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如今這棚裏的一千二百餘人屬於倒黴的重災戶,不但房屋被焚毀,家人被殺害致殘,財物糧食也被搶掠一空。便是有親戚家可供容身,身上的傷病卻要靡費許多。是以,程止特意設了此處醫廬,將鄉裏受禍害的民眾收容進來治病療傷,待身體複原再回鄉。
少商:果然古往今來看病都很燒錢。
本來桑氏不欲少商來這種地方,但少商覺得整日陪著老程縣令家的遺孤守靈,心情低落,還不如出來搞搞紅十字運動,何況外傷又不會傳染。
桑氏想來尊重她的意見,便隻好答應了。
此時的醫療水平還十分粗糙,對待外傷多是三板斧,清洗—刮腐—上藥,就完了。最多加上一道技術含量頗高的縫合,而且是用麻線活生生穿進肉裏,看的少商心肝發顫。抗生素什麽的不要想了,最高級的治療居然是讓巫士在一旁跳大神唱咒歌!
本來少商想將這幫迷信份子統統趕出去順便打上一頓,但看這麽一通裝神弄鬼後,居然有不少傷患鼓起了求生的勇氣——於是,無神論者程小娘子客客氣氣的請眾神棍每隔幾日來表演一段,酬金好說。時間一長,縣裏居然傳起了她敬仰天地恭敬神靈的好名聲。
醫廬裏收容的都是在這次兵亂中遭災的人,自然沒什麽好氣氛,人人都有一肚子悲慘的故事,若是換尋常小女娘估計一天要哭幾十次,也就少商這樣涼薄心硬之人才HOLD住。
將流出來的肚腸塞回去,頂著震天嚎叫將肚皮縫補起來,將零丁掛著皮肉的殘肢切去,沒有麻藥隻能忍著,在燒成黑紅色的焦爛皮肉上敷上藥油……
麵對著從整座縣城召集來的醫士學徒和幫手,少商麵無表情的站在當中指揮。每日調集糧食藥物清水,登記死去和傷愈離開的人名和籍貫,調配人手看護傷患,安排作息輪班時刻表,仔細統計支出收入避免產生浪費和貪汙。
程止原本隻想讓侄女應急頂幾日,待他從修繕城防中抽出手來就另派可靠之人來管理醫廬,誰知少商據理力爭堅不肯退。
這些日子來,她幾乎天不亮就起身從縣衙趕往醫廬,天色沉暮才回去,每日工作至少十五個小時;有時忙急了她就在醫廬內堂湊合著趴一夜,反正身旁有可輪換的侍衛和武婢看守。
若說起初她隻是為了避開滿目縞素的縣衙去外麵避難,到後來卻仿佛有一股莫名焦灼躁戾的力量在後麵撐著她,催促著她日複一日堅持下去。
醫廬第五日——
麵對一群群或痛哭流涕或心如死灰的傷患,少商已能夠冷漠的應對如流:
“哭,哭有什麽用,有這力氣趕緊咬住醫士手裏的木頭,挺住正骨啊!”
“別叫了,不就是被欺負了嘛。啊,欺負了好幾次,一次和幾次有甚區別。你未婚夫婿在外頭等兩天了,等你好了回去成親呢。你若是不好,回頭我給他做媒另找新婦了啊!”
“你父兄是被剁去四肢活活疼死的?吾甚哀哉。不過你若死了,家裏那麽多田地都得給別人了,你還是趕緊痊愈討個媳婦生上一二三四五,把你父親兄弟的日子都活回來才是。”
“什麽,你母親姊妹都被活活淩辱致死?那幸虧你是個男的,賊匪又是直的,不然你的菊花要變向日葵了。”——這句是腹誹。
醫廬第十日——
少商寫下‘本日傷愈十二人,已歸;傷故三十一人,移出廬外’時,她深刻覺得比起開發紙張傳播知識,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發展醫療。
靠如今這幾下子,哪怕她盡量改善衛生條件,煮洗裹布,吃睡清潔,保證室內溫度,最終依舊得看各人的身體素質,能熬過去的就熬過去,熬不過去的就拉去城外。
可畢竟不是人人都有淩不疑那股子狠忍的勁頭和強健體魄,到這日為止,最初那一千二百餘人已隻剩下兩三百了。離去的人中有三分之一已成亡魂,屍首或被家人領回去安葬,或燒成骨灰撒入荒塚。
醫廬第十五日,天降大雨——
少商伏在內堂一張安靜的病榻旁,雙手緊緊握著一隻冰涼的小手,終忍不住淚流滿麵。
病榻上的女孩還不到十三歲,生的眉清目秀,頰上有個大大的酒窩。她原來闔家美滿,可惜她家建在村口,遇上縱馬而來的賊匪連逃都逃不及。
她眼睜睜看著全家人被屠戮殆盡,慘遭輪暴後又被捅了一刀在腹部,好心的鄰人將奄奄一息的女孩從燒毀房屋下撿出來,照看數日後始終不見好,才送來縣城醫廬。
小女孩的求生意誌十分強烈,咬牙忍過一次次換藥縫合的劇烈疼痛,哪怕昏迷中也喃喃著要活下來報仇,清醒時還會跟人說幼時父母兄長如何疼愛她。少商盡心竭力的照看她,親手為她裹傷喂藥更換衣裳,不住的在耳邊鼓勵她,拜求滿天神佛不要讓這孩子死去。
隻要活著就行,隻要活著。
可她還是去了,帶著無盡的痛苦和不甘。臨終前,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對少商說:“女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來世銜環結草再報了……”
看著女孩的屍首被人抬走,半個多月的辛勞和憤懣一起襲來,少商哭的氣噎聲梗,渾身顫抖。淚眼迷蒙中,她想起那個臉上也有酒窩且愛聽自己吹笛的小婢女,她連她的屍首都沒看見,亦或是屍首根本沒有了……
少商忽然好想回家,回到那個白眼冷言的小鎮也比在這裏好。因為在那裏,她天不怕地不怕。有人譏諷她,她能百倍罵回去;有人欺侮她,她總能找到機會加倍報複回去;到後來更是鎮上人人都對她刮目相看。
可在這裏,她是這樣的無能為力!她什麽也做不到!隻能縮在內堂無力的哭泣……
哭了許久,哭到腦殼都發痛了,護衛從外麵匆匆進來,稟報道:“女公子,外麵有為姓樓的公子,說要見您。”
少商唬的一下站起,拿袖子用力抹幹淚水,一副殺人般的神情衝了出去;兩名武婢麵麵相覷,適才她倆勸了半天女公子都沒止住哭泣,怎麽立刻不哭了。
少商迅速踏出內堂,唰的掀開外間的簾子,果然看見分別兩月的樓垚站在那裏,身旁還跟著三五個家丁。
樓垚似乎也趕了很久的路,滿臉風霜之色,蓑衣下的衣裳也濕了半邊。他乍見少商,滿臉都是喜色,可還不等他張嘴說出半個字,少商已一陣風似的走過去,悶聲不響的扯住樓小公子的袖子用力往外拖。
若論力氣,三個少商也拖不動樓垚,但樓垚哪會跟女孩比力氣,當然順著少商被拉到屋外的庭院,幾個家丁自有眼色,不會上前‘護主’。
少商一頭紮進瓢潑大雨中,雙目通紅,大聲道:“你來幹什麽!又來要挾我!”她現在真是煩透了這幫生在安樂窩裏的公子小姐!
大雨滂潑,女孩轉眼就濕了大半衣裳。樓垚一看不對,連忙將自己肩上的蓑衣脫下來往女孩身上披,嘴裏結結巴巴道:“不是的,我上回說了,我十分仰慕你……”
少商用力推開少年手中的蓑衣,咆哮著尖叫:“你給我閉嘴!誰要你仰慕!我是什麽人你都不知道!看見三份顏色就‘仰慕’,你這無知豎子,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兗州出了什麽事?!你還惦記這一文不值的‘仰慕’?你吃飽了撐著呀!我告訴你,我這人尖酸刻薄,睚眥必報,心胸狹窄,心腸歹毒,滿肚子鬼祟卻無半分能耐!隻靠著父兄庇護才張牙舞爪到現在,實是百無一用!有甚可‘仰慕’的……”
樓垚不顧女孩猶自激憤的說個不停,上前一把拽住後奮力將蓑衣蓋在她頭肩上,然後連退三大步,鼓足胸腔的力氣,猶如雷鳴般大吼道:“你先聽我說!”
少商被嚇了一跳,呆呆的裹著蓑衣住了嘴。
樓垚深吸一口氣,但因雨水流了滿臉,險些將水吸了進鼻孔,狼狽的咳咳數聲後,他才大聲道:“那日都城外給你送行,我就想說了,其實萬家宴客那日我一回去就跟家母稟明要娶你!家母起初當我說笑,我在她屋前跪了……跪了約有半柱香功夫……母親這才答應去信兗州向父親詢問此事。”
少商愣愣的:半柱香,好短呀,你母親很好說話的樣子。
樓垚繼續道:“誰知你那麽快就要離開都城,所以我才來追去想告訴你。我,我不是登徒子,不是輕浮之輩,我是真心仰慕於你的。”
說到這裏,他有幾分羞澀,“你家車隊啟程後,其實我立刻回去收拾行裝,快馬趕去山陽郡父親那裏,我,我想告訴父親,你是很好很好的女子。”
少商失笑,幾乎笑出眼淚:“我,我很好?”這是她出生以來聽到最好的笑話。
樓垚此時已全身濕透,他抹了抹臉,堅定道:“對,你就是很好。你勇毅過人,機智聰慧。敢說別人不敢說的話,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我自小就被教導要退一步海闊天空,要對何昭君禮讓。可我不願意!為什麽受了欺侮要忍氣吞聲,為什麽明明不喜歡還要硬撐下去!若不是何家自行退婚,難道我一輩子就要懦弱隱忍下去嗎?!”
“我想……我想像你一樣無所畏懼!我再不要像以前那樣庸碌懦弱了。”少年一字一句道,他直挺挺的頂著漫天雨水,渾然不覺得冷。
“五日前,家父允諾了你我婚事,已派人回都城讓母親向程府提親去了。我,我就先趕來看你了……”
“你不要聽信人言,繼而自損自辱。我打聽過你的事,你根本不是傳言中的那樣!我信我自己的眼睛!你也要相信自己!”
冬日雨水刺骨寒冷,但少年身上散發的熱切真誠仿佛將這刺骨的寒意都蒸騰於無形。
少商怔怔的看著他,從心頭生出一股暖意。雖隻是微弱如夜燈般的小小溫暖,但已足以予人希望。
她也不覺得冷了。
第45章
冬天淋雨,簡直妥妥的尋死,環伺周圍的家丁和武婢一看情形不對,趕忙將少年少女連拉帶捧的拖進屋內。本來樓家的家丁還不敢確定,待聽見自家小公子在庭院裏的那番熱烈表白後,就十分自來熟的將樓垚和程家小娘子一道打包送去縣衙,而同樣目擊現場的程家護衛武婢女自不會拒絕。
這日傍晚,在縣衙後院對賬目的桑氏收到兩份大禮包,渾身濕透已有受寒跡象的親親小侄女一枚,渾身濕透但毫無受寒跡象的河東樓氏小公子一隻。
沐浴更衣後,少商毫無意外的病倒了,頭暈臉熱流鼻涕,手腳發軟連湯碗都捧不住,鈍鈍的一頭昏睡過去。倒是連續長途趕路的樓小公子身板健壯精神抖擻,喝下三碗薑湯後連個噴嚏都沒打,東張西望半天見不到少商,還羞羞答答的問晚膳是否‘全家’一起吃。
桑氏笑眯眯的回答:晚膳由我和你程世叔陪你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一頓晚膳沒吃完,程止夫婦就把樓小公子裏外裏問了個透。
桑氏支肘沉思,時不時的上下打量樓垚。
程止則再度擺出老嶽父的挑剔嘴臉,拉長了聲調:“你知道我們的去向,既然近在臨郡,又聽聞東郡有亂,怎麽不趕緊來看少商?”
樓垚嚇的連連擺手:“不不,叔父誤解我了。東郡出事前家父就打發我回都城了,說這婚事他會仔細考慮,隨後我就慢慢騎馬回去。半個月前我堪堪望見都城大門才聽聞東郡太守樊逆作亂,我,我連忙調轉馬頭來找你們了!幾日前,在官道撞上我家老仆一行,說家父已經答應婚事了,他們就是父親遣回都城給阿母送家書的!”
程止撇撇嘴,算是八折滿意。
作為負責任又自以為清高的監護人,程止次日就想送樓垚回山陽郡或都城,結果樓垚一聽少商生病臥床,無論如何都不肯走,反正樓家有的是錢,便想在縣城買處宅邸住下。
程止一聽就頭大如鬥,忙將樓小公子拖進縣衙後宅的廂房安頓好。那日侄女和樓垚一通大吵大鬧,醫廬裏裏外外那麽多人都看見了,他從城防回家這麽小半日功夫就傳到耳朵裏了,若樓垚再住到外麵去,人來人往,那還不鬧的滿城風雨。
與此同時,桑氏則得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壞消息是,過度勞累心事鬱結加上淋了一場冬雨,侄女的風寒貌似加重了,夜裏發起了低燒;好消息是,怎樣都無法勸侄女離開的醫廬,如今終可以順理成章的給她辦辭職手續了。
誰知少商一病數日,始終醒醒睡睡,桑氏不免愈發擔憂起來。好在醫士反複確認,斷言是過度疲勞而致風邪入體,慢慢將養總會好的。饒是如此,程止依舊從鄰縣公孫師兄那兒請來一位久負盛名法力高強的巫醫,在縣衙後宅狠狠做了一場祭禱。
話說,程止夫婦自從接手了侄女,簡直沒有一日不操心的。離開都城那陣擔心她剛挨了打,小孩兒家會鑽牛角尖,整日變著法的帶她遊山玩水騎馬吹笛宴客訪友。
好啦,心情開朗了,人也豁達寬厚了,結果蓋頭遇上一頓兵亂,讓她小小年紀就看了一堆又一堆的死人,還大多四肢不全,死狀淒慘。後來讓她去醫廬搭把手過個渡,誰知她把這事上心了,做的既認真又負責。
早出晚歸,事必親躬,眼看著她每日從醫廬回來越來越鬱鬱傷懷的臉色,程止和桑氏直恨不能甩自己一個耳光,夫妻忍不住探討起當初究竟是誰出的這個餿主意!
“……哦,我記起來了,那時我還在屋裏養腿傷呢,次日清早起身就聽阿苧說嫋嫋去醫廬了。就是你,就是你出的這餿主意!”桑氏看著榻上昏睡的女孩,憂心忡忡,同時扭頭恨恨的瞪丈夫
程止坐在床榻對麵:“不是你一直叨叨著既然碰上了這場大亂,就順勢給嫋嫋掙點好名聲,什麽悲天憫人呀,慈悲為懷呀。縣城裏也有著姓豪族,待嫋嫋的好名聲傳回都城,將來婚配也容易些。”
桑氏摸著女孩嫣紅鬱熱的臉蛋,道:“難道就隻能去醫廬?”
“那能去哪兒!是去城防看數千赤袒了半個身子的壯丁幹活,還是去兵營聽那麽多大老爺們說葷話?再不然出城去各鄉裏安撫百姓,萬一碰上漏網的賊匪怎麽辦?醫廬就不同了。在城裏,又有護衛家將看著,藥材糧食由你籌集送過去,不過就是煮煮湯藥清點賬目嘛!”
程止覺得自己很冤,“何況我看她這一路屍山血海過來都沒大驚小怪,區區醫廬自然不在話下。”
“你知道什麽!”桑氏壓低聲音,“嫋嫋就是這個性子。若受了欺侮不平,那她是一點委屈都不肯受的,非要以牙還牙不可。可若是傷了心懷……”她歎口氣,“嫋嫋反要藏在心裏,壓著不叫人知道了。”
程止長籲短歎:“是呀,這病還是要快好起來,都要成親的人了。”
桑氏麵無表情的看著丈夫:“我覺得忘記了兩件事。第一,哪個說嫋嫋要嫁樓公子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程止急了:“為什麽不嫁?樓家那可是河東彭城第一世族啊!再說了,阿垚是多好的孩兒啊,雖說口舌笨了些,但一顆心是熱的,這些日子你難道沒看見。”
說起樓小公子的好處,程止簡直停都停不下來,“昨日老大人撤了靈堂,老夫人要帶家人扶棺回鄉,你我忙的分身乏術,未必沒有疏漏,都是阿垚跑進跑出的張羅,從少煙氣的細炭到皮毛做的帳褥,還一路騎馬送出城外好幾十裏地。老夫人可說啦,若非她兩個大孫女早嫁了人,定要與我家搶郎婿的!如今這縣城裏哪個不誇我家好福氣,河東樓氏這樣的名門居然如此殷勤備至的來求親!”
桑氏瞪眼道:“這才幾天功夫,你就滿口‘阿垚阿垚’的,將來事若不成,看你如何了結這尷尬局麵!你忘的第二件事,嫋嫋不是你我生的,她自有阿父阿母的做主婚事的!”
程止默然,半刻後,長籲短歎道:“誰說不是,若嫋嫋是你我生的,我立時就拍案定了這婚事!唉,也不知將來娓娓有沒有這樣好的郎婿!”
這次連桑氏也歎氣了:“是呀,若是娓娓,阿垚這樣的郎婿我也是求之不得的!也不知姒婦究竟如何打算?”
“還能怎樣,等著。隻盼元漪阿姊別在這事上犯糊塗才好。”程止無奈道。
——不過,夫妻倆都預計錯了。他們先收到的,竟然是程始的答複。
少商昏昏沉沉四日後終於退了燒,徹底清醒過來。之前雖時有醒來,但始終意識不清,手腳無力的不聽使喚。如今身體雖依舊虛弱,但明台清朗,顯然無大礙了。
就在同一日,程止夫婦收到用軍騎加急的絲帛家書一卷,上頭的火漆封印的正是自家兄長程始的軍內徽記。夫婦倆一陣犯懵,展信一讀,才知道程始此時正在青州平原郡,離樓父所在的兗州山陽郡不過兩日路程。
程始信中意思很簡單:樓氏望族也,程氏能與之結親乃莫大幸事,此事隻問女商之意,若她應下即可成就姻親,若不應則拒之。
程止將這封家書讀了三遍,向後坐倒:“長兄真是,婚姻大事自是親長做主,怎麽能聽孩兒的!嫋嫋知道什麽?”
“你才是什麽都不知道。”桑氏一把攏住絲卷,向外走去,“兄長大智若愚,你的聰明全長臉上了。就憑嫋嫋那性子和能耐,她自己若不願,你給她定下親事也給你鬧個雞犬不寧!反之嘛……”她微微一笑,“就會一帆風順。”
說著便轉身而去,回廊嫋嫋幾處轉折,徑直走入少商屋內。
此時阿苧剛給少商梳洗完,服侍她用骨頭粥和香蜜蒸餅,少商一徑的求阿苧給開點兒窗透透氣,不然滿屋的病氣和食物味道難也難受死了。
阿苧臉黑如鍋底,她費盡千辛萬苦才將女公子從閻王手中拖回來,繼而養的白白胖胖,自然對所有不珍惜她努力成果的人都十分不待見,包括少商本人!
少商好話說盡,撒嬌耍賴加上阿梅在旁助攻,阿苧終於肯將窗戶開上半格,桑氏進屋屏退眾人時,她又趕緊將窗戶闔上。
桑氏瞧阿苧離去時硬邦邦的背影,回頭笑道:“你若是下次再不愛惜身體,我就把你捆了送還給你阿母。你也不替我和你叔父想想,你阿父將你托付於我們,你若有個好歹,我和你叔父還有沒有臉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