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幹部們開始引導非相關人員離開,理由嘛,鄉上條件很差,唯一有住宿條件的洪石溪風景區,目前隻能步行前去,所以各位趕早前往,不然天黑以後,易出危險。
其他人員再不走,就沒地住,隻能客隨主便,由趙開先負責,將他們引去風景區。那是他負責的工地,當然由他帶路最妥當,恰巧在機耕道碰上史洪星等一行人,初一愕然,立刻換副麵孔,迎了上去,“史市長,您怎麽不通知一聲,我們什麽準備工作都沒做,這可如何是好?”。
“哦,我要是通知你們,保不準又得被你們灌上一頓,還是來去自如得好!”,史洪星邊走邊說,語氣中譏諷的味道,是個人就聽得明白。
“嘿嘿,史市長,咱是粗人,這鄉鎮工作,不就是粗線條嗎?都成文明人了,這工作就好開展了。”,趙開先軟中有硬地回話,伺候領導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每一個領導有每一個領導的脾氣,拍馬屁也得拍到好處,過猶不及的道理,在任何時候都適用。
問題是現在拍馬屁也不頂用,還不如死抗,反正市長也管不到小小的鄉長,再說,這次已經把史洪星得罪了,靠說軟話過關,想都別去想,不如光棍點,幹脆頂回,老大肯定要保自己,退一萬步說,想升職升級,不冒風險是不可能的,幾頭都想捏住,自己的級別遠遠沒到,萬不得己一定要處分自己,也有一大堆人陪殺場,死得也不冤了。
“趙鄉長,洪石鄉的動作很大嘛,對我這個市長也要打埋伏嗎?”,史洪星不會對小小的鄉長,抓住不放,那樣做是政治上極大的不成熟,始作俑者是張成,抓問題得抓核心,如果不是張成,洪石鄉在那,他都搞不清東南西北。
“史市長,您也知道,我鄉和兄弟鄉鎮相比,排名已近副班長,窮怕了,利夏公司到我們這裏設個藥材加工點,解決了我鄉藥材的銷售問題,稍稍緩解了我鄉財政緊張的問題,縣裏財政也不富裕,等靠要也不現實,隻能抓住一切機會,盡快讓鄉裏麵貌短時發生變化。”,保得往的秘,才是秘密,保不住的秘,沒必要保,利夏到洪石鄉投資,這事不是秘密,附帶把以前向縣裏要錢所受的委屈,一古腦兒向史洪星發泄。
多謝張老大呀,沒你,市長會聽你講要錢的委屈?既然你們平時懶得理我們這些苦逼貨,所以我們自然也就揣著明白裝糊塗。老大對我們所說的遠大宏圖,諒你史洪星不可能這麽快就掌握,能給老大拖點時間,那就多拖點時間好了,現在跟市長玩心眼,想想也能在莊德水那裏占個上風,當年我們互鬥,檔次太低了。
管你怎麽問,老子就拿窮說事,以前到處苦苦哀求,上頭理沒理過?哦,現在我們這裏來了老大,你們馬上聞風而動,想搶我們的功勞,媽的,老子官銜低,明著來肯定不成,但消極抵抗還是要做的。
“啊,怎麽了,就你鄉窮,成義全都富裕嗎?全都指望上級拔款,那設鄉鎮幹什麽,不如我這市長親自兼任好了。”史洪星在他背後發話(趙開先在他前麵帶路),已經忍了很長時間,不想再忍下去,因為沒打算與陌生人張寧把仇結大,所以也就沒用陰人的招數(短時間內想陰人也陰不到),而把喜怒哀樂全表示在了臉上,“說重點,除了你說的的利夏收購藥材外,還有沒有別的項目,比如說前天還沒有,今天我就看到的運輸車輛,他們要修什麽工程?”
“史市長,您真是慧眼如炬,我鄉以前全靠洪石溪風景區撐場麵,可地方偏僻,設施老化,宣傳力度也跟不上,養在深閨無人識。為了最大限度地挖掘它的潛力,我們與利夏合作,改造風景區,打出我鄉最靚麗的名片,同時也為鄉裏增點收,同誌們、鄉親們窮怕了。”,做為基層幹部,對上級要有所講,有所不講,這樣才能進退自如。
史洪星此來,明顯衝利夏的張寧而來,從表麵上看已然無法隱瞞的事實,就予痛快承認,但對其真實目的,避重就輕,就是不說真實的情況(最真實的目的,隻有張寧一人知道,他想說也說不了)。
“哦,其他同誌怎麽沒看到呢?”,醉酒的那天,是一大堆鄉幹部,今天才趙開先一個,洪石鄉有大動作,人員的去向是無法隱瞞的。
“有些在家裏值班,有些在路上疏導交通,您也看到了,道路條件不好,車輛又多,一堵交通就斷了。”,趙開先的話無懈可擊,誰說鄉幹部沒智慧!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看似隨意問上兩句,也看似自然回答一段,實則是摸底與反摸底的鬥爭。總之,趙開先就是用窮說事,萬事不離那個關鍵字,時不時還發上幾句勞騷。
“勞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趙書記,做為鄉黨委書記,帶領班子一幫人,把全鄉各項工作搞上去,本就是你的職責,你們能不等不靠,盡自己最大能力,讓洪石鄉上個台階,這就很好嘛!”,史洪星一路聽他哭窮,聽得耳朵生繭,涵養再好,也沒法忍受他一路喋喋不休,不得不批評趙開先。
“是,史市長,我也知道這樣有失書記形像,可您也知道,全鄉幹部,包括老莊在內,幾乎一說工作,就把我剛才說的,翻來覆去地說個不停,久而久之,聽得耳熟能詳。您開口問工作,我就一時脫口而出,請史書記狠狠地批評。”,趙開先嘿嘿一笑,貌極憨厚,輔以一臉最親切最燦爛的笑容,叫人怎好罵得出口?
史洪星算是服了,今天別想從他嘴裏套得出有用的情報,再說,趙開先不是此行的目的,跟他鬥氣,莫來由的失身份。轉而大力表揚趙開先的工作能力了。他越表揚,趙開先越謙虛,不時還回答幾句領導水平就是高之類的假話,混著時間。
一行人到了風景區,趙開先開始安排史洪星一行人的食宿,別人好說,趙開先怎麽安排,他們照辦就是。史洪星一聽,不對頭呀,人來這兒,感情就是單純的解決食宿呀,我它媽的跑半天,就是來混吃混喝的嗎?
趙開先本來是帶其他人員到風景區去住宿的,半途上碰到史洪星,史洪星眼尖,看見隊伍中有好幾個胸牌上標明是利夏的人,以為趙開先是帶這些人去見張寧,所以他也沒問這一行人去做什麽,稀裏糊塗就由趙開先帶著到了風景區內的招待所。
天色已晚,要視察也隻能是明天,所以趙開先先安排你的食宿,是符合官場規矩的,史洪星有火發不出來,誰叫你要繞著圈的套話呢?你能繞圈,別人就不會嗎?
趙開先怕史洪星等人休息不好、吃不好,還把史洪星他們一行人,往風景區的半山腰上帶,美其名曰那兒條件最好,實則想盡量讓他們離聯校遠點,按幾個領導的體力來說,明天步行去鄉聯校,總得要多耗點時間。
有苦說不出的史洪星,無奈隻好住下,說是條件最好,其實就跟縣城裏最低檔的招待所差不多,再加上現在鄉上決定要改造風景區,賓館也在做搬家準備,史洪星等人享受的待遇,幾乎就是史洪星步入官場後,,公務食宿最差的一次。
趙開先安排後眾人後,立即打電話給張寧,把史洪星等人殺回馬槍之事告訴了張寧,張寧表揚了他的機智,並下達指示,明天你隻需如此這般即可,聽得趙開先哈哈大笑,好久都沒這麽高興了,老大這是要調戲領導!
此時的張寧在做什麽呢?郭廣昌負責的酒席送來了,由於食材太多,還要準備板凳桌椅,安排了三輛小貨車和一輛中巴車,把成義大酒店的廚師請來,邊做邊上菜,大夥開席!
聯校的小朋友,坐了三桌,先行開吃,剩下的男人們坐兩桌,女人們坐一桌,幾桌中間是小朋友與張潤秀他們一家人,聲音嘈雜,讓女人們那一桌聽不清楚在說什麽。
張寧過去對聚會很反感,一是那時隻能叼陪末座,洗耳恭聽,當他真正坐在主位,掌控局麵時,方才知道上位者都喜歡聚會,當你成為全場的焦點,一舉一動可以拉動別人的目光,可以掌控別人的情緒,當周圍人的心情,隨你的情緒變化而而起伏的時候,那份滿足感是無法言喻的。
隨意閑聊起來,男人喝酒都這樣,初時還較謹慎,到後來就放得開了,張寧偷偷告訴義昌父子,明天早上5點就泡洪石神泉,玩半夜雞叫!不過為了保密的需要,呆會我說的任何與此時間不符的話,都做不得準,都是迷惑心懷不軌的人。
義昌心知肚明,商場如戰場,蠅營狗苟以及陰謀詭計,自己沒少幹過,配合就是。目前要做的,就是佯裝喝醉,義昌入戲很快,觥籌交錯間,賓主盡歡,當然隻說風月,不談國事,更不談公事。
張寧佯裝向義昌敬酒時,大聲說明天10點正式行動!這話聲音相當大,隔著一群小朋友的那一桌,女士們那桌也聽得相當清楚。
女士這桌,王詩涵、方芸榕等人有話可說,但邊上坐著厚著臉皮,始終不走的宋玉婉、朱心蘭,很多話就不能說,更別說還有康欣鳳這個純外人,至於蔡挺,他被高秉仁等鄉幹部拉到一桌,大吃大喝起來,蔡挺的理由,是來視察,沒理由與商人們坐一桌,再說完全不熟,人家也沒邀請你共桌,跑過去隻能是自討沒趣。
如此一來,除了小孩子們吃得興高彩烈外,張寧這桌還可說有說有笑,其他兩桌,氣氛就是客氣有餘,熱情不夠。
而張寧這桌在閑聊之中,通過與秋山父子的對話,對東倭民族的特性有了最直觀的了解。
同屬華夏文明圈的東倭,高質量的國民教育,可謂是其強盛的根本,是法律支撐的國家大略,從沒含糊過,根本不存在教育產業化的問題,大學就是教書育人、授業解惑之處,與“拜金”水火不容,更不會受別的因素製約。
最要命的是,東倭研究華夏的程度,遠遠超過華夏研究華夏自己,東京大學對華夏曆史文化的研究,遠遠超過社科院對華夏文化的專研,而且這種研究從來沒有中斷過,且是全方位的,深入的,持續的,並且不受兩國關係時好時壞的情緒化影響,這是不爭的事實。
別看東倭現政權走馬燈式更迭,議會裏黨派爭議不斷,甚至還要吵架、打架,但物價飛漲、階層腐敗、和社會動蕩,與它無緣,對外號稱失去了20年,其實不是那麽一回事,去過東倭的要麽讚歎它,要麽嫉妒它,但看輕它的基本沒有,基於素質教育的政治體製堅如磐石,無論那個黨派上台,都不會引發國家危機。
華夏遊客對東倭的評價,就算嘴上不說,但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真實態度:從百貨店到化妝品店,再到藥店、風俗店接連掃貨,以至於連牙刷、牙膏、指甲鉗都不放過,甚至連做為紡織品生產大國華夏國拿手好戲的毛巾,也在購買,叫人哭笑不得。而東倭把需求當開發的動力,靜悄悄地改進,等待遊客再來時再送一個驚喜。
談著談著,又談起兩國對人文的關懷和生命觀的不同來,寸土寸金的東京,很少有太過高大的摩天大樓,這到不是單純地防震,而是有百餘年的規則,要求建築的高度符合街道寬度,還有華夏城市人可望而不可求的日照權,房屋別說有高度限製,就連屋頂角度都有嚴格規定。東倭人珍惜生命,但又不怕死。華夏人有時把人命看得很不值錢,但又怕死。東倭人懂得羞恥,所以有力,而華夏人的強勢有力,則是出於為達目的,什麽樣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言及於此,義明的酒飲得多了些,口無遮攔,自豪的將東倭的優點,與華夏的缺點相對比:馬桶墊要保持恒溫,廁所的芬芳劑有上百種,路麵必須有殘疾人黃色通道,很小的料理店也設有嬰兒椅,圖書館的工作人員隻能站立為讀者服務等等,一句話,文明的指標得量化,不僅僅是看對成功人士的待遇如何如何,而是要看如何對待精神病患者、殘疾人、老年人等弱勢群體。東倭在這方麵做得相當好,不敢說無可挑剔,但問起各國觀光客對東倭最大的感受是什麽的時候,總能聽得見幾個字:文明多禮。
張寧無言以對,華夏在義明所說的上述方麵,比之東倭,差得不是一星半點,而是雲泥之別!
以前的侵略和屠殺,當然不能忘記,但更要關注今天的事實,做為人,不能忍受太多的真實,一切都真實了,這世界也就完蛋了,但人更不能沒有真實,在所有的真實中,最高的真實就是存在感——我思故我在。如果對此一無所知或視而不見,就會成為問題,而且是大問題,不正視現實,何以能有正確的對策?
做為修士的張寧,在與秋山父子討論中,可說是處處被動,說不過就不說好了。好在小朋友們幫他解了圍,吃飽喝足的他們哼唱起《清平樂》,別人反應還沒多大,但做為音樂人的義明,卻是越聽越激動,“張君,這曲子不是現在華夏所能做得出來的,請問是何曲目?”。
“哦,你錯了,這就是我做的曲子,名曰《清平樂》,隻是沒有樂器,也無法記譜,所以就讓小朋友們唱著玩,權當陶冶情操。”,張寧把修真界無名氏創作的曲子,盜用過來,嚴重侵犯別人的知識產權,不過為了扳回一局,些許小瑕疵,不足掛齒。
“啊,張兄!小朋友們唱的有些走調,原曲可否請你唱一唱?”,做為東倭有數的音樂人,對好曲具有極強的敏感性,華夏還是有很多奇才異士,但相對來說,還是太少!
“此曲無詞,隻有調,詞是我隨意編的,但我現在沒演奏樂器,義明兄,比較難辦呀!”,張寧也很無奈,想露兩手,卻沒工具!
“張兄,我有尺八,不知你可否一用?”,義明口不擇言,純屬是酒喝得太多,一時沒想過張寧乃是華夏人,根本不會使用東倭的樂器,而且義明所用尺八,乃是極為罕見的九孔尺八,能把義明心愛的尺八,熟練地應用沉浮技術,義明自認東倭第二,就沒人敢說是東倭第一。
“此曲本應用瑤琴彈奏最佳,但我沒有,尺八也行,隻是不如瑤琴罷了。”,好不容易逮住扳回一局的機會,自然要利用。
義明大喜,張寧真奇才也,他以前說過的,現在全兌現,那麽他說會吹奏尺八,可能也是高水平,知音難求啊,在東倭難有知音,更別說華夏,可現在從天而降一個,豈能不喜?
義明跌跌撞撞回車上,稍後取出象牙歌口的九孔尺八,雙手奉上。張寧一看,與修真界的尺八相比,簡陋多了,湊合著用吧。
張寧連音都沒調試,就吹奏起來,既不抬頭也不低頭,壓根沒使用沉浮技巧,音高時,脆如銀鈴,音低時,細膩如絲。
義明看得呆了,尺八還有這樣的吹法?頭都不抬一下,保持平視狀態就行?要知沉浮技巧,也就是通過抬頭低頭,使得吹向管裏的氣流角度,產生改變,隨之讓音高音色發生改變,不沉浮那就隻能有一個調,而且某些音,還必須沉浮,從某種程度上說,沉浮是尺八的最大魅力,也是考驗尺八演奏者水平的重要指標。
吹奏技巧故然獨特,而吹出的音樂,讓不懂音律的眾人,心情也為之舒曠。初時有如望見明月,隨海潮湧浪翻滾而來,聽見浪濤拍岸、江鳥的高鳴,夜色妖嬈,月色更美,月影倒映,水波漣漪。
明月普照海麵,卻因一天一地,惟能黑夜之中,不知歲月映照無盡海水,不離不棄。曲調一轉,天與地,乃是世上無盡之物,而人與天地相比,何等渺小!世人卻伴月初生,明月一歲一千年!望月直至終了,也不能參透其間玄妙。年華如水,去而不返,繁衍生息,綿延久長,一人看不盡,眾人總有看盡的一天,正應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全曲相當玄妙,意味深長,一曲終了,餘音繞穀!整個樂曲時而如潺潺流水,時而如鳥鳴燕語,時而又如萬馬奔騰,震人心魄,聽眾如飲一杯甘甜爽口的心靈瓊漿,就連完全不懂音樂,也不感興趣的鄉幹部們,亦是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