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7章 甘棠(2)
「你娘？虎清菲？」唐乾下了馬，負手向前幾步，道：「我現在送你去雲陽與她相見如何？」
虎溪岩被唐乾的氣勢壓的喘不過氣來，抬頭，只見三十多歲的男子，身上儘是歷經戰事殺伐的凜然之氣，忍不住低下頭去，不敢反駁一句話，而雨茗和雨涵則震驚的看著唐乾。
唐乾離開時，雨茗都已經八歲，除了最小的雨茜，都已經記事，雖然唐乾經歷了六年的戰爭洗禮，氣質上有了很大的變化，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唐乾。雨涵拉著兩個妹妹上前，向唐乾道：「爹，你回來了！」
唐乾見兒女走來，哪裡還會注意到趴在地上的虎溪岩，看著三個孩子，伸出手，微張口，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只說出一句話：「是，爹回來了！」
唐乾離家六年，終於回來了，還是建功立業衣錦還鄉，自然在杏花村包括不遠的鎮上掀起來一場轟動。不只自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是從前完全沒有來往的一些官紳，也都帶了禮物前來拜會。
雨茗不怎麼喜歡這些人情往來，然而身為家中長女，這些卻是無法避免的，只得硬著頭皮跟著殷氏與那些人周旋。唐乾從軍六年，從普通的士兵，到後來一步步當上了征西大將軍，就連當年的戰神，蕭子昕和雨茗的師傅蕭錦，都稱讚他運籌帷幄用兵如神。此次蕩平西疆，皇帝特意封唐乾為平西侯，在京城賜府邸，甚至不曾收回唐乾手中的兵權，可以說榮寵殊勝。
也因此，唐乾此次回鄉並不會停留太久，就要帶著家人進京，而在這不長時間裡，唐乾還有許多事要做，比如拜祭先祖，比如孝敬父母。唐乾想帶唐老爺子和唐奶奶一起進京，雖然兩個老人分家之時就跟唐老四一家住，但唐乾對兩老一直是十分敬重的。
唐老爺子和唐奶奶都是聰明人，也一向開明，當年唐雨恆考中榜眼，老大家一家都遷往京城，雖然意思意思問過兩位老人，他們卻沒有要一同去的意思。這回唐乾問起，兩老原本見唐乾一家誠心誠意的邀請，也想出去見見世面，畢竟他們年紀已經大了，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而，看到小兒媳婦，包括出嫁的女兒，以及唐雨城等人都求上門來要一同進京時，兩位老人就打消了同去的念頭。
唐老爺子一向是個十分清醒的人，就像當初家境算不上富裕卻堅持讓唐乾兄弟都上了學一樣，他雖然沒有多高的學問，卻明白許多即便三年前就考中榜眼的唐雨恆都無法看透的事。京城雖好，他卻更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尤其唐乾是掌握兵權的大將，即便再多榮寵，也不免為當權者所忌憚，若自家人不明道理，只能給他帶來禍患，而作為唐家當家人，他了解這些人的德性，因此，委婉而堅決的拒絕了唐乾的提議。
為此，雨茗倒是對這個爺爺刮目相看，畢竟，在這個時候，能夠有這樣的覺悟的人並不多，尤其是老人家，唐老爺子若是混官場，定能混的風生水起。而唐乾雖然有些遺憾父親不願一同進京，卻也明白這個道理，當今皇上雖然是個寬厚英偉的皇帝，然而誰知道將來繼任的皇帝會是個什麼樣的君主？因此，唐乾也只能想著，以後每年多給些銀錢孝敬父母。
準備進京的事不用雨茗多操心什麼，畢竟她也已經離家三年，對這些事也並不了解，就每日領著妹妹，有時還跟著風靜然，在村裡、山上、鎮上隨意遊玩，對於進京倒是沒有多少別的感覺。想起三年前進京的經歷，雨茗倒是不怎麼喜歡京城這個地方，不過這回跟三年前不同，三年前，她是殷家表小姐，現在卻是真正的侯門嫡小姐，加上護國王府，這回只怕許多人都只會奉承於她吧！
唐乾定了出門的日子，選了三天之後辭別父母進京。雖說雨茗本人在杏花村呆的時間並不多，但當初一睜眼，就是這個地方，對雨茗而言，杏花村也是一個十分難以割捨的地方，就連一向活潑的雨茜，也時時露出不舍的表情。
這一日，雨茗跟殷氏聊了一會兒天，一出門，就見雨茜坐在院子里，手裡拿著一枝桃花，眼裡頗有些憂鬱氣質。雨茗倒是有些意外了，雨茜一向都是沒有什麼煩惱的樣子，現在這個樣子倒不像平時的雨茜了，放輕了步伐，走到雨茜身後，輕輕拍了一下雨茜的肩膀，笑道：「茜兒想什麼呢？」
雨茜倒是沒有被嚇到，回頭道：「阿姐，你怎麼也玩這一招，平日小薇就這麼嚇我，我都習慣了。」
雨茗在雨茜身邊坐下，道：「茜兒怎麼知道是我？我還特意放輕了步子的。」
雨茜被雨茗這麼一打岔，剛剛憂傷的情緒也就瞬間消失了，道：「阿姐身上有很特別的香味呢！阿姐自己可能沒有發現，淡淡的，像是桃花香，又有些不同，茜兒一早就發現了！」雨茜說著，還露出十分得意的模樣。
雨茗抬起袖子，仔細的嗅了一嗅，卻聞不出雨茜所說的桃花香，不過也沒有放在心上。就像蕭子昕身上總是有淡淡的梅花香一樣，她在桃花山莊呆了三年，染上些桃花香也並不奇怪。在雨茜身邊坐下，跟雨茜說話，雨茜畢竟還小，一下子要離開生活了這麼多年的村子，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即便有繁華的京城的吸引，也難免有些不安、不舍。
「阿姐，我捨不得這裡，還有小薇，還有爺爺奶奶……」許久，雨茜突然說道。
雨茗摸摸雨茜的頭，道：「傻丫頭，我們又不是不會來了，再說，這世上哪有人會永遠在一起呢！」
「是嗎？可是我想永遠跟爹娘、哥哥、姐姐還有小靜哥哥在一起，這也不可以嗎？」雨茜微抬著頭，看著雨茗道。
雨茗笑笑，永遠在一起，那也只是一個期盼罷了，有誰會永遠與旁人綁在一起？然而，正是因為有分別，相聚才顯得無比珍貴；正是因為會失去，才會有無數的人努力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只是這些道理，她還不能給雨茜解釋，便道：「茜兒，你還記得那年你被人抓去嗎？」
雨茜點點頭，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夜晚，是姐姐把她從壞人手裡救回來，是哥哥在深夜裡冒險上山去接她們回來，是娘，一整晚都在家等著他們回家。那時，她就知道家裡所有的人，都是她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