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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軟禁與麵具

  輕柔的話讓盈月笑了出聲,可一想到皇上因此不碰自己,不免又有些失落。


  眼角的餘光瞥見蘇漫冷漠的臉,君默然又有些不悅,莫非自己的魅力當真這麽差,以至於讓她看著自己跟別的女人上床都不能激起半點情緒。


  “臣妾謹記在心。”


  “娘娘,藥已經煎好了。”


  殿外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蘇漫轉過頭去,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躬身走來,手中端著一碗還散發著騰騰熱氣的藥。


  君默然露出一抹笑,用低沉的嗓音問道:“這是什麽藥?”


  此時那太監已經將藥碗端到盈月跟前,她順手接過解釋道:“這是太醫為臣妾開的保胎藥。”


  “原來如此。”


  蘇漫看著她將藥碗遞到唇邊,突然之間整個身體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那一幕她覺得恐懼,熟悉,隻不過當初是君默然親手端著墮胎藥喂她喝下去。


  那麽現在。


  將目光轉到那張冷峻的臉上,她覺得心在一點一點的墜落,他唇邊的笑容如此熟悉,似嘲非諷,冰冷無情。


  而那個小太監,從他進門的時候便覺得很眼熟,待盈月張口喝藥的時候,她終於想了起來,是元寶,那個她曾經在禦書房見過一次的人,李明德親手調教出來又怎麽可能會在盈月的身邊侍候,唯一的解釋隻能是君默然一手安排。


  這個男人的心思從那時候起就已經算好今日要發生的事情,而他方才在禦書房所言,已經給過自己機會,並非是要侮辱自己,而是要讓自己清清楚楚的看著這一幕,究竟有多麽殘忍,可怕,隻要他想要的,沒有得不到。


  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那深邃的眼眸,含笑的唇角,冷峻的臉,此刻都化作地獄的修羅,帶著寒凜而絕望的氣息,撲麵而來。


  體會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甚至有那麽一刻想要衝上前去,阻止盈月喝下那碗下了紅花的藥,可是當她看到君默然冰冷的眼神那時,四肢都失去了控製,仿佛不屬於自己。


  他定定看著蘇漫的失神,望向盈月的動作臉上血色頓時,蒼白如紙,唇瓣微動,他一字一句沒有任何聲音道:“這是懲罰。”


  從這個角度看去,清楚的看見了一張一合的唇。


  “這是懲罰。”


  渾身的力氣被抽幹,她隻剩下軀殼,眼睜睜的看著她喝完“保胎藥”。然後淺笑嫣然,對著那個狠下毒手的男人投懷送抱,這一幕跟某些場景重疊起來,蘇漫覺得眼前不過是一場重播的戲,她何曾不是如此,無數次渴求溫暖,以及他帶來的極致歡愉。


  緊握的手垂了下來,她看著碗見底,然後重新交到太監手中,然後元寶顫抖的接過,而那個男人的臉上,除了變幻莫測的笑還是笑,找不到任何一點不舍或者不認。


  如此他不說那個女人到死都不會知道孩子是他殺的吧,看到這裏,不知是不是該慶幸他從一開始就選擇殘忍的說出真相,才不至於她在某日突然知曉後的絕望跟後悔呢?

  本該有阻止的機會,她退卻了,原來也不過自私之人,她自嘲一笑。


  即便明知道那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致命的傷害,為了自己的利益,誰都能化作三尺寒冰,如此一想,一切了然。


  她是前朝公主,而盈月是越國公主,在君默然的眼中或許他們都沒有資格,那麽薛如玉呢?

  是否也是他一手策劃?

  盡管這裏放著火盆,蘇漫仍然覺得寒意不斷滲入骨髓,夾著血液,奔流不息,她搖搖欲墜,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支持自己不倒下去,或者,不呼喊出來。


  餘光覷到年輕帝王的容色,依舊這般沉靜冷峻。


  是的,這個人一直如此冷血,記得與他相見的一瞬,她動了惻隱之心,那時他提醒自己的那一句不要後悔,如今曆曆在目,景致依舊,物是人非。


  “皇上今夜可要留下歇息?”藥效尚未發作,盈月柔美的臉上還掛著滿足的笑,望向帝王的眼中滿腔愛慕,掩飾不去的癡戀。


  蘇漫隱約明白過來,端木離唯一的棋子怕是愛上這個男人了,那雕刻般俊美的五官,挺拔毓秀的身姿,運籌帷幄的智謀,淩雲天下的氣勢,這樣的一個男人,要愛上他並不困難。


  腳步在後退,不,她不能容許自己陷入這樣的困境中,某一日,盈月的今日便成為自己未來的寫照,拳頭捏得骨節發白,緊緊咬著牙,讓自己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朕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今夜回朝陽殿。”依舊輕柔的話,實則已經滲了劇毒。


  盈月有些失望伏在他胸前,又道:“皇上日理萬機,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臣妾無用,不能為皇上分憂。”


  好一個癡情女子。


  “愛妃好好保護肚子裏的皇兒便是為朕分憂了。”


  你儂我儂,情深意重,若非知曉真相,蘇漫當真會認為眼前這兩人是恩愛的夫妻,冷眼旁觀,不知此時自己扮演的又是怎樣的角色。


  “皇上留下來陪臣妾好麽?就一次?”盈月小心翼翼的乞求,真假難辨。


  蘇漫卻看到那個男人的笑,他說:“盈月,你越距了。”


  笑容凝固在臉上,她的眼中閃過錯愕,不可置信,還有深深的絕望。


  修長的指尖拂過她的發,他補充道:“好好休息,朕會再來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盈月下拜,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蘇漫轉身的那一刻,朱唇輕啟,卻終於淡淡一聲歎息,原來到底不是個完全愚昧的女子。


  門外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君默然站在門外並未馬上離去,而是轉身盯著蘇漫看來。


  “朕以為你會阻止的。”


  寒風冰雪中,這番話卻仿佛將她推入火海與冰川的罅隙間,手掌在袖中暗攥如拳,盡力保持著鎮定自若。


  “若阻止,皇上可會應允。”


  他想也不想,聲音堅定無比。


  “不會。”


  “既如此,皇上又何必存心看我出醜?”


  “朕以為你會不忍心。”


  蘇漫忽然冷笑一聲,目光透過雪色冰淩,道:“抱歉,讓陛下失望了。”


  君前失儀,他不予理會,聲音仿佛愉悅得很,“罷了,恕你無罪。朕隻是有些意外罷了,隻是人都說丞相大人心腸好,如今看來,傳言皆不可信也……”就此不再言語,停下腳步轉頭向她看來,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垂眸一笑,微雨中愈發映襯得唇色清淺,眉似遠峰,目光低回仿如珠光流瀉。


  蘇漫望著他決絕而去的背影,隻覺得頭嗡嗡疼得厲害,竟忘記了跟上去。直到他整個人都隱沒在轉角中,這才切切打個激靈,今日如此,都是他親手所逼。


  提氣追趕上去,才邁出兩步,殿內傳出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蘇漫的腳步被生生定住,視線一瞬也無法離開那扇緊閉的殿門。


  接著是女子的尖叫,然後是丫鬟的慌亂,她立於風雪中,看著殿門被開啟,丫鬟滿麵憂色跑出來,慌亂中摔倒在地,又馬上爬起。


  痛苦的哀嚎不斷傳出,隱約伴著哭聲,她忍住衝動像是木頭人一般。


  “來人,快傳禦醫,傳禦醫。”


  斷斷續續的聲音,是屬於那個看起來柔弱的女子。


  盈月滿麵痛苦之色,雙手緊緊護住腹部,神情扭曲。


  孩子,她的孩子,深宮險惡已經這般小心翼翼,還是避不開麽?她不甘心,好不容易能懷上子嗣,絕不容許有半點閃失,想起方才君默然溫柔的表情,內心就更加堅定留住孩子。


  隻是等不到禦醫的出現她便感覺到體內有東西流淌出來,整個人痛苦得蜷縮在床上,一股一股的熱流不斷湧出。


  羅裙被染紅了,床單也滲了血,牙齒將唇瓣咬得破皮。


  “啊。”


  空曠的殿中,回蕩著痛苦的壓抑之聲。


  丫鬟急忙去找禦醫,隻是為時已晚。


  盈月昏了過去。


  蘇漫不敢進屋看一眼,也不知自己是怎麽離開那個地方了,腿冷得失去了知覺,身上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別的原因,衣衫被融化的雪濕透也沒有發現。


  艱難步出長春宮的大門,早有人等候在一側,手中拿著一件厚厚的狐裘還有一把紙傘。


  “皇上讓奴才在此恭候大人。”


  他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看來是君默然的心腹。


  “元寶,月妃此刻情況危急,還不去通報皇上麽?”


  他對蘇漫笑了笑,隨手打開紙傘撐在上方。


  “皇上吩咐的事情我們做奴才的怎敢抗命,雪大天寒,大人還是隨奴才去回朝陽殿吧。”


  “皇上在何處?”


  元寶又扯了個恭維的笑臉:“大人,皇上在禦書房,已經吩咐過奴才將大人帶到朝陽殿,好生照顧。”


  “嗬嗬,好生照顧?”又是變著手法讓自己屈服而已。


  “大人,恕奴才說句不當說的,大人如此與皇上置氣,實乃非明智之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人心裏怎麽想的不重要,惹怒了皇上遭罪的還是自己。”


  一把火頓時獵獵的燒上頭來,蘇漫死死咬著牙關,拂袖離去。


  元寶追上前去,用雨傘遮擋住大片飄落下來的雪花。


  禦書房:

  君默然停下動作,抬起頭看著靜靜跳躍的燭光,突然說了一句:“時間差不多了吧。”


  李明德看了一眼沙漏,應道:“回皇上,是的。”


  隔了許久,那管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明日讓月妃到冷宮去。”


  “奴才遵旨。”


  殿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丫鬟的哭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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