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 同生同死
江浩再次跪下，雙眼微紅，激動的說道，
“下官江浩，領命！”
“好，將千戶，你就讓你的人準備一下，稍後就登船吧，咱們即刻出發！”
江浩沒有任何猶豫，起身就下了船，簡單的幾個命令之後，儀真千戶所的所有人，以極快的速度，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甲胄，拿上各自的兵器，迅速的在艦船的下麵重新集結。
然而，讓陳洪和朱瞻基等人心酸的是，儀真千戶所的這些人，最精良的裝備也不過一身竹甲或者藤甲，手裏的不是鈍刀，草木盾牌，就是已經生了鏽的長矛。
有的人甚至身上的甲都不齊全，用幾身破舊的衣服充數。
而最重要的弓箭手，居然就隻有算上江浩在內的三五個人。
要知道，在水麵和江麵上作戰，弓箭之類的遠程殺傷力武器，占比是非常重要的。
不到最後萬不得已，真正決死一戰的時候，是根本就不需要，接舷戰，白刃戰的。
可以想象一下，兩艘船在江麵上遇上，要是兩邊人數差不多，船況差不多。
你追我逃是極難拉近彼此的距離的，所以遠遠的放箭對射，盡量的殺傷對方有生力量，是水戰的常態。
可儀真千戶所的官兵們，弓箭手隻有三五個，這樣的兵，不要說和人打水戰了。
人家就是站那不動，他們能不能活著衝到隊方麵的麵前，都說不好。
不過，不管朱瞻基二人，還是艦船上的其他官兵，並沒有嘲笑和歧視下麵這支軍容差到了極點的隊伍。
反而是心疼的轉過了臉。
“他們，居然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敢出站，僅是這種勇氣就已經超過大明九成以上的軍隊了。
他們不應該被嘲笑，反而應該贏得所有人的尊重！”
“一個國家，軍人是國家的脊梁，如果大明所有的官兵，皆是這種鐵骨錚錚不畏生死的硬骨頭。
那真個天下，還有誰人敢侵犯大明一絲一毫？”
儀真千戶所，是真正的戰兵隻有一百來人，即便算上船工，鐵匠，夥夫之類的輔助人員，也不過才二百出頭。
但是江浩在清點的時候，卻發現突然多出了百十號人。
仔細一看，卻發現，這些人竟然都是剛剛在一旁吵著要給陳洪等人帶路的那些漁民們。
這些人沒有武器，就抄起一柄魚叉，挺直了身板混在隊伍中。
沒有護甲就將一個破舊的大籮筐，套在身上，整個人遠遠的看上去，就好像一個長了手腳的成精的籮筐一樣，十分的滑稽。
江浩心裏明白，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他們也隻是想出一份力，想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將可能已經不再的親人們給救回來。
他想不到，居然會有這麽多喪失了親人的漁民敢於用自己的一腔熱血，來為國效力。
心中感動的同時，更多的則是心痛和自責。
他一把將隊伍中，一個看上去年級之多十三四歲的個頭不到一米五的小家夥給拽了出來。
“二嘎子，你跟著湊什麽熱鬧，我們這次是出去打仗，是要和人拚命的，趕緊回家去！”
二嘎子，死命的往後退，一邊退，一邊大聲的喊道，
“我爹被他們抓走了，我二叔三叔為了救我爹，也被他們給抓去了，我現在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了，我要不去，誰去救他們回來。”
江浩微微愣了一下，但還是語氣平和的勸說他道，
“你爹，二叔三叔，自會有我和太子殿下的人去救，你年級還小，家中還有母親要你照顧。
萬一你要是也除了什麽事，你想讓誰來照顧你的母親？”
聽到這話，二嘎子沉默了下來。
最後更是喪氣的扔掉了手裏的一把短刀和一塊不知道從哪裏拆來的木板。
他紅著眼睛抬頭對江浩說道，
“江大人，我知道您是個好官，我相信您一定能將他們所有人都給救回來了。”
說完，揉著眼睛，一步三回頭的，向著家中的方向走去。
這時江浩對眾人大聲喊道，
“所有不是軍人的人出列！”
但是並沒有人動彈，尤其是那些漁民們，站的更加筆直了。
江浩有些歎息的道，
“本官再說最後一次，這次不是去玩樂的，而是去和水賊們拚命的，可能會流血，甚至丟掉性命的。
難道你們就不怕嗎！”
好半天，沒人之聲。
就在江浩打算用強製手段，將他們攆走的時候，人群中不知道哪個角落傳來了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
“我們當然怕，可我們更怕，每次出海都可能成為最後一次，更怕全家人餓得骨瘦如柴，更怕子孫後代，沒有活路。
怕這養活了無數百姓的長江再無清淨之日，怕這沿江兩岸，狼煙四起，餓殍滿地！”
“所幸，天可憐見，蒼天總算聽到了我們的呼聲，派來了太子殿下和艦隊。
我等身無長物，僅有一身氣力殘軀，可供驅策效勞。
大人您就讓我們跟著去吧！
即便我們不幸身死，也是造化使然，我們不會怪誰。
即便到時候到了陰曹地府，我等也算是為了演講百姓光榮戰死，而不是屈辱的餓死在無人的角落。
說起來也好聽一點，您說對不對？大人！……”
這個聲音不急不緩，條理清晰，嚴詞懇切，絕不是一般人能說的出來的。
江浩一陣搜尋，還真給他找到了。
竟然是儀真縣，目前唯一的一個教書先生，已經四五十歲的杜昌杜老爺子。
整個儀真除了江浩這個千戶之外，就數這個老人家最受人愛戴了。
可此時他竟然也站了出來。
這讓江浩更加的為難了。
“老先生，別人不懂事也就算了，您老飽讀詩書，明辨事理，怎麽也如此的固執糊塗呢，這是打仗，是會死人的！”
杜昌老先生微微一笑，
“大人，人生在世，處處艱難，與天爭命，就不算打仗嗎，既然我們都敢於天地相搏，又何懼虎狼呢！”
他的一句話，說的江浩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最後，他見勸不動他們了，所幸就不再勸了，轉身大聲對所有人說道，
“既然各位執意如此，那我江浩就陪各位，共赴疆場，同生同死！”
“好，同生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