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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第304章 :父子夜話

  他知道自己和薛梓彤的關係,他想要牽制住薛梓彤,唯有和自己合作,可是他說的話,他的語氣,他的眼神,讓蕭弘瑾又不信,這些話是假的,他真的愛自己的母親,只是別有用心的選在了這個時候說。蕭弘瑾一面感動著,一面提醒著自己,不要讓感情淪陷。 

  「後來我們有了你,她似乎有了些活力,你母親真的很愛你,你的到來,讓她開始願意為了你好好活在這個對他來說痛苦萬分的皇宮裡,從知道你在她肚子里時,她就開始親手為你做各種各種的小衣服,她也幻想過很多,你長大后的樣子,我覺得她的幻想全部應驗了,你聰明懂禮,最重要的是,你懂得愛人。」景延帝目光柔和的看著蕭弘瑾。 

  蕭弘瑾眼中有些濕潤,他知道真相后,時常幻想,如果母親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兒,自己的父親也不過是個靠體力混些小錢的忠厚男子,一家三口過著溫馨的小日子,多好。 

  「你母親死時,我十分震怒,查了很久,居然查到了柳家人身上,我很矛盾,你母親臨死時拉著我的手,苦苦哀求,我一定要照顧好你和她的家人,不論他們犯了什麼錯,都請我網開一面,那時她病的十分重,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我心痛,她從來沒求過我什麼,也從來沒在我面前哭過,我只得答應她,答應她照顧好你,照顧好她的家人,她微微笑了一下,這是她惟一一次對著我真心的笑了出來。」景延帝的喉頭滾動了一下,他看著蕭弘瑾,兩人都在為這同一個女人神傷,這是他們之間最深的共同的感情紐帶,對從未享受過母愛的蕭弘瑾而言,母親對他有著菲比尋常的的意義,正是因為從來沒有母親,所以從他小的時候,難過了,開心了,做好一件事,他都會想象著,自己的母親會如何對他。想象中的母親,永遠是美麗溫柔慈愛的,完美的幾乎成了一種想象。 

  「當我得知了你母親真正的死因時,我真的很想殺光柳家所有的人,包括你的姨媽和老二,我真想將他們碎屍萬段,可是我答應過你的母親,而且她當時的神情,應該是知道了,她自己的死因,這是她的選擇,我既答應了,便要做到,我本想將柳家人安置到一個清閑無權的官職上,讓你的姨媽在宮中平安到老,也算是全了你母親的心意,可是柳家人似乎察覺到我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做了一件在愚蠢不過的事,他們告訴了我,你母親曾和別人有私情,他們怕褻瀆了皇帝,所以將她殺死了表示對我的一番忠心,我真的恨極了他們,若在以前,我也以為,我的女人背叛了我,我一定會盛怒,可是如果那個人是你母親,似乎都無所謂了。柳家人握著這樣的把柄,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殺了他們,一個是滿足他們,我選擇了後者,而他們選擇了保護我和你母親的名聲,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下去,可是他們越來越貪心,你的外公在右丞的位置上盤踞多年,結黨營私徇私舞弊,你的姨媽和你二哥,張牙舞爪的在後宮作威作福,在皇子中處處打壓別人,我都看著,可是我選擇了忍耐,為了你的母親,我的自私害死了她,我給她好吃好穿,但其實從未為她做過一件事,這件事我一定要做好。我開始刻意的培養你,從你生下來,我就知道你是未來王位的繼承人,所以我立了老二那個靶子給你,養了柳家這隻大老虎給你,待你即位,殺了他門或者貶斥他們,都會得到民心,並且會得到柳家多年來貪污受賄的錢財,柳家是我留給你即位后最好的禮物。」 

  景延帝很久沒有說過這麼久話了,一陣痛苦的劇烈咳嗽,蕭弘瑾為他端了杯水,為景延帝順了口氣,蕭弘瑾勸他不要再說了,可是景延帝還是堅持再說:「你成長的很好,雖然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你是要成帝王的,年幼時受些委屈,長大才會受益,你沒有母親和外家的支持,所以你打小就學會了堅強和獨立,這也鍛煉了你的忍耐力,你開始懂得積蓄力量,開始懂得偽裝自己,最重要的是,孤苦無依的童年教會了你,這世界上誰都靠不住,唯有自己,其他的人,只可以利用,不可以信任,這是為帝王最重要的一點,或許你不知道,可是在你的成長中,我一直看著你的,你犯了錯,從來都會被發現,被師傅狠狠的教訓,那都是我叮囑的,我要你明白,做一個帝王,他絕對不能錯,他錯了,就會死。比起太子的死氣沉沉,比起老二的愚蠢,你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只是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你母親想看到的,後來你長大了,要成親了,你說你要娶薛家的嫡女,我很高興,你苦了這麼多年,我希望在這件事情上對你有所補償,我派人去查了薛家的底,你的女人,將是我大曆的皇后,我很在意,可是調查的結果讓我很失望,薛家兩位嫡女,長女木訥呆板,小女,姦猾狠毒,這兩個女子都不是我心中屬意的人選,但是薛起是我的老搭檔,朝中左右丞和他成三足鼎立之勢,齊家和柳家都有了自己支持的對象,只有薛起,他為人忠厚正直,一直不偏不袒,我希望你能獲得他的支持,至於女人,以後還會有更好的,所以我同意了你的請求,但是我為你選擇了薛梓彤,我覺得這樣一個安靜老實的女孩,或許可以陪你走的更遠,讓你過的安心些,可是原本一切安排妥當的計劃,似乎都變了樣子,從你開始和薛梓彤接觸后,一發不可收拾,連我都感覺到,無法控制未來的走向。你越來越喜歡薛梓彤,我也不得不開始了解薛梓彤,我希望能將她調教好成為你的左膀右臂,我第一次見薛梓彤時,便被她給驚住了,她的見識,她的幽默,她的聰慧,都讓我覺得和你十分般配,她一定會輔佐你成為大曆最英明的帝王,我便開始給她機會培養她,和她做起了生意,封她為郡主犒賞她出色的表現,而你也是越陷越深,我突然發現,薛梓彤奪目的光芒幾乎掩蓋了你。」 

  蕭弘瑾驚詫的聽著景延帝說的每件事都對的上,難道這些年他都在暗中默默為自己付出著,為自己安排著,雖然這樣的成長如此艱辛,可是這似乎是一個帝王能給予子女最深遠的愛,蕭弘瑾有些困惑了。 

  景延帝接著說道:「我在位時沒有做過什麼大事,一直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唯一值得驕傲的事情就是培養了你,我畢生的心血都花在了你身上,我什麼都不擔心,但是以我做君主多年的經驗,薛梓彤一定是個巨大的隱患,我覺得,一切都為你準備好了,我想禪位給你,可是我十分不放心薛梓彤,正巧,老五為我引薦了方世昭,我並不信這些方士,可是我隱隱感覺到方世昭似乎可以牽制薛梓彤,我便以自己的身體和他做了交易。」 

  蕭弘瑾知道方世昭一貫的做事風格,他不勉強你但會誤導你,讓你做出交易,可是卻讓事情朝另一種危險不可控制的飛奔,景延帝一定也碰到了這樣的困惑,果然景延帝臉上露出了疲憊失望的神色:「與其說方世昭利用了我,讓我憤怒,真正打擊到我讓我失望的人,確實你,你先是被薛梓彤從王位上趕了下來,又為了回到她身邊做了種種積心處慮的準備,我不得不拖著這把老骨頭再次出山,昭伶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可是她卻壞了我們蕭家的根基,居然向薛梓彤示好諂媚,我殺了她,並利用了她的死,終於將薛梓彤趕下了王座。可是她還帶走了你,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給了你機會,你卻為了那個女人再次背叛了我。」 

  景延帝的語氣里滿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涼,看著蕭弘瑾繼續道:「如今祖宗基業就要斷送了,孩子,這些都是列祖列宗開疆擴土殺伐流血的基業,你就這樣拱手送給了一個女人?我知道你和薛梓彤是恨我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作為一個帝王,我怎麼能看著薛梓彤雀占鳩巢,我們蕭氏一族,流著是一統天下的血脈,我們是王者,我們要延續祖先的驕傲,而今,我們即將要對薛梓彤俯首陳臣。」 

  蕭弘瑾能聽得出景延帝語氣中深切的悲涼,他輕聲道:「父皇,對不起,可是我不能傷害梓彤。」 

  景延帝嘆口氣,靠在自己的椅背上:「我蕭家,氣數盡了。」 

  蕭弘瑾百感交集的聽完了景延帝的一番話,他一直以為沒有什麼能動搖他對薛梓彤的心意,可是景延帝說的一切,讓他感到了身在帝王家的悲哀,可是比自己更悲哀的是自己的父親,景延帝他何曾得到過一絲溫情,他為自己安排的成長,是他作為一個帝王能給自己最大的溫情,這是一種令人痛苦的愛,可是給予者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心酸。 

  蕭弘瑾打定主意,待薛梓彤攻破城池,在做談判,他相信,經歷了那麼多,他和薛梓彤之間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可是這時牢門卻突然打開了,太子款款走了進來,他看著蕭弘瑾又看看景延帝,景延帝已經感覺到氣氛不對還是硬撐著說:「我在待一會,你先出去。」 

  太子卻一動不動,微笑對景延帝說道:「父親,民間有句諺語,叫作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我一直不信,我一直想做您最省心最得力的兒子,可是我得到的關注永遠比不上不聽話的老二,和悶不吭聲的老四,連那些未成年的皇子都能常見你的微笑,我呢,我得到的永遠是責任和訓斥,我是太子,可是身份卻最尷尬,任何一個得寵的皇子都敢踩在我的頭上,我的母親是皇后,她和我一樣的尷尬,得寵的妃子都可以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父親,既然我們從來不是你心中的人選,為什麼要給我們希望,給我們那麼尊貴的位置,卻又不給我們同樣的尊重。」 

  「我一直希望你能成為一個肱骨之臣,你的性格做不了帝王,你的疑心太重,性格太偏激,若你臨朝,一定會啟用酷吏,發動戰爭,民不聊生。」景延帝簡單的評價道,或許因為柳貴妃的緣故,景延帝一直希望能將老四扶上王位,對這個長子不夠關心。 

  太子慘淡的冷笑了兩聲道:「父皇,你知道嗎?比皇上更難做的是太子,比皇宮更複雜的是東宮,我沒有帝王的命,卻處處擔著帝王的心,我娶了自己厭惡的女子,我得不到您的支持,只有自己想辦法,是啊,我接受貪官們的供奉,我甚至偷用了軍餉,因為我要拿到應該屬於太子的東西。」 

  「你身為太子,想做皇帝,我無話可說,可是你既然要做帝王,卻以蒼生來滿足自己的野心,你配嗎?」景延帝雖然處在弱勢,可是他的語氣都像一個上位者。 

  「那麼這些年呢,您身居高山,身體壞到這個地步,你心心念念的老四,正在用你的天下去討好一個女人,而我呢,我小心謹慎的伺候著您,聽候您的差遣,我以為這些年的相處,你對我的依靠會讓我變得重要一點,可是沒有,你依然要將王位傳給老四,連出兵攻打寒凌國,都派了那個草包而不是我去,不過我終於想明白了這是為什麼,因為你害怕我,你一直都怕我。」太子一向平靜溫和,此刻確實歇斯底里的在大號著。 

  景延帝的身體十分虛弱,剛又說了很多話,蕭弘瑾扶住他,站起身來對太子說道:「父親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的脾氣。」 

  太子冷笑兩聲道:「將蕭家逼到今天這個地步是誰?是年,和薛梓彤暗度陳倉,處處助她逃跑,還在我們身邊裝模做樣,從你回來,我就從沒相信過你,我就是要讓父親看清楚你的嘴臉,對你徹底死心,薛家的那些人,也是我故意讓你放的,好坐實你的罪名,可是他。」 

  太子激動起來,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明晃晃的架在景延帝的脖子上,滿眼通紅,惡狠狠地說道:「可是他還是相信你,到現在還想和你說和,讓你繼承蕭家。父皇,你告訴我憑什麼?若你給我一半你對老四的關心,對老二的縱容,我都不會走到這一步,所以,你別怪我。」 

  「你要做什麼?」蕭弘瑾看著太子的刀已經在景延帝的脖子上劃出血珠來,他想過來制止,可是卻被太子的人馬給按住了。 

  景延帝不再搭理太子,而是對蕭弘瑾說:「老四,我既選擇了你,有今天的結局是我咎由自取,若你但凡還當自己是蕭家的子孫,一定不要壞了江山社稷。」說罷慢慢轉過頭來,景延帝已經太老了,他這一生也經歷了太多痛苦的事情,滿頭銀絲滿臉溝壑,身上還有重重疊疊,和方世昭交易的惡果,可是他也為他的身份,他這一生儘力了,景延帝看著太子,渾濁而虛弱的目光,卻透著一股懾人的光芒,那是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威力,他看著太子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是真命天子,我這一生,從不受人脅迫。」話畢,自己用盡所有的力氣撞到了太子的刀上,刀鋒插過他脆弱的咽喉,刀劍出現在了他的脖頸後面,鮮血四濺,蕭弘瑾驚恐萬狀的大喝一聲:「父皇!」景延帝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他死了,眼中再也沒有令人害怕的光芒,表情也再也不會有旁人猜測的餘地,他的手也不能在發號施令,蕭弘瑾曾經想過景延帝的死,他死了,自己是不是就彷彿卸下了重擔一般,權利的高度集中,已經讓他們之間的感情關係扭曲到了極致。 

  人類通過萬年的進化,從動物變成了人,從爬行學會了走路,從群居到獨居,從荒昧到文明,一切似乎都在變好,可是當巨大的誘惑擺在面前時,所有人就又變成了貪婪醜陋的動物。 

  蕭弘瑾才明白過來景延帝多年對自己的庇佑,現在他就離開了,看著自己的親哥哥,拿著血淋淋的刀,也是震驚的看著死在自己面前的景延帝,他突然狂笑不止,幾乎暈厥過去,他的手下將他抬了出去,將蕭弘瑾再次關了起來。蕭弘瑾看著慘死在自己面前的景延帝,心裡百感交集。 

  蕭家在密室中經歷了一場血腥的變故,權利的所屬直接就發生了變化。而皇城外早就準備好了的薛梓彤和她的起義軍們也陸陸續續的到了,為了不起疑薛梓彤將兵馬還是分成了四路開始攻打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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