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團聚
走的時候我那個校友給了我一張名片,說是回家的時候可以找他,如果不是他當班的話他也可以給別人說一聲,我媽對他表示了深刻的感謝。
來的是我爸爸公司的同事,開的是他們維修隊的車,很寬敞,裏麵擺個麻將桌都行了,我和春雷坐在我媽兩邊,我媽一手摟一個問我們路上的事。
我說:“我來之前我姨給我錢了。”
我媽問道:“給了多少?”
我把包裏的錢拿出來數數說:“一千五,回去之後要給她嗎?”
我媽不在意的說:“你自己放著吧。”
春雷說:“我姨還說醫院要是需要錢的話給她打電話,媽,咱家錢夠用嗎?”
我媽無比淡定的說:“夠啊,怎麽不夠,就算是不夠借也得借夠啊。你們倆到地方了,給你姨打個電話說一聲,省的她擔心。”
我找出電話來給我姨打了個電話,掛完電話後我說:“媽,咱現在去看看我爸吧。”
“明天吧,你爸現在在重症監護室呢,平時都不讓進,每天隻有一會的探視時間。”
春雷執拗著說道:“那我們去了就在門口看看。”
我媽歎了口氣說:“那行,不過可先說好,去了可不準哭啊,前兩天你姐在電話裏哭的讓你爸不舒服了好長時間,他現在心情不允許有大的波動。”
我們倆個紛紛保證絕對不哭,開車的叔叔說笑話說:“你們現在說的好聽,到時候一見了你爸,忍都忍不住。我昨天剛見他的時候還哭了呢,更何況你們。”
我出主意說:“要不我們偷偷看一眼,不讓我爸看見我們好不好?”
我媽摸著我的頭發說:“你爸現在不一定能睡著,知道你們今天來,他一直都記著呢。”
春雷說:“我們悄悄的過去,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看一眼,等我們倆什麽時候心情平複了,再讓他看見我們好不好?”
我媽說:“算了,到那再說吧。”
到了醫院之後,我和春雷在我媽的帶領下很快走到了我爸的病房,在離門口還有一段路程的時候,我媽說:“你們倆現在要不要去廁所洗把臉?”
我說:“沒事,我就不去了,我這兩天水分已經排完了,一會肯定不會哭的,你放心。”
春雷看著我媽說:“我也沒事。”
“那走吧。”
透過門口的玻璃往裏麵看,第一眼並沒有看到我爸,隻見到一個護士的身影,我媽說:“估計你爸在解手呢,現在他光著身子躺在床上,就蓋了一床被子。”
聽到我媽這麽說我和我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春雷還開玩笑說:“媽,你可別吃醋啊。”
我媽瞪他一眼說:“我有什麽可吃醋的,人家護士給你爸把屎把尿,擦洗身體,比我做的還好呢,再說你爸現在躺在那比嬰兒還要小心嗬護,我這手沒輕沒重的,再摸壞了。”
這麽說了幾句我和春雷都沒那麽的傷心了,眼見那個護士要開門出來,我們連忙閃到了一邊,她出來之後看到我媽說:“您這麽晚了還來啊?”
我媽客氣的說:“是啊,兒子和閨女過來了非要看一眼再走。”
護士把口罩摘了笑著說:“您這閨女長的跟您真像,一樣的漂亮,兒子怎麽也那麽帥呢!”
我媽笑著說:“哪啊,越長越不像小時候那麽可愛了。”
“他現在還醒著呢,剛才還問我您過來沒有,我還說您下午剛走怎麽晚上還問呀,原來是等著閨女和兒子呢。”
“哎,這說了之後她們倆說什麽也要過來,這不,剛下車就非要過來看一眼再走。”
護士說道:“孩子們畢竟擔心,很正常。”又扭頭對我們倆說:“隻是看見了可千萬不能哭,你爸現在不能受刺激,可一定要記住啊。”
護士走了之後我問道:“這護士看樣子沒比我大呀,還好意思叫我們孩子。”
我媽說:“比你還小一歲呢,天天伺候你爸精心竭力的,我看著都窩心。”
春雷說:“這就叫幹一行愛一行吧。”
到了門口我和春雷趴在玻璃上往裏麵看,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大堆的儀器圍著我爸,每個機器上都有一根或是兩根的線連接在我爸身上,我爸本來就瘦,這麽看過去床上跟沒躺人一樣平坦坦的。
這時我爸也看到了我們,舉起一隻手來衝我們搖了搖,我說:“咱爸本來就不白,被這些白色一比簡直就是麵如土色啊。”其實我說這些話完全都是無意識的,隻是覺得應該說點什麽才能轉移我馬上就要噴湧而出的淚水而已。
春雷說道:“好像更瘦了….”
我媽在我們旁邊說:“衝你爸笑一下,他聽不見就讓他看看你們的笑臉吧。”
我死命扯出來一個笑容,雖然沒有鏡子但是我敢保證肯定是難看死了,透過呼吸罩我看到我爸也扯了一下嘴角,我忍不住跑到一邊哭了出來。
我弟也很快退下陣來,我媽衝我爸比劃了一個走的手勢,又看了看他領著我們下樓了。
到了家之後我媽就要忙著給我們做飯吃,我攔住她說:“我們在車上吃過晚飯了。”
她不依,“方便麵也能叫晚飯哪,再說我也沒吃呢,都是現成的,馬上就好。”
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媽忙東忙西,我媽回頭看到我說:“傻妞妞,看什麽呢?”
“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看著你在廚房忙的。”
我媽笑著說:“是啊,轉眼都長這麽大了,跟做夢一樣。”
“媽,這一陣子辛苦你了。”
我媽背對著我抹了一把臉說:“說什麽辛苦呀,他是你爸呢,我為他忙不是應該的嘛。”
我過去抱著她的腰喊道:“媽…”
“怎麽了?”
我的臉貼著她的背聲音悶悶的說:“沒什麽,謝謝你。”
我媽轉過身來抱著我說:“你爸這一病我又走不開了,本來想著過段時間請個長假回去陪陪你的,這麽一來我的寶貝又得自己在家呆著了。對不起!”
我哽咽著說:“沒事,你和我爸好好的就行,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看,我自己在家不是過的好好的嘛。”
我媽拍著我的背說:“你小姨和你姥的性子我還不知道?都一樣的以自我為中心,一點都不會替別人著想,我又不在家,不定給你受什麽委屈呢,可憐我的寶貝,受了委屈也不給我說。”
“哪有啊?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在家好著呢,不用擔心我,你自己閨女還不了解啊,寧可不叫別人好過,也不會跟我自己過不去。按我姥的話說,我就是你的翻版,誰敢欺負我呀?倒是我姥,被我氣了好多回呢。”
“那老太太現在越老腦子越糊塗了,你不用理她,我不在家她更沒個怕勁了,什麽都想插一手,等以後打電話我就得說說她,我自己養大的閨女,不吃她的,不喝她的,誰也不能說。”
這時我弟上完廁所回來說:“你們倆幹嘛呢,不是說要做飯嗎?”
我媽拍拍我說:“去洗洗臉吧,我做飯。”
吃飯的時候我問道:“明天能什麽時候能去看我爸?”
“下午四點到四點半。”
春雷驚訝道:“就半個小時呀?”
我媽說:“醫院有規定,說是病房裏是無菌環境,我們身上細菌太多,恐怕引起傷口感染。”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我爸身上傷口很大嗎?”春雷也緊張的看著我媽。
我媽納悶的看著我說:“誰說你爸傷口很大了?”
“我自己猜的,心肌梗塞不是心髒上的毛病嗎?”
“所以你認為是開胸手術嗎?”
春雷緊張的問道:“難道不是嗎?”
我媽笑著說:“當然不是了,不是跟你們說了是下了個支架嘛。”
“那支架是怎麽到心髒裏的?”
“傻妮子,不是到心髒裏的,人的血管就跟城市裏的自來水管道一樣,有一個總站供應水,然後在總站裏循環往複,如果有支流堵住的話,血液就該斷流了,支架是從血管裏放進去的,然後順著血管走到堵塞的地方,把堵著的血管撐開,這堵著的血液就可以繼續流動了,這人也就救回來了。”
我問道:“那我爸是從哪個地方下的支架呀?”
“我聽醫生說一般的病人都是從手腕那裏開刀的,但是你爸的情況緊急,就從大腿上的動脈那裏下的支架,傷口沒多大,就一個瓶蓋一樣大小。”
春雷問道:“那為什麽現在還不能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啊?”
“剛做完手術,得觀察一陣子,再過兩天沒什麽問題就要轉到普通病房了。我不讓你們來吧,你們還非得來,來了不也幹不了什麽嘛。”
春雷說:“可是我們可以陪著你啊。”
我媽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擦著眼淚說:“你爸這麽多朋友天天都陪著我呢,就你們上次來見的那個羅阿姨,一天三頓做好飯掂到醫院去,這幾天我都沒進過廚房。”
春雷堅持說:“那不一樣,他們怎麽比得上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