升為司空，是不是要立威風欺負孤家小女子了？”
楊彪乃是世人楷模，如何會和董白一個少女爭辯，隻是淡然地回了一句“你不同意，那是不是說你前麵說的邊境之人守護大漢，不過是為自家爭權的借口罷了。”
此刻她眼皮跳動，身上那股豪邁之血已然沸騰，憑借自己身手縱然赤手空拳，但可以輕易拿下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
君子六藝中的射，在她這等飽嚐戰場鮮血和家族武學的狂戰士麵前，恐怕就如同耍把戲一般柔弱。
不過她忍住了。弘農楊氏嘛，以後會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做可怕。
馬日磾趕緊站出，說道：“好不容易太平了，不要再吵了。”
隨即麵對天子說道：“老臣以為我大漢邊鄙之亂卻是頑疾，渭陽君所述表達了報效天下的豪情壯誌，可以準奏。”
楊彪在一旁麵有不屑之色，馬日磾這老骨頭除了精通經學，真是對士族之使命一竅不通啊。不懂得豪強與士族是一進一退的狀態嗎。
劉協說道：“朕也深以為然。隻是皇甫將軍駐守隴西，抵擋邊亂，不能辜負他的忠心和奉獻。渭陽君，你所奏之事悉數準奏。董家財產正由你的部下看護，明日可依之前搬入的數目調出。不知打算何時前往夏陽啊？”
董白威嚴回道：“臣同意朝廷不追究皇甫嵩的行為。但我大漢崇尚血親複仇，我董家若有機會必誅之。”
旁人聽了都不敢嗬斥。除了因為她掌控兵馬、武藝不俗之外，大漢確實崇尚對血親複仇，對於為親人報仇甚至不予追究。
她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失態，繼續說道：“臣下月就會帶領本部兵馬出鎮夏陽，定然向世間再次證明董家的意誌。”
眾人麵麵相覷，她竟然下個月就走，真是頭腦簡單；真是毫不猶豫；真是誌堅行苦
人就是這樣有趣，每個人所思所想都會因為各自的出身、立場、利益和角度等而不同。
漢獻帝劉協為董白幹練、果斷之氣所驚歎，呆滯片刻才說道：“準奏，愛卿請多加保重。相關部署後續通過上奏安排即可。”
“謝陛下。”
原來劉協和世家官員皆不事生產，也沒有親自查看國庫與郿塢資產。除了皇甫嵩以外，多是長安的小吏和下層官員了解情況。
相比於國庫財產如何，這些人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權利上。用大半國庫財產換取董白離開，在他們眼中值得很呢。
董白和童遠安排好相應人員從國庫中搬運郿塢之物，看了清單之後，童遠才知道董卓到底做了什麽樣的壞事招得天下記恨。
糧食竟然足足有兩百多萬石，金一萬斤，銀竟有五萬斤，彩帛、珍珠悉數超過五十車，其他如瓷器、陶瓦、布匹、錢幣更是數不勝數。
兩百萬石糧食，後世是一億兩千萬斤的糧食，足足六萬噸啊。即使是超大強度體力勞動，或者消耗量極高的連續作戰的士卒，一天也不過吃五、六現代斤，十至十二漢斤，也就是一個月接近三石。
如果是一萬大軍，足足可以吃六年以上，百姓更是足夠十年以上。當然這是不能的，放那麽久也壞掉了。童遠真是心驚，大漢的國庫還有沒有糧食了。
曆史上兩年之後，長安就已經發生大麵積饑荒。《後漢書》記載兩年後，長安就已經“穀一斛五十萬，豆麥二十萬”。國庫的糧食早已是李郭的軍資，世家豪強才不會放糧救濟，不知道多少百姓死於饑寒交迫。
不過這才是這一個月以來把握時局，盡可能獲得的最大利益。有了這些童遠施展空間下限非常高，上限就看後麵的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