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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仙子(四)

  南宮同正在田陽城最好最貴的客棧的天字一號房中休息,他身下坐著的是百里水寨寨主專門送來的一張白虎皮,房間中的家什用具也全是陽明城中各幫幫主專門重新特意採購送來的,還熏著專門從荊州老家帶來的熏香,就算比南宮家他自己的各處落腳宅院差得遠,沒有幾位隨身的侍女,也絕對是現在這田陽城中一等一的舒適住所。 

  但是南宮同現在很頭痛。 

  當然不是生了病,自小無數的珍貴藥材在名醫指點下的飲食沐浴,加上雖未登堂入室,也算得上是頗有些火候的南宮家傳功夫,一般的風寒之類還是遠遠不能侵體的,他現在只是煩,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煩過,甚至可以說在他二十多年的這輩子中他幾乎都不知道這人活著原來還有這麼煩惱的時候。在此之前,他以為世界上最麻煩的事情就是如何去擺脫那位春風一度的紅煙閣姑娘,還有如何處理自己那幾個美貌婢女之間的爭風吃醋。 

  托托的敲門聲響起,他開口勉強用還算平穩的聲音說:「是李世兄么?請進。」 

  進來的果然是李士石。李家也是世家之一,不過不如南宮世家這般龐大,根基也不在江湖之上。相較之下,這個敦實的青年也沒有南宮同那樣讓人眼前一亮的翩翩風采,卻像一塊磨盤似的厚重,幹練和實用。他進來之後也不多禮客套,直接對南宮同說:「信已送出去了。只是要重新挑選一個合適的來擔當這監察之職卻不是一兩日的功夫,看來還要在這裡多呆幾日。」 

  「多呆幾日?」南宮同感覺自己的頭真的越來越痛了。「這陽明城不過一小小縣城,我們的進度原本就已經很慢了。還要在這裡耽擱了時間,這剩下的行程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走完?就不能隨便先挑選一個人擔著這位置么?」 

  「.……若是現在隨便挑一個,以後的手尾只有更大.……」李士石攤攤手。「當然,我們這一路還是南宮世兄做主,若是南宮兄真的覺得要趕時間,我們也大可暫時先應付過去,以後再來慢慢收拾。」 

  「那就再挑選一下.……」南宮同一擺手。只感覺頭痛得幾乎都沒力氣說話了。只是收拾些零散小幫會,而且還是一切準備工作都已經全部就緒,就等著一路來打響正道盟的威風名聲的好事。卻弄得一路不順,比預計的多花出去了許多時間,這樣下來在姒兒表妹那裡怎麼說得過去?家裡的那些兄弟叔伯也要難免小瞧他了。更重要的是,這樣和他這一路而來的初衷完全是背道而馳。 

  「沒辦法。正是因為這陽明城太小。才難得找一個如那張申河一般知情識趣頭腦靈活,又能看清楚局面的。若是真找了個沒什麼頭腦的,真要仗著一口氣胡來才是麻煩。這陽明城雖小,但城外兩座鐵礦也能有不少產出,各個大小幫派爭的就是各個環節上的油水,那張申河一來就表明願意將總共五成的收益供奉上來,說明是個有眼力知曉輕重的。那兩座礦一個是嵩山派派下產業,一個和龍虎山的別院有所牽扯。若不是個機靈明事理的還理不好其中關係.……還有,崆峒派的曾師兄頗為震怒。我看說不定張申河還是暗中崆峒派所布下的暗子,這居然我們事先還沒察覺出來.……」 

  好似神仙一般不吃不喝仗劍四方除魔衛道的江湖大俠,那是呆坐書齋里的書獃子們臆想出來的,江湖上的每一股勢力,每一個幫會,就代表了一團能養活人的利益,而這些無數大大小小的利益之間的相互博弈,牽扯,那又更複雜了十倍百倍以上。各幫各派之間的明爭暗鬥,那就是這些勢力和利益之間還沒有達到一個平衡,平順的地步。 

  大乾七十五年之前的中原江湖就是一副平順和睦的景象,一切大小利益的歸屬經過大乾開國數十年的沉澱之後都各有其主,哪一條水路哪一座礦山是哪一個幫派,而哪一個幫派屬於背後哪一個更大的門派世家這些都清清楚楚,雖然不是沒有爭鬥,但爭端都是在沒有擴大之前就經過商議談判解決了。只是經過那一場瀰漫中原的兵禍之後,各大門派世家元氣大傷,有些甚至死絕殆盡,剩下的都只能牢牢守住自家恢復元氣,那些分散出去的零散枝葉再沒力量去維持,於是才導致了幫派林立,爭鬥四起。 

  如今這成立的正道盟,正是針對目前的這般情況。能夠將這中原江湖上的各路小幫小派重新理順平衡,重新分配清楚,爭鬥當然就少了。但是怎麼樣去理順,怎麼樣去分配,這又是一門更為精深的問題。梳理江湖秩序,弘揚江湖正道,當然不能為秩序而秩序,為正道而正道。名門大派的加入,還有這些門派世家的年輕子弟匯聚在一起,總不是因為圖個熱鬧。 

  南宮同對這些當然是一清二楚,但是其中的具體細節到底要如何去操作,他卻真的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反正結果早已是商量安排好了的,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就好了,一兩個陽明城這樣的小地方,就算是所有幫派的總收益也不見得有他的花銷大,更別說還要分薄在各方頭上的紅利,他找不到一絲一毫去勞神費力的理由。 

  所以現在聽著李士石的話,南宮同只是皺眉擺擺手,示意李士石別說了。 

  看見南宮同沒什麼耐心,李士石也就住了口,站著想了想后,忽然開口說:「.……南宮世兄,那明月仙子的事……」 

  「明月?明月姑娘有什麼事了?」南宮同一怔。雖然是在縣令大人的面前將張申河給一掌拍死了,但都不用自己這方面發話。只是明月那出身凈土禪院的名頭,就能將此事輕輕揭過。當今皇家都對凈土禪院極為倚重,皇太后和皇后每月初一十五都去禪院中小住。求佛祈福,那禪院出來的仙子隨手拍死一個惡貫滿盈的江湖小幫頭目算什麼了,用不著別人來提醒,縣令大人就會給那張申河安一個擾亂縣衙,意圖挾持朝廷命官的罪名。 

  「.……南宮世兄也是知道的,我們這一路上行來,有不少波折都是因為明月姑娘而起……」說起這個。李士石臉上也不禁有幾分鬱郁之色,憤憤之意。他們這一路上的曲折不順,基本上都是如今天一般出自這位特立獨行的佛門女修。這次將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清河幫幫主一把拍死還不算是最讓人頭痛的,上次差點將衡山派的兩昆仲給打成殘廢,幾句話將恆山妙音姑娘給說得掩面大哭而去……他們這一行人原本可是十三人,已經有五人是因為那位明月姑娘離開了。 

  說到這裡。南宮同也不禁長嘆一口氣。下意識地就撫了撫額頭:「明月姑娘勤修佛法,心如明鏡,眼中容不得半點污穢,在面對這些江湖俗事的時候確實就有些格格不入……」 

  「那……要不還是尋個由頭,請她暫避一下。要不如今天這般的麻煩事以後不知還有多少。」 

  南宮同想了想,還是搖頭,緩緩說:「凈土禪院向來不大介入江湖爭鬥,此番遣明月姑娘來加入我們正道盟。正是難得的一次表態,我們豈能因為一點小小的波折就讓人迴避?」 

  「.……原來明月姑娘是受了禪院之意特意來加入正道盟的?」李士石聞言也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南宮同眉頭一皺。猶豫了片刻,還是微微帶著點莫測高深的苦笑說:「此間緣委頗為複雜,涉及既深且廣,我也只是知曉個大概而已,在此隨口一說,李世兄你就莫要再追問了.……」 

  「哦……」李士石恍然大悟似的點頭。南宮家和影衛牽涉甚深,當然知曉些旁人不大清楚的機密,若是牽扯到皇家和禪院,他當然還是少問為妙。他皺眉猶豫了一會,露出一個不知該不該說的神情,不過最後還是說了:「據聞明月姑娘這些日子裡每晚都和茅山派的清風道長共處一室,都是年紀輕輕的孤男寡女,南宮世兄你說會不會有這個.……」 

  南宮同的表情微微地僵硬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恢復了正常,沒有表現出什麼意外和驚訝,淡淡一笑說:「決計不會的。明月姑娘佛法精湛,德性高潔,而且我從姒兒表妹那裡聽說,清風道長也曾得茅山何晉芝掌教親口嘉許,道心通明,非常人所能及。他兩人曾共經生死患難,親厚一些也是尋常。身為出家之人,他們自己都不在意旁人眼光,正是心思磊落,我們又何必去多心?」 

  「還是南宮世兄心胸廣闊,眼界高明。」李士石一拱手,面露佩服之色。「有南宮世兄掌握大局,那我也不多心了,我這就去和那幾個幫主商議新人選。」 

  「那有勞李世兄了。」南宮同也不站起,只是端坐著一拱手。 

  聽著李士石離去的腳步聲,南宮同微微撇了撇嘴。說起這些繁瑣俗事,這位李家的子弟倒好像是個中能手,正好將這些都交給他們去處理。李家乃是正正經經的儒門官宦世家,這李士石卻偏偏投入了厚土門中去走江湖的路子,可見多半也是出身不怎麼得意的旁支。正是貧賤故多能鄙事也。 

  至於他說的這些問題,在南宮同來看都是廢話。讓明月姑娘暫避一下,那他帶著這些正道盟的世家子弟一路耀武揚威地是為了什麼? 

  南宮同不是沒見過美麗女子,實際上他所見過的,親熱過纏綿過的美女絕對比天下間九成九九九九九九的男人都多。他也不是沒見過對他不屑一顧的美麗女子,只是那些要麼是裝出來的欲擒故縱,最後還是要和他一起滾在床榻上原形畢露,要麼就是自命清高覺得只有出身貧賤滿身正氣充滿了無限潛力的少俠才配得上自己的那種極品,反過來倒讓他全沒了和胃口。 

  而對於明月姑娘這種,他甚至都不知道怎麼去歸類。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只是抱著好奇的心思,但隨著接觸的時間越久,他越是有些陷於其中不能自拔了。那一種純然出自本心內在。不加絲毫修飾的活潑,靈動,好似全無心機的幼童,似乎無欲無求,又帶著更種深層次的脫俗,這些和那絕美的姿容混合在一起,南宮同逐漸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一些從未發現過的東西在鼓動。 

  南宮同並沒有刻意表露出追求獻媚之態。南宮家男子的自傲不允許他這樣做,甚至這樣想。而且到了他這樣層次的世家子弟,都會無師自通地明白女人是不用去追的。一旦放低了姿態,就算追到手也不見得真是你的,只需要將自己最好,最強大。最漂亮的一面展現出來。自然能將女子吸引到身邊來。如果還不能,那就是你自己還表現得不夠好,不夠強大,不夠漂亮。所以他這才從何姒兒那裡領了這份收復荊州小幫派的任務,但原本以為就是一路威風凜凜地展現世家子弟風采的路程,就因為這位明月姑娘而變得頭痛之極。 

  而且,明月姑娘和那位清風道長也實在太過親昵了。是不是會和李士石擔心的那樣有什麼苟且之事這一點南宮同絲毫不擔心,他從十五歲開始就已經可以一眼辨別出女子是否處子之身。他只是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對所有人都愛理不理,視若無睹。卻偏偏對那個清風道長那般親昵? 

  是不是有什麼關鍵的地方忽略了?是不是需要一些特別些的方法?是不是需要換個角度去想?南宮同揉了揉已經想得發痛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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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道士,我真的不願意和那些人在一起了。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人。那個南宮同帶著他們一起說什麼江湖正道什麼的,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知道他們都是在騙人。」 

  明月坐在高高的道觀屋檐上,一席白衣在夕陽的光中好似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讓她看起來恍如一尊有著靈性的至美雕塑,那一雙璞玉般的小足還是**地懸吊著,莫名讓小夏想起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的模樣,只是那時候她還是一隻被江湖好漢們圍殺的妖孽,現在卻已經是頗有名聲的正道仙子了。 

  不論何時,心中有什麼樣的念頭,小夏也不得不承認,看著明月姑娘真的是一件很讓人心曠神怡的事。小夏收回目光,帶著這種有幾分閑適的心情,將沾滿了血精粉的指尖在符紙上一氣呵成地繪製出了一片雲紋,隨著他神念和氣息的指引,勃動的生靈元氣和符紙上早已經有了的其他幾種五行元氣混在一起,綻放出一陣若有若無的光華之後就按照雲紋的結構在符紙上安靜地沉澱下來。 

  「能在江湖上混下去的好人原本就不多,那些被派來監督著劃分勢力的世家大派弟子當然暗地裡的心思鬼名堂什麼的就更多了。」小夏一邊隨口回答著,一邊將這一張剛剛繪製好的神行符收入囊中。現在他繪製這種中三品符籙幾乎是毫不費力了,換在幾個月之前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茅山之行,在何晉芝手中得到的指點,受益之大讓他一時都有些飄飄然了。 

  這裡是陽明城外的道觀,是龍虎山麾下的分院,同屬正一教,他以茅山弟子的身份也自然能在這裡入住,而且現在帶著正道盟的威勢,觀中主持還特意分了一個小小的院落給他,算是對待貴客的姿態了,連明月姑娘順帶住在這裡也沒有吱聲過。這些也是他之前到處販賣符籙的時候萬萬不敢奢求的待遇。不得不承認,抱上一隻大腿對行走江湖確實是一件很方便的事。 

  「那我們走。不用理會這些人了,我們繼續去雲州。」明月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小夏苦笑了一下,這時候怎麼能說走就走。當時那是毫無牽挂,現在卻是背了不少人情在身,他搖頭說:「現在不行,至少也要將那個蛇道人給除掉。」 

  「胡說,夏道士,連你也在騙人。」明月湊到跟前來,一雙大大的眼睛盯著小夏,漆黑的雙眸清澈得讓小夏有些不敢對視。「你根本不是因為害怕那個壞人才不敢走的。」 

  「厄……」小夏無語。這也真沒錯。成了過街老鼠的蛇道人至今銷聲匿跡,好像也不怎麼讓人擔心了。現在他在意的只是承了何晉芝一個大人情。何姒兒一個說不清是大是小的人情,所以這正道盟的事他多少也要幫忙才行。 

  明月伸手拉住了小夏的手,這剛剛在上午還將一個人腦袋給拍進胸口裡去的小手。觸之卻是柔嫩如棉,凝滑如脂,明月的神情有些難得的肅然,居然好像輕輕地嘆了口氣:「夏道士,我們走,你跟著那些人一起呆久了也會慢慢地變得不好了呢。」 

  小夏偏頭想了想,搖頭說:「.……你放心。不會的。」 

  明月有些氣惱地丟下小夏的手,轉身跳上屋檐上坐下,扭頭看著遠處的夕陽不理他了。 

  小夏微微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這些日子明月跟著他一起混在這正道盟中很不高興。那些爾虞我詐,上面說著場面話下面各種陰險手段盡出的江湖勾當他自己是早就熟悉的,權當是陪著演戲看戲,但要明月也跟著攙和進來。就算只是讓她一路旁觀著。對她來說也是件非常不自在的事。但他現在確實不能說走就走,抱上了別人的粗腿得了別人的方便,那也只能是跟著別人的步調去走了。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就是何晉芝說羨慕一個無拘無束的野道士的原因。小夏現在忽然之間明白了。看著屋檐上生氣的明月,小夏也有些意興闌珊,原本打算繼續繪製幾張符籙的也沒了心情。 

  這時候一陣通通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沒過多久,兩個漢子就出現在了這小院的門口。一個是長著一張大臉的中年大漢,一個是全身包裹著紗布傷帶卻還要強撐著走路的矮胖漢子。這兩人小夏都記得。正是萬虎幫的兩個當家。 

  看到院中的小夏和明月,為首的大臉大漢立刻雙手抱拳躬身行了個大禮:「萬虎幫幫主宋萬虎,羅圓圈見過清風道長,明月仙子。」 

  「客氣了。宋幫主,羅幫主,來找我們有何貴幹?」對這兩人找到這裡來小夏也不是太驚訝,他們在這裡又不是什麼秘密,之前便已經有兩個小幫會首領前來找過他們,試圖套些近乎打點下關係。「我們兩人在正道盟中並不理事,若要是為了正道盟中的公事,兩位還是去城中找其他人。」 

  那叫宋萬虎的大臉漢子又是對著明月深深一躬,滿臉的感激之色:「我們兩人只是為了答謝明月仙子今日仗義出手而來。那張申河乃是不擇手段的陰險小人,若讓他有了正道盟作依仗,真的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多虧明月仙子慧眼如炬,將那奸人給殺了,讓我宋某一家人免遭毒手,宋某真的是不知該如何感激才是!」 

  明月只是瞥了一眼便扭過頭去,顯然是對這位感激涕零的宋幫主沒有絲毫的興趣。 

  小夏也倒能看出這宋萬虎臉上的感激之色不是作偽的,走過去微笑著將場面話先說出去:「我們正道盟原本就是該鋤奸懲惡,這不過都是分內之事罷了。前日間我們也都看到了那張申河確是不擇手段的小人,南宮世兄等幾位只不過是一時被些小手段給矇騙了。還望宋幫主日後心懷正道,為我中原江湖出一分力。」 

  「是是是。宋某向來便以江湖正道自居,幫中的營生也都是光明正大,就算偶有動手,也盡量只殺那些惡貫滿盈之人。日後更是日日自勉,不會有半分鬆懈。若是真能有機會為中原江湖弘揚正道儘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宋萬虎滿臉的義憤填膺,大義凜然,隨後又走上幾步,從腰間摸出一疊銀票雙手遞到小夏面前:「清風道長和明月仙子救下我宋某全家,本該是做牛做馬粉身以報,但兩位出身名門,修為身份都比宋某高出無數倍去,所做的大事更是宋某無力所及的,宋某一介俗人,也只能以這些俗物相報,還望給清風道長和明月仙子行走江湖多添幾分方便。」 

  小夏一笑,看來這位貌似粗豪的宋幫主也是個有心眼的,說是感謝明月,卻送錢到了自己手上,顯然是早已不知從哪裡打聽了自己兩人的關係非淺。晃眼看去這怕是有好幾百兩,若是放在以前那自然是卻之不恭,但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的符籙材料都可以去各處茅山麾下的道觀取用,銀錢也不缺了,若是要讓這正道盟中的其他人知道了面子上也不好看。而且聽這位宋幫主的言語,似乎還有意那正道盟的監察一職。他手也不伸,只是搖搖頭說:「明月姑娘也不過是順手為之罷了,宋幫主何必多禮,這些銀子也是貴幫兄弟拚死掙來的,我們絕不能收,否則不是成了那些替人辦事收錢的打手了么。」 

  「是是是,宋某唐突了!是宋某眼光太淺,太俗!太俗!居然將明月仙子和清風道長看作我們這等市利小人。」宋萬虎連忙將銀票收了回去,看起來恨不得馬上狠扇自己幾個耳光。「不過明月仙子和清風道長這為中原江湖正道奔波,鞍前馬後的怎能沒一個手下去做那些零碎瑣事?我這三弟生平最是仰慕兩位這樣的人物,央我陪他來此,便是希望兩位能同意他追隨左右.……」 

  話音未落,那個渾身被紗布綁紮得如粽子一般的胖子就對著遠處房檐上的明月跪了下來,一雙圓滾滾的大眼中洋溢著一半痴獃一半激動的光芒,好像是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在嚎叫:「小人羅圓圈,願畢生追隨仙子左右,仙子但有差遣,縱然赴湯蹈火,粉身碎骨,身死道消,萬劫不復也在所不辭!」 

  這一聲只嚎得小夏瞪圓了眼睛,大張著嘴老半天合不上。對這打扮古怪的胖子他早有印象是在縣衙中見過的,好像當時便是那樣的半痴半傻,今天來了還是一直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好像泥塑木雕一般,所以也沒在意,怎麼也想不到突然會嚎叫出這樣一番驚天動地的話語來。 

  而且據說那種讓人一見之下便能納頭便拜,心甘情願做牛做馬的,無不是氣吞天地,王霸無邊,古今無匹的英雄豪傑,明月姑娘怎麼也會有這樣的氣勢了? 

  連羅圓圈旁邊的宋萬虎也是張大著嘴,一臉的愕然看著。他之前雖知道三當家的意思,還著實勸過一陣子,勸不過才陪著一起來的,卻沒想到會是這樣推金山倒玉柱地轟轟烈烈。 

  屋檐上還在生著悶氣的明月也終於回過頭來看著這跪地哭喊的古怪胖子,身形一閃,她已經站在了羅圓圈的面前,背對著陽光,臉上露出一個比夕陽還耀眼的笑容來,好像看著一隻有些古怪,可愛,好笑的動物一樣:「這人說什麼呢?傻乎乎的。」 

  跪著的羅圓圈激動得全身哆嗦,一雙露在紗布外的大圓眼睛已經是滾滾熱淚盈框而下。看來只是為這一句,這一個笑容,他就真的願意去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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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在一片爭議中,正道盟的這一路首領南宮同少俠終於敲定了這陽明城的監察職位,不是由同盟中大家極力推舉的任何一人,偏偏是誰也不熟稔的萬虎幫幫主宋萬虎。 

  對於這個決定,眾人當然都是頗有微詞。雖然挑選一個不屬於任何一家的,也不失為一種平衡各方的手段,但不屬於任何任何一家,也就是沒有任何一家能得到好處,還有宋萬虎幫主似乎也不是個能充分領會這個職位的意義所在的人選。不過南宮同隨即大筆一揮,表示將原本屬於南宮家的好處分給其他幾家,於是很快地就把不滿之聲平息了下來,大家迅速地收拾起行裝,開始趕赴下一處地方。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小插曲,原本萬虎幫的三當家羅圓圈也遠遠吊在隊伍後面跟著一路走。聽說是他自願去當明月姑娘的長隨,明月姑娘沒答應,但好像也沒拒絕。這位明月仙子身邊的麻煩多多,同盟中人也不想去多管閑事,便任由這位自願的長隨跟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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