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給自己一個理由
楊素問和周忱,隻是分析出了,南京恢複成普通城市的好處,以及無比美好的未來。
卻並不知道李天是打算怎麽解決,那些失去了官位的官員們,以及怎麽安排沒了生計的百姓們。
他們雖然知道,李天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那必然是已經有了穩妥的安排。
可他信中沒說,二人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他們最擔心的其實就是這一點。
可劉辨偏偏真的抓住了這一點,直接一套組合拳,將他們打的,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二人相互對望一眼,都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焦慮。
楊素問試探性的問道,
“劉兄,你也是一個擁有極高謀略的人,你既然知道這件事已經是必然要發生的。
難道你真的甘願,成為這個亂世的開啟者,而不是成為一個可以被萬人傳頌的終結者嗎!”
劉辨神情有些癲狂的笑道,
“開啟與終結,又和我有什麽關係。
這一切都起因都是源於你們的那個皇帝,是他決定將這亂世的契機出現在本來一派祥和寧靜的南京城的。
楊兄,你這話不應該對我說,而是應該對你們的皇帝陛下說。
你應該去問問他,他到底是為什麽要這麽做?……”
此時已經到了談判的關鍵時刻。
如果,今天二人和劉辨談不攏。
說不定,劉辨轉頭就會將這個消息傳遍整個南京城的大街小巷。
到時候,沒有李天的壓陣,整個南京城,必然會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可能會引起的騷亂,比真正實行這個計劃的時候,還要亂上十倍。
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那楊素問和周忱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了。
而李天的計劃可能還未開始就要徹底的終結了。
可以說,劉辨此時已經緊緊地扼住了二人和李天乃至朝廷的命脈。
南京城到底會不會亂,大明的未來到底是戰亂不休,還是經過一小段的陣痛,迎來無限美好的未來。
這一切仿佛都掌握在了此時劉辨的手中。
他此時的癲狂和激動是無疑附加的。
這種掌控一切,將天下都玩弄於股掌之中,翻雲覆雨等閑間的豪情,正是他夢寐以求在不斷追逐的東西。
但他本以為,自己倒了這個抉擇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去報複朱家皇室,來給受到了不公待遇的祖父和父親報仇。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遲疑了。
這也是他明明三天之前就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等到了自己報仇的絕好機會,可他偏偏給了楊素問等人三天的時間,給了他們想辦法阻止自己的機會。
是的,他猶豫了,他在複仇和戰亂之間猶豫了。
他的確是可以憑借這個信息,掀起無比劇烈的風暴,說是借此席卷整個大明,甚至是推翻現在朱家人的統治也不是沒可能。
但這樣一來,將會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會被牽扯進去。
一場戰亂下來,無數的死傷,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為了複仇,自己真的可以致萬千百姓的性命於不顧嗎!
他之所給楊素問二人三天的時間,不僅是他自己需要時間考慮,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做。
更是希望楊素問這個自己認定的一生的對手,能給出自己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答案。
他這是在等著楊素問來勸自己,來說服自己放棄這個想法。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楊素問,期待能從他的口中,聽到那個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
楊素問深吸了一口氣。
目光中飽含希望的平心靜氣的對劉辨說道,
“陛下這麽做,不僅沒有錯,反而是有著更加遠大的抱負和理想啊。”
劉辨沒有說話,可目光已久凜冽。
楊素問繼續說道,
“劉兄,相信就算我不說,你也能知道,現如今的南京城是個什麽狀況。
它表麵上看似一片繁榮昌盛的樣子,實則,它早就沒了幾十年前太祖還在世的時候,那種銳意進取,蒸蒸日上的勢頭。
尤其是在先帝決定遷都北京城之後,南京城就徹底的陷入了,這種萬劫不複的泥沼之中。
而這一切都是怎造成的!
還不是,整個南京六部數千官員,和那些數量完全不比官員少的勳貴們造成的。
他們近乎把持了南京城九成以上的商貿來往。
他們搶占了所有能賺錢的營生,讓沒有家世沒有資源的普通百姓,完全沒了出頭之日。”
“在他們一天天的吸血和侵蝕之下,南京城其實早已經千瘡百孔。
如果你真的深入了解一下,就能知道,南京城周邊幾十個衛所,幾十萬大軍,早就被那些勳貴們瓜分的不剩下什麽了。
當年盛極一時的儀真千戶所,擁有戰兵五千人,大小艦船數百艘。
僅憑他們一己之力,就能維護長江上下數百裏風平浪靜。
可現如今他們是什麽樣子了?
僅剩下老弱病殘百多人,破舊不堪的戰船兩三艘。
可他們即便已經如此了,但依然有人想要踩著他們瘦骨嶙峋的身體,繼續吸食他們的骨血。
像朝廷謊報儀真千戶所的真實兵員數量,將他們每個月將近一萬兩的用來維護長江兩岸安全的軍費,揣進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這還隻是其中非常常見的一個方麵,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這樣的事情,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次。”
“劉兄你倒是說說,這樣的腐朽不堪的南京城,若是不下重手治理,它還有明天嗎!南京城的數百萬百姓,將來還怎麽生存下去。
難不成要讓他們,繼續成為勳貴和官員們吸食對象,讓他們一輩子都用自己的付出,去供養那些高高在上,肆意的享受一切的少數人?”
楊素問的一番話,雖然簡潔,但卻是字字如刀,針針見血。
將真正的南京城現狀剖析的鞭辟入裏。
劉辨從前隻是活在像朝廷像朱家皇室複仇的陰影裏。
他雖然成長的過程也非常的貧寒,但他卻是極少的去關注,最底層的百姓們的生活。
可以說,他是根本就不曾注意過,那些他看不見的普通人的掙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