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微哽咽了起來。
逃?
她哪兒逃?
她怕活著,她怕擔著這麽多人的命活著,她怕允祀等她等太久。
她怕大仇不得報,她怕……她怕師父也會像他們一樣,死在自己麵前。
她佯裝身體大好,道:“師父,我準備好了,你快放了我出去。我娘還在外麵。”
“茗微,你不能騙師父,也不要騙師父。”
宋茗微的手心冰涼。
她不能騙,卻必須騙。
“好。”
就在金缽抬起的那一刻,宋茗微飛身在了九霄之上。
九條尾巴像是鞭子一樣狠狠地打在了鬼帝身上。鬼帝怒極反笑,天地都暗沉了下來。
像是黑夜降臨,天地變色,日月迅速更替一般。
鬼帝伸出一隻手來,掐住了宋茗微的脖子。
紫藤驚駭不已,她飛身上前,化作了一隻白狐,一口咬在了鬼帝的手上。
鬼帝發出了一聲怒吼,一隻手將紫藤捏在了手心裏。
“娘!”宋茗微驚懼地瞪大了雙眼,卻見允稷瞬間出現從鬼帝手中將紫藤救了下來。
宋茗微幾乎要停滯的心跳在重重地咚了一聲之後恢複了過來。
鬼帝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他的目光化作利箭朝著允稷射去。
“不要,師父!”
師父的臉上裂開了一道道紋路,佛光從他身上剝裂開來。
再來一擊,師父必然要裂成碎片!
宋茗微奮力拍著鬼帝的手,九條尾巴變得尖利無比,朝著的手指紮去。
她快速奔向允稷,卻絕望地看著那利箭已經到了允稷身前。
“不!”
她的心跳停了,淚水也都失控落下。
“師父……”
卻見一人擋在了允稷麵前。
那一道利箭貫穿了她的心,令她鮮血橫流。
“孽靈?”宋茗微僵住。
孽靈猛的噴出了一口鮮血,顫抖著回頭。
“允稷,戒空……一年多年了,我一千多年不知道死是什麽滋味,今日終於體會了一次。”
“你……為什麽?”允稷沉默了下,她不是一度想要他的命,吸他的血 。
孽靈發出了一聲輕笑。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我也想知道,一千多年以來我假戲真做,竟有成真那一天。從一千多年以前,你抱住了化作小玉的我,我便知道,輪回路上,如果沒有你,便沒了意思。我幾次求你與我雙修,你不肯。我不過是以為隨意的幾句撩撥,卻沒想到,真正撩撥到的,卻是我的心。”
宋茗微盯著孽靈身上的血泊,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當初,她問過孽靈。
師父把她當成小玉抱住的時候,難道沒有半點心動,卻舍得給當時的戒空下屍毒,讓他和小玉一麵成了訣別。
原來那個時候,孽靈沒有回答,卻在這個時候全盤托出。
“你能不能抱抱我,就像是當時抱住小玉那般,小心翼翼地,暖暖地……我做了千年的僵屍,我都忘了暖是什麽滋味。”
孽靈渾身顫抖著,允稷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動。
孽靈低下頭來,目光黯然。
眼眶灼痛地落下了淚來。
“允稷……”
一個擁抱很輕,很輕,將她環住,那一刻孽靈雙目圓睜,她渾身僵硬,卻在那一刻烏黑的指甲收了回去,她試探地伸出手來,環過他的背,像是一千年前一樣。
那一刻,她痛哭流涕。
鮮血從她的身體不住流出,心髒也漸漸不再動了。
她的眼前一片暈眩。
“允稷,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聽了之後怪我也好,恨我也好。”
允稷低下頭來。
不知道孽靈在他的耳邊說了什麽,他的神色驟然一變。
“真的?”
孽靈閉上了眼,“是……真的,我孽靈,一生說過不少謊言,隻這一句,沒有騙你。如若你方才舍不得這個懷抱,我或許到死都不會告訴你。”
“允稷,你……錯過……”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在頃刻間化作飛灰隨著冰雨而消失在山間。
允稷怔忪站著,鬼帝卻再射出了兩道眼刀。
住持勉強擋了一輪,道:“允稷,咱們快走。鬼帝的火沒有發完,是絕對不會輕易離去的。你莫要做無謂的犧牲,到時候身死道銷,就算是佛祖也救不了你。”
允稷卻看向了西天的方向,道:“一世錯,世世錯。”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說的是什麽,他猛地道:“師父你走吧。”
住持聞言,大急道:“你受了重傷,如何能拚得過?更何況鬼帝已經是神,若非天地靈力,根本無力對付他。”
允稷沉默地看了住持一眼。
目光轉向了宋茗微。
他飛身而起,權杖飛出,打在了鬼帝的胸口。
鬼帝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震驚地盯著化為人形的允稷。
“你竟是我的血脈?你方才竟用我的血脈來攻擊我?你……你還是千年前佛祖身邊的那個金缽?”
佛祖身邊的?
允稷站了起來,眼前一片模糊。
他道:“茗微,鬼帝交給我來對付。師父一定能把他拿下!”
宋茗微見他一掌打下心髒,一口心頭血噴湧而出。
他的血液對任何邪物都有克製作用,鬼帝即使封神,到底是鬼。
那血液在空中畫出了一個符咒。
符咒形成一個巨大的網落在了鬼帝身上,鬼帝震怒,身體被灼燙出了多個傷口的他, 像是一條巨龍不住翻滾著。
允稷催動靈力,身體卻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裂縫。
二人之間形成了巨大的風暴,宋茗微進不去,卻看著師父即將碎裂的身體,心絞痛不已。
“師父,師父你出來!師父,你住手!”
她接連幾番闖入,都被震了出來。
紫藤驀地倒了下去。
宋茗微焦急萬分,她跑到了紫藤身邊,抱住紫藤,眼淚撲簌撲簌落下。
“娘,娘。”
紫藤的手撫過宋茗微的額頭,眼中滿是傷痛。
“我的孩子……我的茗微。不要怕,好孩子,我去找你父親,我們都沒有死,我們不過是輪回了,重生了。你答應娘,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的手撫過宋茗微那滿是血腥的臉,驀地從身下抽出了那條已經沒了光澤的尾巴,安在了宋茗微的身上。
“茗微,這是娘能留給你最後的東西,若是遭遇不測,這能保你最後的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