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梟雄謝幕
馬大忠瞪大了雙眼,滿眼不可置信的顫聲道,
“你將艦船,故意停泊在玄武湖上,難道……難道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悄悄放空玄武湖的湖水?”
“不錯,不過,你現在才明白過來,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馬大忠此時是一臉的悲戚,但他還是有點不信。
“這怎麽可能,玄武湖那麽大,想要放空所有湖水,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的,我不信,你們一定是在騙我。”
直到現在,他心裏還不能完全相信,自己這麽多年攢下的錢,竟然全都被人偷走了。
朱瞻基著急給唐婉晴療傷呢,也懶得在搭理他,冷哼一聲道,
“你難道不知道,早在幾百年前,北宋的王安石,曾經平湖造田,直到元朝末年,這玄武湖還曾是一大片良田的嗎!”
“雖然已經過去幾百年了,但當年他留下的堤壩,卻大多數還存在。
我們隻不過是,利用他當年修建的堤壩,將西北角的一部分湖水排空而已,前後不過是一兩個時辰就做到了……”
其實這種事情,若不是有人專門提起,是很少有人會想到的,畢竟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馬大忠又不是什麽文人,哪裏會研究這麽久之前的事情。
可朱瞻基的這一番解釋,馬大忠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
他千算萬算,自己確信會絕對不會出問題的終極保險,居然被幾百年前的一個古人給輕鬆破解了。
這就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
他馬大忠的敗亡的因由,早在幾百年前,其實就已經埋下。
天若要亡你,你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
現如今的種種,說是機緣巧合,也不為過。
這其中但凡有一點意外,馬大忠的結局,可能也會變得不一樣。
比如說,王誠沒有投靠,比如說,曹冉在謹慎一點。
甚至馬大忠早一步發現,朱瞻基等人的計劃。
事情可能就會朝著另一條方向發展了。
馬大忠也勉強算得上是半個佛門弟子,對命運,對因果這些東西,還是比較信服的。
在想到自己竟然敗給了一個幾百年前的古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的認命了。
其實,他不認命也不行了。
他用來翻盤的錢,現在已經全都落入了人家的手裏,憑他一個已經沒了官職的老太監,即便武功再高,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至於,自己的另一層身份,不提也罷。
普濟和尚等人,看中的還不是自己手裏的那些錢,沒了這些錢,誰還會理會他。
即沒人又沒錢,他即便是有天大的報複和怨懟,也是沒辦法發泄的了。
現如今唯一能救他一命的可能就隻剩下,他心底隱藏最深的那些秘密了。
可他即便再怎麽喪心病狂,這個關係到自己真正主子的秘密,他又怎麽甘願說的出口呢。
有莊老在此,他逃是別想逃了。
前路斷絕,後退無門。
此時的馬大忠已經沒有了任何選擇。
他突然仰天長嘯一聲,
“天意如此,再怎麽掙紮也是沒有意義的。
主人,奴才要先走一步了,您的恩德,等到了黃泉路,奴才在報答吧!”
狂笑過後,馬大忠猛地揮舞起手掌,狠狠的朝著自己的天靈拍去。
這一幕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
任誰也沒想到,求生意誌如此強大的馬大忠,竟然在這一刻選擇了,自我了斷。
其實,如果莊少遊是有機會出手阻止他的。
但他在最後一刻,還是放棄了出手幹預。
雖說,一個活著的馬大忠,可能對李天將南京城完全的掌握在手中很有幫助的。
可這馬大忠,從默默無聞的一個閹人,最終成了大明赫赫有名的權臣,暗中掌控南京城這麽多年。
不管是個人能力,還是膽量,甚至他達到的成就,用一句梟雄來形容也是不為過的。
更何況,他的功夫雖說還是無法和莊少遊相提並論,但在人間也算是最頂尖的一批人了。
莊少遊向來是十分的欣賞那些身懷絕技的人。
這也可能是,所謂的武者之間的惺惺相惜吧。
他也是不忍馬大忠這個難的武學高手,最後淪落為一個淒慘無比的階下囚。
要知道,他這種禍國殃民的大貪官,一旦被清查,按照大明的律法,一刀砍了,那都是格外開恩,扒皮充草都是常規操作。
淩遲處死,折磨的不成人樣,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個高手,如此一個梟雄,莊少遊其實也是不忍,他最終會是這種結局的。
也許自我了斷,才是他能得到的最體麵的一個死法了。
在朱瞻基和陳洪等人驚愕的表情中,莊少遊微微歎息一聲。
“可惜了,可惜了啊,若是你一生不醉心權術,貪慕那些,你注定帶不進棺材的黃白之物。
以你的天資,到了老夫這個年紀,修為未必會比老夫差。
一念錯,步步錯,終究是走錯了路啊……”
莊少遊說的沒錯。
馬大忠今年也不過五十出頭,距離莊少遊這個年紀,少說還有三五十年。
若是他從一開始,就將全部的經曆用在武學的修煉上,今時今日的成就,未必會比莊少遊差多少。
世間,有天賦的人,還是太少了,每少一個,都是一種巨大的損失。
莊少遊看待這個世界的方法,和常人不同。
其他人或許隻看到了馬大忠這些年所犯下的罪孽,以及一個個被他壓榨的苦不堪言的窮苦百姓和軍戶們。
卻極少有人能見到他的另一麵。
他又何嚐不是一個可憐人呢。
少小因為家貧,被父母賣到宮裏當太監,那時的他年歲還小,沒辦法選擇。
等他稍微長大了一點,成年了,有了自己的判斷,還修煉出一身不俗的本事。
正當他以為自己總算是可以大展身手,出人頭地的時候。
卻趕上了燕王朱棣發動叛亂,將自己的主人攆下了皇位,開始了數年的逃亡生涯。
若是他的主人,擁有足夠的野心,暗中籌劃奪回一切。
他的這一身本事,倒也有發揮的餘地。
可惜的是,自己的主人,偏偏如同心死了一般,一頭紮進了佛門的教義中,再也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