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補償

  “讓我慢慢揣摩你的心思,還是永遠都徘徊在痛與恨的邊緣?”


  他沉靜漸漸轉化為冰冷,蘇漫無語轉身,又觸碰到逆鱗了,越是如此,越發讓她好奇,父皇啊父皇,你到底留了一個怎樣的爛攤子給自己。


  她走了出去,徒留沉靜。


  耳邊寒風呼嘯,吹在上像是被刀刮過。


  邊塞果然比不得皇城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她果然缺乏鍛煉,若是往後亡命天涯該如何生存。


  想起蘇祈宣那日的話,她又是不禁一陣心寒,君默然都知道的吧,可他畢竟容忍下來,隻是這份容忍會堅持到哪一日?她還剩下多少的時間?

  皓月的清輝灑了滿地,茫茫的銀色中隻看得到一片茫然,她呼出一口寒氣,想要轉身走回營帳,但看到燃著的一燈如豆,最後還是停了腳步。


  尋了一處幹草地上坐下,她將外袍攏了攏,冬天的夜晚果然冷得夠嗆,手腳都幾乎僵硬,想要取暖竟無處去拾柴火,低頭苦笑一聲,果然還是不適合野外的漂泊。


  扯了幾根幹草在手上把玩,蘇漫將身體蜷縮在一起,仰起頭看著明月,從前這般孤寂的時候還有祈宣在身邊,如今他恢複過來竟然冷血成這樣,有得必有失,她失去的代價顯然太大。


  平心而論,她越發覺得從君默然手中奪走皇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不服輸還是想要一試,畢竟祈宣是父皇僅存的唯一血脈,天下本來也是他的,即便君默然說過那樣一番話又如何,她身上留著蘇家的血,這點永遠也無法抹殺。


  這場戰爭過後,她們之間終於開始正式較量了吧,真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些,再慢一些。


  “你在這裏作甚?”


  她想得太入神,竟然都忽略了身後來人的靠近。


  君默然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將人攬入懷中。


  “睡不著,在這裏透透氣。”


  “我陪你吧。”皇帝目光自她身上潺潺流轉良久,笑道:“你說著城中會不會有敵人的奸細?”


  “嗯?”不解看著他的臉,雖然是開玩笑的口吻,蘇漫卻從中聽出了幾分迫人寒氣。


  “告訴我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的話音又再度回複夾雜了些喜悅的平穩。


  “你懷疑有奸細?”


  君默然按下她的頭,道:“沒錯,端木離若得不到消息,根本不敢在五日後攻城,還有舅舅雖然不曾露臉,可他生性多疑,這次不是皇弟主帥,他定懷疑有詐,怎敢挑釁?”


  “公主的事情,你是不是封鎖了消息?”想了想,她還是仰起頭問道。


  君默然一愣,笑答:“你怎知道我一定會這樣做?”


  “因為這才像你。”


  他唇角微微勾起:“沒錯,朕不管你怎麽看那日的事情,盈月也決不能留下朕的孩子,否則大燕的江山,岌岌可危。”


  蘇漫沉默下來,他冷酷的手段讓人汗顏,還有什麽值得懷疑的,親手灌自己喝下墮胎藥,一切都很明白。


  撕心裂肺的痛,就算過了那麽久,還是那麽清晰,此生都無法忘懷。


  “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我當時逼不得已。”如果你不是那麽決絕要報仇的話。


  “不必說了,我明白。”蘇漫伸出手去捂住他的唇:“你是皇帝,你想說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你想說用一個孩子換來天下太平,值了。”


  “阿漫,不要逼我,你到今日為止都不曾放棄過算計我的機會,我能相信你會好好對待孩子?”


  “你說什麽?”她的心像是被撕裂,鮮血不斷流出。


  “別說了,過去的事情就不必提起,你喜歡孩子,我以後會補償你。”君默然不想吵,更不想糾纏在這個讓他頭痛的問題上麵,兩個人之間的相處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變了味道。


  “補償?”她努力忍住才不至於讓眼淚掉下,而他如此輕描淡寫的抹殺了一切。


  “阿漫,你又想逼我嗎?”雙手用力,蘇漫頓時痛得皺起眉頭,手腕上的骨頭雖然沒碎,恐怕也黑青了一大片。


  “君默然,一直都是你在逼我,我已經退無可退,你還想要怎樣?”她幹脆湊到他麵前,鼻尖幾乎抵住下巴。


  “阿漫,我說過,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這裏是軍營。”


  柔和的眼眸瞬間溫度驟降,蘇漫努力平複著胸前像是被燒得滾燙的怒氣,狠狠掙紮,想要掙脫他雙手的禁錮。


  “君默然,放手。”


  “放手你又想逃到哪裏去?”


  “君默然?”


  她低頭,用力在他手上一咬,血腥味很快在口腔裏蔓延開。


  “咬夠了嗎?”


  蘇漫鬆開的時候下巴馬上被捏住,接著看見他放大的臉盤,整個人被壓倒在草地上,唇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接著被迫承受他的掠奪。


  “阿漫,我從來不知你竟也會如此任性。”他說完重新抱著蘇漫,緩緩站起身,避過巡視的士兵,朝著營帳走去。


  雙手無處可放,隻能搭在他肩上,耳邊回蕩著的是他那低沉的嗓音。


  任性?

  她一陣喟歎,不是任性又是什麽?

  難道被囚禁得太久,見到塞外風光也忍不住衝出牢籠,試圖飛向那片藍天,沒想到無形的枷鎖將自己束縛得這樣深而已。


  他動作輕柔將蘇漫放在床榻上,低頭輕輕印下一吻,被她偏過頭避開。


  低笑一聲,他貼著她耳垂道:“別做無謂的反抗。”


  蘇漫無力閉起眼,意料之外他竟然沒有繼續接下來的動作,而是輕輕扯過被子替她蓋上,然後起身走到書案旁坐下。


  蘇漫透過被子的一角悄悄睜開了眼,燭光跳躍中,那張冷峻的臉龐也染上了幾分柔和。


  清晨她醒來的時候君默然已經不在身旁,如今他身為李將軍的謀士,自然是不方便太多的時間出現在這裏,否則很容易引來疑心。


  不知他在此時究竟防著她還是有別的什麽打算,兩日來議事竟不讓自己在場,就像是被突然遺忘了,沒有任何預兆的。


  不過這本就是一場策劃好的戰爭,她又何須擔心?


  即便運氣不好命喪在這裏,興許也比回到那個牢籠好。


  五十裏之外是越國紮營的地方,換句話說,如今走出大營都十分不安全,所以蘇漫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卻沒想到此時會有人尋到頭上來,竟然是李將軍身邊的親信,蘇漫疑慮的看向來人,聽他說竟然是君默然下的命令讓自己一同前往,不免讓蘇漫多了幾分驚訝。


  摸不透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扯了扯衣襟,起身抬步跟上。


  營帳中除卻君漠然跟李昭還有幾名身著鎧甲的男子,看樣子都是軍中元老,對於這些人蘇漫並不熟悉,隻是她掀開營帳進入的時候眾人都將目光流連在她身上。


  君默然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去,指著身旁的一個位置,蘇漫拱手應聲便上前去。


  她名義上也是將軍的謀士,出現在這裏也並不會惹人非議,隻是蘇漫並不十分喜歡這種壓抑的氣氛,因為明知道各個都心懷鬼胎,有些話更是說不得,當下也更謹慎起來。


  “軍師對於三日後一站可有良策?”


  發話的是一名身穿鎧甲的中年男子,他麵容粗擴,身材高大,手中提著大刀,頗有幾分威武。


  此時他口中軍師非君默然莫屬。


  蘇漫垂了垂眼簾,也知曉他所問是三日後如何應對那二十萬大軍,國舅爺並未打著清君側的名號,越國跟大燕起兵,本就無須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後想來也是考慮到這一點。


  “將軍也知曉,我們跟敵軍兵力相差懸殊,一時之間還真沒有什麽良策,但陵城易守難攻,暫時守城等候援軍到來,是目前為止最好的辦法。”


  那大將鄙夷的看了一眼君默然,冷哼一聲。


  “莫非要我們向那膽小的鼠輩一樣任憑他們在城外叫罵也不出去迎戰?”


  蘇漫搖搖頭,實在不苟同這般為爭一口氣而不顧國家安危之人。


  “馮副將此言差矣,若出去迎戰豈不正合敵人心意,目前我們尚未有足夠的力量與其抗衡,自然應當保存實力,等候援軍到來。”


  那副將有些不滿的坐下,臉上陰鬱之氣並未散盡。


  李昭是個有謀略的人,即便君默然不說也懂得如何周旋,但終究無法信任,所以君默然才決定在眾人麵前演一出戲。


  “不知李將軍意下如何?”


  對方的身份讓李昭不敢造次,當然是恭敬應下。


  議事結束後蘇漫被君默然拖著回了營帳,然後對上那雙深沉的眸子,像是極力隱忍著什麽,最後深吸了口氣。


  “阿漫,你怎會在那時候出現?”


  清澈的眼眸眯起,她驚詫呼出聲:“那李昭的親信來傳話是你讓我過去的。”


  “壞了。”君默然一拍桌案:“不讓你出現是擔心有人認出你的身份以此大做文章,方才那李昭根本就是故意的,他膽子倒是不小,公然跟朕叫板。”


  蘇漫也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眉心緊蹙:“皇上微服的事情很可能已經泄漏出去,我們兩人的身份定是已經傳入奸細耳中,若是猜得不錯,這兩日營裏必會發生事情。”


  她看著君默然刀刻般俊美的臉龐,心思流轉,臉上便現出猶豫苦惱之色,雙拳攥了又鬆,鬆了再攥起,這番掙紮的舉動,想必瞎子也可看出眼下是如何的矛盾糾葛。


  君默然走過來按住蘇漫肩頭,柔聲道:“放心吧,不會出什麽問題。”


  蘇漫見勢不敢輕易鬆懈,此戰不可輸,既然已經由不得她選擇,那麽就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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