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猛的上前來,撞了她一下,道:“回稟聖上,她是宋閣老家的二小姐,與我們王爺有些交情,怕是擔心王爺呢。”
阿四狠狠瞪了宋茗微一眼,既然王爺玩命了,他就不能讓宋茗微出事,那個秘密能保多久,就保多久。
純陰女子,大梁雖不信鬼神之說,然而這世上陰詭之事不計其數,一旦被人知曉,宋茗微處境堪憂。
“哦,你就是允稷稟明一道查案的宋茗微?”皇上緊緊盯著宋茗微,那目光仿佛定在了她身上。
端妃娘娘見狀,皺了下眉頭。
宋茗微察覺到身後的尾巴消失,才漸漸回了力氣,正想回答,卻聽得塔內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那是允祀的聲音。
宋茗微立刻站了起來,耳邊卻傳來了皇上焦急擔憂的話語。
“烈陽之火起了,當初先皇就是在這烈陽之火下九死一生,更是傳令於後人,如無關生死,決不能開啟烈陽之火。”
宋茗微眼眶灼痛,聽著裏頭不斷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心緊緊地揪著。
“允祀……”她念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後放聲大喊。
端妃娘娘整個人虛軟無力,她癱軟在皇上的懷裏,不停地落淚。
“我是糟了什麽孽,我兒子為什麽要受這種苦?”
塔內,火紅的光芒伴隨著令人窒息的灼熱炙烤,令地幾個僧人不斷後退,心驚膽戰地看著那火光之中被四條鐵鏈子禁錮的王爺。
“這樣的大火,人是會被活活燒死吧?”一人低著頭念了聲阿彌陀佛。
“這是真火,隻燒妖孽,人受盡苦楚,要了半條命是真的,但要說會被活活燒死,這是不會的。”
“你看師叔坐在那烈火之前,他怎麽一點事都沒有?”
隻見烈火麵前,那一抹赤紅袈裟盈盈而動,允稷雙手合十,雙眸微闔,他那張俊美的臉上卻連一滴汗都沒有。
他口中念念有詞,一串金剛經化成金色的符紙將允祀整個人包裹起來。
火中,允祀雙眸紅光頻閃,黑氣不斷從他的額間冒出,被烈火吞滅。
他身上的黑袍隨著他劇烈掙紮而爆裂開來,那四條鐵鏈被震出了條條裂縫。
“允祀,允祀。”
宋茗微的聲音不期然地闖入,允祀頓住了。
那是她聲嘶力竭的呼喊。
穿破了這火牆,直直抵入他即將崩潰的心海,他突然笑了,蒼白的臉上布滿了汗珠,那汗水幾乎要迷了他的眼,他卻咬牙道:“允稷,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嗎?
允稷狹長的眼眸上長睫一閃,隻見他雙手之中夾著一個菩提佛珠,好似根本聽不到允祀所言。
烈火焚身,碎骨,煆髓之痛,這樣的疼痛,允祀既然還能笑出來。
幾個僧人見狀,都震驚道:“王爺,莫不是燒傻了?”
允祀周遭突然升起了一股古怪的幽藍火焰,幾個僧人一見,古怪地道:“那是什麽?”
突地,允祀眼眶通紅,魂魄極為不穩,隻見他頭頂出現了一個嬰兒的幻形。
“這是怎麽回事?”
允稷睜開雙眼,眸子猛地一縮。
袈裟甩了出去,披在了允祀的身上,將那怪像遮掩了起來。
幾個僧人麵麵相覷,他們在這佛塔之中多年,這真火什麽都燒過,自然是看出了點什麽。
“王爺,難道不是人?”
那幽藍火焰,還有頭頂上的嬰兒幻形,根本不是凡人會有的。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允稷眼眸深深,他的眉頭微微一擰,目光聚集在那被袈裟裹住的人影之上。
那烈陽真火觸及到袈裟,仿佛生了親切之心,環繞袈裟一圈,最終收攏成拳頭大小,落在了石壁上。
袈裟嗖地一聲回到了允稷身上,那頭允祀蒼白著臉站在石墩之上,他身上的異樣再看不出來。
“六哥,我隨你出去。”
“你這是何必?”允稷看了他一眼,允祀眼看著就要倒地。
幾個僧人也連忙勸了下,可沒聽說過,誰從這真火中下來,還能站著走的,無不是躺著出去,纏綿榻上少則三個月,多則數年。
“她在等我。”允祀沉聲道。
允稷僵了下,便再沒有回頭,朝前走去。
幾個僧人扶著允祀往塔下走去,他們個個都麵露不忍。
“王爺,您看還是我們背著你出去吧,你這……”眼看著玄親王每走一步就渾身劇顫,這樣的一幕,讓人十分費解。
允祀沒有回答,堅持地一步一步走著。
大門緩緩打開,白光入了那森涼的佛塔之中,那朱紅的袈裟迎麵而來。
宋茗微連忙上前,她朝允稷身後看去,焦急道:“師父,允祀呢?他沒事吧?”
允稷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手突然觸及她脖子上的那串佛珠,佛珠驟然離開了她的脖頸,惹得她驚訝地抬起頭來看他。
“這佛珠已經沒了佛性,你且還給師父。”
宋茗微愣住,她下意識地扯住了那佛珠。
“放手。”允稷淡淡道。
宋茗微搖著頭,她不明白師父怎麽了,為什麽從那佛珠落地,他就變了。
她不放,這是師父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那是拜師之禮,怎麽能放。
她用力一扯,卻因為擔心佛珠散落,動作一緩,沒想到師父卻毫不憐惜,在她措手不及之時將那佛珠用力收回。
宋茗微愣愣地看著師父漸漸遠去的身影,心陡然沉下去。
她沒有看到,那敞開的佛塔大門之內,陽光未到之處,一抹黑袍被淹沒其中,他蒼白著臉甩開了身邊僧侶的攙扶,穩穩當當地站著。
他的眼中,是宋茗微神色黯然地看那離去之人的背影。
那神情,是那般地無措,茫然。
這種似曾相識的畫麵,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
突地,他咳嗽了起來,劇烈而急促,猝不及防地落入了宋茗微的耳。
宋茗微轉過頭來,見著他緊抿的唇,忙上前來。
允祀冷冷地轉過頭去,宋茗微巡視他身上的每一處,除了火紅的肌膚,還有他那氣若遊絲的呼吸。
她紅了眼眶,冷聲喝道:“嚐到苦頭了?那我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他愕然,一抹驚痛從他的鳳眸中閃過。
“我從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這烈陽之火我自認能輕鬆拿下。”他俯身看她,見她撇開頭之時,眼角滑落的淚,猛地將她扯入自己的懷。
宋茗微欲掙紮,聽得幾個僧人勸道:“王爺就莫要嘴硬了,剛才凶險之極,實屬罕見。這會兒還是躺下休息,莫要折騰了。”
她最終緩緩放下了手,靜默地一動都不敢動。
頭頂那人,刀削的下顎靠在了她鬆軟的發髻上,輕輕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