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紅塵路(二)

  夜。


  紅塵路。


  趙雲又如孤魂野鬼，浪蕩在黑暗中。


  比起昔日，如今的他蒼老不少，頭發蓬亂，嘴邊沾滿了胡茬，本一雙深邃的眸，已變得渾濁不堪，幾十年如一日，他沒有合過眼，不知肉軀滿目瘡痍，連本命元神也漸顯潰敗，精力已極盡匱乏。


  所以說，這是一條死路。


  有元神如他，都這般的淒慘，更莫說其他凡人。


  前方。


  又到一棵老樹，還是幹巴巴的樹杈。


  趙雲踉蹌而來，無力的坐在了樹下，疲憊的睡著了，任狂風呼嘯，一次又一次的撩動他的長發，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拍打他臉龐。


  六十年了。


  他已在紅塵路，整整一個甲子了。


  但前路依舊渺茫，望不見凡人的盡頭。


  吼！

  妖祟不解意，又一次嘶嚎。


  趙雲緩緩開眸，入目便是烏泱泱的邪物，已從四麵八方圍來，如一隻隻地獄爬出的惡鬼，也如一隻隻凶殘的餓狼，將他當成獵物。


  又一次，他緊握緊了龍淵。


  黑暗之中的廝殺，沒人看的見。


  這是一條死路。


  這也是一條血路。


  人間。


  繁榮又登臨新的巔峰。


  乾坤變換，也是天地大變。


  冥冥中的壓製，又弱了不少，六十年一甲子，好似也是一個輪回，又迎來新的進階狂潮，自凝元到準仙，每一日都能望見天劫。


  第六十一年。


  千秋城熱鬧非凡，太多人重回故地。


  多年未見，昔日的好友，都已經蛻變涅槃，說的是當年的事，憶起的是當年的人，唏噓世事變遷，也感慨歲月荏苒，眨眼一甲子。


  東海盡頭。


  星空還是那般璀璨。


  這裏就好似是一個聖地，幾乎每天都有人來，多是一個老輩，帶著三兩個後輩，是看天盡頭，也是看那人足跡，已走了六十年了。


  第六十五年。


  帝都方向有雷電乍現。


  又是天武劫，羽靈皇妃的天武劫，前前後後，足用六十五年，才重新涅槃了體魄，終是踏出那一步，天下第一美女依舊風華絕代。


  其後五年。


  進階的狂潮，演至最巔峰。


  而人世間的光輝，也綻放到了最極致，昔日至高無上的天武，貌似成了一棵棵大白菜，幾乎每一個城池，每一個家族，都有天武。


  第八十年。


  大夏境內迎來了第四尊準仙境。


  乃蒼穹，八千年的底蘊自然不是蓋的。


  第九十年。


  進階狂潮才落幕。


  乾坤的壓製終是穩定了，削弱的速度，也比往年緩慢了不少，但人間的生機，卻越演越蓬勃，太多貧瘠土地，化成了一片片綠洲。


  自這一年，凡界多見異象。


  偶爾那麽幾日，還能見淩天光雨，像是神明散落凡塵的福澤，凡光雨墜落的地方，無一不是仙氣澎湃，孕育了生靈，滋養了大地。


  也是這一年，仙界有人下凡。


  無人知其來曆，隻知不是化身，隻知不是一尊安分守己的仙，方才降臨大夏龍朝，便掀了一座山嶽，在不死山中一陣胡亂的鬧騰。


  當日。


  他就挨了群毆。


  大夏四尊準仙齊出，且大票天武參戰，生生給其打成了飛灰，到了都沒能遁出不死山，葬的那叫一個憋屈，凡界哪來這麽多狠人。


  “就這，還需要老夫守護？”


  燭空是看客，一話說的語重心長。


  如今的大夏龍朝，那已不是人強馬壯，那是一堆狠人紮堆兒，有仙下凡又如何，來了凡界，也一樣遭壓製，也架不住大票人圍攻。


  第一百年。


  上界有一片光輝灑滿人間。


  世人都覺，身上恍似被卸掉了一副枷鎖，是發自靈魂的輕鬆，連山中的花草樹木，都倍感親切了，那是本源複蘇，靈力異常磅礴。


  “喲，回來了。”


  “一百年了，想我了沒。”


  “這麽多年未見，老子以為你死了。”


  還是千秋城，人影攢動，多見一個個人影從天而降。


  還是魔子，立在了千秋城門口。


  當年，他在此送走了一個又一個。


  今日，也也是在此迎來了一個又一個。


  時隔百年。


  千秋城人又重聚。


  然，唯獨缺了那一人。


  飯後。


  如潮的人影，聚到了天盡頭。


  皆是趙雲的親友，其中有大半，都是拖家帶口，一百年春去秋來，多數人都沒有閑著，都已娶親生子，現如今已是子孫滿堂了。


  “可到仙界了。”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想問。


  這個問題，沒有人給出答案，即便是凡界製裁，他也不知道，隻知凡界的乾坤，已近乎完整了，登仙之路，正一點一滴重塑出來，或許還需很久，但希望的光輝，的確在凡界拉開了帷幕。


  星輝璀璨。


  有一道倩影立在了天盡頭。


  沐著月光，她身上的五彩煙霞，頗顯夢幻。


  沒錯，是楚無霜，百年花謝花開，終是重回人間。


  “趙雲。”


  她的一聲喃語，飽含了思念。


  可惜，那人注定聽不到，還在紅塵路受苦，已傷的千瘡百孔，已是油盡燈枯，連手提的龍淵，都生出了鐵鏽，劍光也無比的暗淡。


  “還有多遠。”


  他聲音沙啞，也微弱不堪。


  如這問題，他已整整問了一百年。


  沒人給他答案。


  他的前路依舊是黑暗，依舊望不見盡頭。


  沒有靈力世界，他耗盡了修煉資源，也近乎耗盡了本命壽元，每走一步，都可能踏入地獄之門，他如行屍走肉，已再無半點生氣。


  百年滄桑。


  他真正走到了盡頭。


  然，這不是紅塵盡頭，是生命的盡頭。


  百年蹉跎。


  他剩下的隻是一副殘軀，一步一搖晃的走著。


  但，他有堅守不散的執念，亦如渡天劫，人心不死人身不滅，也正是這份不滅的意誌，支撐著他走到了今日，縱死也要走到仙界。


  “徒兒，到了。”


  驀的一語，自他意識中響徹。


  乃是月神的月亮，綻放了皎潔的光。


  那，或許是月神留下的禁製，也或許，是月神留下的一絲靈，百年間從無言語，等的就是這一天，它替本尊，見證了這百年時光。


  它散了。


  月亮也散了。


  而昏暗的紅塵路，則屹立起了一座巍峨的光門。


  那，便是紅塵路的盡頭，也便是凡人入仙界的門戶。


  “到了。”


  趙雲一語沙啞，撐到了最後一瞬，一頭栽入了門中。


  這一瞬，冥冥乾坤有顫動，隻為史上第一尊紅塵仙而顫。


  啊.……！


  而後，便是一聲女子的慘叫，從仙門中傳了出來。
……

  。


  凡界篇完結，下麵是仙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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