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訓兵（三）
日落西山，沈氏遣人來問晚膳之事，蘇淺兒再三推辭。喚過薛平川上前：“我不可每日過來監督你們訓練，今日命薛平川為你們的統領，你們可有不服氣的？”
蘇淺兒打量著軍隊之中每個人的神態，無一人有質疑之態。這證明他的選擇還是很正確的，薛平川為人話不多，但是極其仗義，也是一個極其忠心的人。
薛平川跪地謝恩，蘇淺兒扶他起身。正聲：“我隻希望你不要辜負我今日給與你的榮譽，每隔一日我都會讓人來下達新的訓練任務，我會不定時的抽查。別想偷懶啊！”
蘇淺兒揮著折扇點了幾個投機取巧之人。“若是被我抽查到不符合標準，不單單是你們的事情，你們的薛統領可也是要受罰的，還是雙倍罰。今日到此為止了。”
鷓鴣離去，蟲鳴聲啾啾，留枯枝落葉裝點這世間之景。無人問津的偏遠的角落裏，卻有著數百個熾熱的真心，他們幻想著為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想著自己上陣殺敵的英勇無畏。
沈氏二次遣人前來道同用晚膳，又道老夫人已然知曉蘇淺兒回府之時，於情於理都應當用了膳食再回去的。蘇淺兒見推脫不過，便隨人而去，隻是臨到內院門前之時，略尷尬的站在原地打量自己：“舅舅，我這一身見老祖母，是不是有點不妥？”
蘇淺兒揪了揪內袖，露出繡的十分精致的竹紋袖邊。抬眸看到舒將軍躊躇的眼角，眼中滿是無奈的回應她：“老夫人什麽大風大浪的沒見過，莫非還是被你這一身受了驚？你今天這身裝扮……哎”
舒如柏腰後突然一陣疼痛，回頭是沈氏正伸著手扭他腰間的肉。沈氏溫婉而笑。“淺淺，你先進去陪陪老夫人。”
看著蘇淺兒進內，沈氏略帶不悅，挑眉看了舒如柏一眼：“我知曉夫君要說什麽，隻是你看不出來，淺兒如此內心是十分歡喜的。隻要淺兒喜歡，我們又何必擾了她的興致？”
舒如柏張嘴欲還口，頓了頓還是沒有說話，看著此刻望著室內出神的沈氏，麵上是淺淺的笑，一雙眸子裏滿是蘇淺兒和老祖母在室內相依的景象。當年征戰沙場，一紙家書是傳他回家拜堂的通知，他對於這個江南世家的女子除了好奇別無其他，沙場之上，血肉橫飛，見慣了生離死別，也看不出來女子如何的美麗，終究是一副枯骨。
新婚當夜被灌得爛醉的新郎官都沒有挑起紅蓋頭，而這個他心裏認為的的江南女子，為他脫下衣衫，甜甜的叫著夫君。這一叫便是二十年，如今長子十八，長女十六，諾大的將軍府全是她一人上下打點。
舒如柏不禁麵上也染了笑，攬著沈氏的肩，沉聲道：“是啊，她喜歡就好了。”
晚膳之時舒雲沫和舒雲平見到蘇淺兒的裝扮免不得又是一番點評，舒雲沫鬧著改日也要弄身男裝穿穿被沈氏狠狠地批了一頓。看來明日的功課又要加重的。而舒雲平這些日子對於她寫的那些行兵打仗的手劄又做了一番研究，舒如柏一時也好奇起來，一場家宴吃的是賓客盡歡。
因著用了兩杯果子酒，沈氏擔憂蘇淺兒受了風，就派人用馬車送她回府。
石青色車廂之中，燃著淡淡的桂花香，靠著平安福紋靠墊，頭抵榆木車壁，瞑目稍作休息。車外商販的叫賣聲，食物的香味飄進車窗，男女老少的聲音摻雜在這夜色之中，繪成最繁華的地方。
舒府的親近，舒老夫人對她的關懷，似乎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讓她忘記以前的不愉快，全然的接受現態。恍然之間，前世之事如同莊周一夢，難以讓人相信。她究竟是不是柳心夢？她若是柳心夢，那這一世的柳心夢又是誰呢？
緊皺的柳眉，唇色暗淡的女子昏昏沉沉的陷入沉睡。突然之間，有大匹人馬從旁邊快步而過，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是無法掩藏。蘇淺兒突然掀簾，望著絕塵而去的那隊人馬。
問車夫：“方才那隊人，可是衝著襄王府去的？”
車夫被猛地一驚，勒馬回頭看著她，黑色中，她的眼閃著光，猶如天上最亮星星，明明圓潤的臉龐，卻總讓人覺得單薄。車夫晃了晃發呆的腦袋。“回王妃，像是往王府的方向。”
“快，快點回府。”冷風吹過，這一瞬間蘇淺兒突然間的清醒了，方才的一瞬間，她察覺到了上官奕擦肩而過的感覺。上天保佑，不是我想想的那樣。
紅燈籠高高掛起的襄王妃，此刻靜謐的可怕。耀武揚威的大獅子屹立在火光之下，門童沒有站在側門，一切都透露出奇怪。
馬夫勒馬剛剛停下，隻見蘇淺兒翻身自己下車，快步跑向王府內。一路疾步，竟是沒有任何宮人在行走。怎麽可能，若是以前，這時王府之人正是處處都有切切私欲之聲的。遠遠看著正房的燈火通明和人聲喧鬧，她的心恍然落下。
還好，不是她想的那樣。放慢了腳步緩緩的走向正房，蘭苑的牌匾高掛，那是上官奕親自所書。他說：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
院門丫鬟進進出出，雖有章法卻是清晰可見的慌亂。蘇淺兒望著疾跑著出來大哭的丫鬟，隔著石橋，滿臉的不可置信。喊了一句：“小洛！”
被叫停的丫鬟回身望著石橋之上的她，頓時淚珠順著臉頰而下，蘇淺兒奇怪的摸著臉頰，我怎麽會哭啊？穿過石橋，看著院內站立的九皇子，一身青衣上深淺不一，那是血跡？從銀紋圖案上，可以看見紅色的血跡。蘇淺兒掐著小洛的胳膊。“小洛？小洛……你說這是怎麽了？嗯？怎麽了？”
小洛跪地哭啼：“王妃，王爺，王爺流了好多血……”
九皇子聽到門口的動靜，看著女扮男裝的皇嫂，一時內心交錯，難以解釋周全。隻得先讓宮人將蘇淺兒扶到室內，蘇淺兒接過宮女遞過的茶水，也顧不得是不是燙嘴，慌亂的喝了一小口。雙手顫抖著將杯子丟在茶幾之上，怎麽會這樣，明明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
“怎麽回事啊？九弟這是怎麽回事啊？”蘇淺兒問上官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