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事由
「請大夫救我弟弟,若小弟康復,將軍府必有重謝。」薛梓彤鄭重地對老大夫行了個禮。
老大夫忙側身閃開道:「小姐這是折煞老夫了,治病救人本就是老夫該做的,小姐不必如此。老夫這就去研究方子去,研究方子去,哈哈。」
說著,便自顧自轉身走了。
饒是氣氛如此沉重,薛梓彤還是忍不住莞爾一笑。這老大夫倒是挺有趣的。
「父親雖然身體強健,但您到底沒出過痘,還是不要離這裡太近了,這裡有女兒守著就夠了。您是家裡的頂樑柱,我們一大家子都要靠您撐著呢。」薛梓彤看向薛起勸道。
薛起也不是死腦筋的人,聽了薛梓彤的話,儘管心中仍然不放心,還是忍痛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薛梓彤打開房門,走進薛毅的房間,轉過屏風,就看到小傢伙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兩頰帶著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呈現毫無血色的灰白,睡夢中眉頭仍然不安地皺著,心不由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一般。
床上的小人兒似是睡醒了,幽幽睜開眼睛,看到她站在床邊,禁不住瞪大了眼眸,喃喃道:「我竟然看到了姐姐,難道是發夢了不成?」
薛梓彤看著他的模樣,越發愛憐,坐到床邊,握住他的小手道:「你沒有發夢,是姐姐來看你,姐姐一直陪著你。」
「不行,姐姐快走。」薛毅感覺到薛梓彤手掌上想對他來說顯得冰涼的溫度,才確信自己並不是在做夢,下一刻卻是滿面驚懼,手忙腳亂地撤回自己的手,一個勁兒地趕薛梓彤離開。
他雖然年紀不大,卻也知道,天花是絕症,得了便是九死一生,而且傳染性極強。他已然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了,如何能連累了對自己最好的姐姐呢。
「傻瓜,姐姐之前便出過痘的,不會再出。」薛梓彤忙穩住他的身子,不讓他亂動。
「真的?」薛毅怔怔地看著薛梓彤,眼中蘊含著絲絲歡喜。姐姐不會被傳染,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陪著他了?他是不是就不會一個人孤零零地死掉了?
看著薛毅的神情,薛梓彤不由對他寵溺地笑了笑,到底還是個孩子,能有人陪在身邊,便能高興好一會子。
她柔聲道:「當然是真的,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一邊說一邊為他掖了掖被角,「當年姐姐才八歲也挺過來了,你都就九歲了,還是男子漢,不會連姐姐都不如吧?」
「我一定會活下去。」薛毅捏著小拳頭,聲音雖然虛弱,臉上的神情卻是堅毅。
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比不上姐姐有什麼好丟人的,在他看來姐姐自然是天下第一厲害的人,就算父親也是比不上的。但是姐姐看起來好像比較喜歡堅強勇敢的人,他不能表現的懦弱了,讓姐姐討厭。
「你一定會活下去,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薛梓彤握著他的小手,深深地看著他。
「小姐,小少爺的葯熬好了。」英兒端著葯走了進來。
薛梓彤扶薛毅坐起身,接過葯碗,試了試溫度,正好可以入口,便將葯碗遞給薛毅,「一氣兒喝下去,姐姐給你準備了蜜餞兒,喝完嚼一顆,苦味兒很快就散了。」
「我是病人啊,姐姐都不喂我喝葯的嗎?」薛毅微微垂頭,故作失落的模樣,大眼睛卻是光明正大地偷瞧著她。
薛梓彤不由被他給氣笑了,「你小子還有力氣撒嬌,看來身體好得很呢。真要我一勺子一勺子的喂你啊,苦不死你小子。」
這葯的味道她遠遠聞著都覺得沖得慌,也不知放了多少黃連,一會兒有這小子好受的。
果然,薛毅一碗葯下肚,差點直接從床上跳下來,一張小臉兒都苦得發綠了,搶過薛梓彤手裡的蜜餞兒就往嘴裡塞。
薛梓彤很沒義氣地嘲笑了他一番,又陪著他說了一會兒話,看著他睡了,才起身走到外間。
「小姐。」英兒本來坐在椅子上打盹,看到她出來,立刻便站了起來。
「現在我們倆都不方便出去,你叫門外的侍衛喊父親到院門口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父親。」薛梓彤揉了揉額角,有些疲憊地說道。
她如今的身子本就稚弱,上午在宮裡應付了皇上一番,已有些精力不濟,出歸家卻又得聞噩耗,心神巨震,此時終於閑下來一會子,疲憊的感覺便一下子涌了上來。
但是她知道,現在還不是自己休息的時候。
一時忙亂,她竟是差點忘了一件要命的事,好在現在想起來,為時未晚。
薛起得到通知,很快便到了小院門口,父女倆打發了身邊所有人,隔著門進行了一番密談。
談完之後,薛起立刻沐浴更衣進了宮。薛府的下人們也忙碌了起來,在府里四處都灑了草木灰,平日里點著熏香的香爐里,此時都換上了老陳醋,一天不停地熏著。
整個將軍府里都瀰漫著一股子酸味兒,卻無人抱怨。所有人都知道天花的可怕,儘管不清楚這熏醋之法是否有效,但有個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薛梓彤卻是終於空出時間處置小翠了。
小翠以及其他幾個染了病的下人本該被直接送到莊子上,名為治病休養,實則不過是自生自滅。只因薛梓彤認為病原體就在他們幾人身上,才延緩了時刻,暫時留在了府里。此時便一同安排在這個小院的小人房裡。
薛梓彤走進房間,看著躺在床上,幾乎奄奄一息的小翠,眼中劃過一抹憐憫,卻也只是轉瞬即逝。
「我交個你的平安袋,現在在哪裡?」她懶得多說,乾脆開門見山。
小翠三四天前便開始斷斷續續地發熱,那時其實便已經開始發病了,時至今日痘毒現出來,她已然被病痛折磨的幾近神志不清,聽到薛梓彤的問話,一時不禁有些茫然。
薛梓彤不得不耐下心與她解釋,「便是柳貴妃賜予我的平安袋,你收到哪裡去了?」
「平安袋?」小翠不明白小姐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問起平安袋的事情,那次小姐收了賞賜,便直接扔給自己收著了,平日里更是問也不曾問過一聲,可見是根本不在乎的。現在怎麼?
小翠向來是有些小聰明的,否則也不會被陳凝華派到薛梓彤身邊做卧底。此時神智雖有些深沉,但腦筋一轉,卻還是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是平安袋?」她語意不明地問,表情不由地有些猙獰。不等薛梓彤回答,又自顧自道:「是了,肯定是那平安袋。」
她平日里都是陪在小姐身邊的,原本完全不該有機會染上這種病。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其他幾個人傳染給自己的,現在想想,卻是不然。這些人中最先生病的,恰恰是她。
再想到因為自己看那平安袋做的精緻,雖不敢明目張胆地戴在身上,但也忍不住時時拿出來把玩一番的行為,若是那平安袋真的有問題……
此時,小翠真的是悔不當初。
薛梓彤看著她不斷變幻的表情,依然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也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那柳貴妃果然是沒安好心,自己沒鑽她那龍鳳玉佩的套子,她便想了個更加惡毒的。可惜柳貴妃卻是不知她小時候便是出過痘的,這平安袋裡的東西對她一點用都沒有。
若是單單幾個丫鬟小廝中了招丟了命,那也罷了。索性這幾個人都是些心思不正之輩,否則怎麼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沒幾個被傳染的,反倒是夫陳凝華、薛梓柔那裡和外門的小廝被傳染了?這些人死不足惜,可千不該萬不該連累了薛毅。
薛梓彤看著小翠,冷聲道:「平安袋在哪裡?」
哪種東西,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裡。
「放在奴婢床頭的衣櫃里。」小翠面如死灰地道。
薛梓彤不由嗤笑了一聲,這丫頭還真是嫌自個兒命太長,時時拿出來把玩不說,竟還放在衣櫃里一天到晚熏著衣裳。
「我當初便囑咐過你,好好收著。那個匣子是我特意選的,密不透風。若是你當初老實聽話,這一場難本是可以避過的。」薛梓彤冷冷地看著她,「如今你有這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言罷,毫不猶豫地甩袖離開。
趁著這次的事,府里的人正好可以再來一次大清掃。那些吃裡扒外的,心術不正的統統丟到莊子上或者發賣了事。她必定要把這將軍府打理的水潑不進。
攘外必先安內,朝中的波譎雲詭很快便會到來,將軍府作為她最後的退路,絕對不容有失。
薛梓彤不著痕迹地向陳凝華的蒹葭院還有薛梓柔的飄雪院看了一眼,陳凝華這輩子大概是出不了蒹葭院了,上次損失了一個心腹,這次又損失了兩個,以後怕是再難翻起什麼大浪了。
倒是薛梓柔,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柔柔弱弱純潔無暇的模樣,想抓住她的把柄倒是容易,關鍵是薛起。薛起和她前世的爸爸很像,薛梓彤是真心的敬重他。對薛起來說,她和薛梓柔都是他的女兒。他疼愛了薛梓柔十幾年,對薛梓柔的感情實際上要比她這個一向不怎麼親近的大女兒濃厚得多。若是得知自己一直被小女兒騙地團團轉,薛梓彤還真怕他受不了。
畢竟人年紀大了,身體就容易出點這樣那樣的毛病。況且薛起那些年征戰沙場,若說身上沒留下暗傷,薛梓彤是絕對不信的。
麻煩,薛梓彤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蒹葭院中,薛梓柔臉色慘白地縮在陳凝華懷裡,瑟瑟發抖,「秋慧是我的貼身婢女,我會不會,會不會也……」
後面的話她卻不敢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