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試教育的犧牲者
十點半的時候到了宿舍,王麗還是在那玩著電腦,看到我掂著東西回去了,問我說:“你們這是沒吃完打包了?”
我拿出小盆和碗來,把燴麵放進小盆裏,這一大份真是量大份足,堪堪裝的下,我邊往碗裏倒烤鴨邊說:“這是沒吃直接帶回來的。”
王麗震驚的說:“你出去了兩個小時了,不會到現在還沒吃呢吧?”
我歎了口氣說:“那有什麽辦法,剛在張坤那待了一會給我打電話說在值班室集合出去吃飯,結果我在樓下等了半小時都沒有人來,氣死我了,然後又上去給他們講卷子去了。後來又打電話讓我去值班室,我本來打定主意說什麽也不去了,誰知道你叔正好在窗外聽到我說話,死活非要我去,沒辦法,就去了。”
“那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吃上吧?”
我把盆和碗端到辦公桌上,招呼王麗說:“別坐著了,趕緊穿件衣服下來吃吧。”
她探頭看看說:“我能不能坐床上吃啊?”
“你隻要不怕湯湯水水的灑你床上,我是無所謂。”我就不信她潔癖成那樣能忍受麵湯骨頭什麽的在她床上安家落戶。
果然,她老老實實的穿戴整齊坐過來了。
我遞給她一個鴨腿,又找出來另一個鴨腿咬著說:“出去之後幾家常去的飯館都關門了,剩下的幾家開著門的總是有人挑三揀四的,最後鄧老師說還是幹脆每人一隻烤鴨一份燴麵自己拎回來吃才沒人反對。”
王麗吃著鴨腿說:“難為烤鴨店的都到晚上了,還給你們留著這麽多的烤鴨,居然還夠嗎?”
“怎麽不夠?不但夠,而且還多了一隻呢。”
王麗好奇的說:“多的那隻也買了?”
“買了。”
“誰帶走了?”
我笑著說:“你猜?”
王麗的款立馬擺出來了:“猜什麽猜啊,快說。”
我任命的說:“李校長拿走了,說什麽他家人多,連燴麵都是兩份的。”
王麗淡淡的回答了一聲:“哦。”
我好奇的分析道:“要說李校長一家還真怪啊,他兒子也沒比我大多少,也就一兩歲吧,聽說也是哪個名牌學校畢業的,還是本科呢,怎麽就這麽老實在鄉裏待著,而且連孩子都有了,難道是愛情的力量?可是也不對啊,我聽陳老師說他老婆也就是比我們早來了一年,家又不是這裏的,以前不可能認識的。還有我看他老婆和他相處的也就一般啊,前幾天兩人不是還吵架呢嘛。”
不怪我八卦,李校長他兒子李祥和兒媳趙天美就在我們樓上住,倆人整天在樓上叮叮咣咣的,想不八卦也難啊。就這孩子還沒跟他們住一起,都是跟李校長夫婦住一起的,照理說夠省事的了,要是孩子跟著他們住,估計樓板都要掉下來了。
王麗自己吃著也沒理我,過了一會說:“其實李祥一開始研究生考試都通過了,家裏出了點事才回來的。”
“什麽事啊,嚴重到研究生不上,回來在鄉裏窩著娶媳婦生孩子的,腦袋被門擠了吧?”
我這想上還上不上呢,居然有人扔了跑回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窩著,你要是不上讓給我多好.唉,可惜啊,咱沒那麽好的命.王麗看我一眼猛不丁的說:“他妹妹死了。”
“什麽?”我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李校長還有個女兒?什麽時候的事啊?”
“就去年年初的事。”
我連烤鴨也沒心思吃了,這消息太勁爆了。
“為什麽呀?”
“這事在學校沒人敢提的,也就我給你說說了,你可別犯病出去說啊。”
大姐,你就不想想,除了我新來的不知道,剩下的誰不知道這事啊,我還出去說,讓別人給我查漏補缺嘛,我腦子又沒壞掉。
“好好,你快點說呀!”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那時候這件事在鎮子裏傳的沸沸揚揚的.李校長女兒前年高考,成績其實也挺好的了,是二本吧.但是李校長那人有點吹毛求疵的,再加上李祥上的學校那麽好,所以對他女兒就更不滿意了,整天唬著個臉.”
我打斷她問道:“難道她媽都不會勸勸的嘛,考上二本已經很不錯了呀.”
她瞪我一眼,“你別打斷我啊.”又繼續說道:“她媽是小學的老師,對這一雙兒女是從小嚴加管教的,對他倆學習比李校長還上心呢,堅決奉行填鴨教育.”
我點點頭讚同道:“我來這麽長時間了,就沒見過他倆露過笑臉,除了在哄孫子的時候.”
“我聽我爸說,在高考過的那個暑假李校長他閨女都沒有出門,聽說在家深造,李校長對他閨女也是閉口不談的,後來暑假過後就直接讓他閨女回高中複讀去了.”
這是什麽父母啊,我就這考了個大專還歡歡喜喜的上去了,一本和二本差多少?不就多了一杠嘛,至於耽誤一年的青春?
高中的時候我就覺得高三複習班是個特別恐怖的地方,裏麵坐著的都不是人,表情木然,行動遲緩,我每次路過那裏晚上都要做噩夢的.我表哥在裏麵呆了兩天死活不再進去,隨便挑了個學校走了.“這事是在學校出的?可是也沒聽說縣城的哪所高中有過這消息啊.”
“不是,據說是過年在家的時候,聽說那天好像因為學習的事他們在家裏大吵了一架,之後他閨女在屋裏想不開,就吃藥了.”
“吃的什麽藥啊?”
“好像是農藥.”
我疑惑道:“咱門口不就是衛生院嘛,什麽藥效力這麽大,搶救都沒搶救過來的?”
“要是當場發現就好了,關鍵是李校長第二天出去走親戚去了,她媽又出去串門,她自己在家把藥喝了.等她媽回來發現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行了.就那還拉到市裏搶救去了呢,純粹做無用功.”
我把燴麵遞給她說:“趕快吃,一會涼了.那這麽說來她閨女想輕生應該是深思熟慮過的,要不怎麽能挑沒人在家的時候呢.”
王麗吃了一會燴麵說:“誰說不是呢,平時跟父母跟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但是誰也沒來過真的呀.”
“她不會是有抑鬱症吧,要不能這麽幹?大好的青春年華就這麽葬送了.”
王麗想了想說:“那女孩我以前在街上見過,特別的文靜,跟誰都不帶說話的.”
我糾正她說:“那不叫文靜,叫內向.看來果真是有抑鬱症的,不得不說李校長他兩口還真不是一般的不稱職,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前不可能沒有一點征兆的,居然還能放任到這種地步,也真是……”
“你以為李校長一家不後悔嘛,畢竟那是人家親生閨女,都養這麽大了還沒畢業呢就沒了.”
“而且還是因為他們沒的,所以李祥就這麽早婚了?”
王麗放下筷子到床邊邊脫鞋邊說:“那怎麽辦呢,他要是也出去再上幾年研究生,再在外麵談談戀愛個戀愛落戶在當地,估計李校長老倆口都沒法過了,他們那個家太需要熱鬧了.聽說他妹是年初沒的,他四月裏就結婚了,跟他老婆結婚兩月不到就有孩子了.”
讚一聲,神速啊.我收拾著碗筷說:“我說怎麽老看著李祥整天鬱鬱寡歡的.不過看來李校長喜歡掌控別人生活這事還是沒有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王麗躺在床上說:“這話怎麽說?”
“上一個星期我回家的時候李祥找我了,要我幫他去交寬帶費,錢都給我了.結果李校長下午就在值班室跟我說不讓我給他兒子交,我還想著正好省事了呢,李祥就從後麵趕過來說非交不可.他們就在樓下吵起來了,李校長說他整天不務正業玩電腦了,李祥說他爸事多什麽都要管,我在旁邊呆的實在是太尷尬了,就把錢還給了李祥說他確定了再找我.要說李校長也真是,反正李祥現在掙著工資呢,又跟你一樣是特崗,工資兩千多又不低,幹嘛還管的那麽嚴.”
王麗說:“那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這人還真是計較,”那天是星期五,你中午來了就進班了,我哪有空跟你說,這個星期來了我又把這事給忘了.唉,那她閨女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不過去怎麽辦,畢竟是她自己想不開的,誰又沒捏著鼻子灌她.連祖墳都沒埋,說是未出嫁的閨女不能進祖墳的,再說已經拉到市裏了,就直接火化了.”
我收拾收拾躺到床上說:“看來素質教育喊了這麽多年還是沒用,我們這一代是最悲催的,讀小學時,大學不要錢;讀大學時,小學不要錢;還沒工作時,工作是分配的;可以工作時,得自謀職業;我們上輩子得多倒黴啊!”
“別長籲短歎的了,都十一點多了,趕緊睡覺吧.”
我摸了摸肚子,“可是現在很飽睡不著啊。你說我們談論她一晚上,她不會地下有知找我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