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淺淵，冥界的故事（上）
迦那城內，風語在大街上撞見了一位故人。
幽碧薇，她本是幽碧淩風的養女，是風語小時候最疼愛的小師妹。
可惜造化弄人，如今的幽碧薇雖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可歎卻已是他人之妻。
相見，如同陌路？
風語移開了目光，相見不如不見，他到此刻方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擦肩而過的刹那，風語心裏明明很痛。
“幽碧珠，你給我站住。”幽碧薇突然轉身，大聲叫住了那個一直留在心裏難以割舍的男人。
錯亂的時空中，她與他之間其實有著許多故事。
風語頓步，卻不敢回頭，幽碧珠，這許多年來，他幾乎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曾經，他回去找過她，可那又怎樣？碧霄會門禁森嚴，他嚐試了無數次，他帶不走她。
四周，眾多邪殿弟子不明內情，不禁紛紛上前將幽碧薇一行人圍了起來。
風語沒有動，此時此刻，他卻是連站出來替她解圍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幽碧薇不一樣，她從小就是一個敢愛敢恨無所顧忌的人，她一步走上前向要拉住那個人。
刀劍出鞘，數名邪殿弟子同時上前將幽碧薇攔了下來。
“放肆！”碧霄會弟子也見狀出手，紛紛拔出兵刃與邪殿形成了對峙之勢。
幽碧薇止步，不是不敢，而是她倒想看看，想看看那個人到底會怎樣對自己。
彼此沉默的時候，遠處又有一隊人走了過來。
為首者是一青年男子，衣冠楚楚，昂首闊步，看似與風語年齡相仿，可實際上，此人卻是風語名義上的小師叔。
唐崢，碧霄會少主人，王階大法師，在當今的碧霄會，其勢力隻能用如日中天四個字來形容。
“薇兒怎麽了？”唐崢走到近前，看了看一臉異色的幽碧薇後，又將目光投向了前方的風語，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
“沒…….沒事。”幽碧薇極力掩飾，可有些東西，是怎麽也藏不住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位應該就是我那多年未見的幽碧珠師侄吧？”唐崢目不轉睛地盯著風語背影，故作平靜道。
風語一言不發，直接邁步想走。
“等等。”唐崢眼中寒色一閃，猛地將幽碧薇摟到懷裏，對著風語的背影冷笑道：“聽說師侄與薇兒是‘故人’，如今故人相見，難道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幽碧薇極力掙紮著想要躲開唐崢四處滑動的手，可眾目睽睽之下，她是怎麽躲也躲不開。
風語的手在顫抖，如果這裏不是迦那城，如果這裏沒有其他人，他一定，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出手將那混蛋打趴在地。
唐崢一臉冷笑，他知道對方不敢在這個地方動手。
“薇兒，比起這個男人，我是不是，強多了？”唐崢附到一臉潮紅的幽碧薇耳邊，輕輕咬著那泛著紅、暈的耳垂道。
“我們走！”風語強壓怒火，低聲喝道。
啪的一記脆響，唐崢力道十足的手掌穩穩地落在了幽碧薇臉上。
“賤人，一看到別的男人就開始發、情了。來人，這女的賞給你們了。”
風大，心寒，風語緩緩止步。
“還愣著幹什麽？沒聽見啊？”唐崢衝著一幹屬下大聲喝道。
“少主，這…….這……..。”
“這什麽這，本公子堂堂碧霄會的少主人還會欺你個奴才不成，說賞你就賞你了。”
“是是是…….。”這名受寵若驚的碧霄會弟子喜出望外地就要上前…….
“慢著！”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在風語對麵，那個人是，邪殿的十八獄獄主之首，軒轅智。
唐崢側目，沉下臉色冷冷道：“你又是什麽人？”
軒轅智麵色平靜，緩步上前，走過風語身旁時，舉手在其肩上拍了一拍。
接著，軒轅智大踏步走到唐崢麵前，略一俯身，直接探手將埋首啜泣的幽碧薇牽了起來。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位姑娘？”
“哼，想在本少主麵前賣弄這些低三下四的伎倆嗎？”唐崢橫眉冷眼道。
“低三下四？”軒轅智不動聲色地看向唐崢，說道：“幾天前，邪殿軒轅閣被燒之時，我好像也依稀見到過你這位什麽低三下四的少主？”
“混賬東…….。”聽到軒轅智此話，碧霄會立時有人怒喝著衝上前來，不想卻被唐崢一把攔住。
唐崢臉色很沉，盯著軒轅智看了半響後，眼神中逐漸出現了些許恍然之色。
不聲不響地，唐崢突然間拂袖而去。
一幹碧霄會弟子也隨即跟著離去，不過…….
“你們可以走，她留下。”軒轅智伸手將走上前來要拉幽碧薇的婢女攔住，麵無表情道。
幽碧薇抬眼看了下遠處的風語，轉身對眾侍從道：“你們先走，我不會有事的。”
終於，碧霄會所有人都走了，隻有幽碧薇留了下來。
而這時，風語的目光，正怔怔出神地盯著對麵那個女子。
芊幽幽，這位不知在科威爾廢墟彷徨了多少歲月的幽靈女子，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竟然在一個人類的身上，感應到了同族同源的氣機。
如果說，風語的身上有一種與芊幽幽極為神似的東西，那一定是他的血脈，傳承自其父幽碧淩風以及其母芊妙妙的血脈。
……
每個人都有著一段不願提及的往事，與之類似，每一個地方也有著一段少有人知的曆史。
如果將淺淵的曆史寫成一個故事，這個故事一定會涉及到太古洪荒之時的某些傳聞。
雖然，傳聞有時候並不一定可信，但也不可否認，不是每一個傳聞都是空穴來風那般虛無縹緲不可捉摸。
至少，逆神對淺淵的認知中，就有一種很是微妙的東西。
他不是第一次來到淺淵，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來找人，而這第二次，他卻是來找一味奇花異草。
在淺淵有目的性地逛了一圈，七音草他是沒找到，卻是在偶然間撞見一個人，雖然不是故人，可這個人對他而言也不陌生。
輕紗蒙麵，纖腰長腿，那本是個很討人喜歡的絕色美少女，如果，她曾經沒有偷走他的弑神劍的話。
遠遠駐足，逆神當然認出了當初在飄渺城內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女孩。
目光漸變，他在無聲無息間開啟了極天之瞳。
麵紗，無風自動，女孩似有所感地轉過身來，水一般清澈明亮的眸子遠遠地看了過來。
微光一閃，逆神原地消失了。
女孩什麽也沒看到，可並不代表，她什麽也沒有感覺到。
神秘的微笑中，女孩轉身離去，眨眼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當中。
不久後，如意坊。
傲雲非正自斟自飲，如果這裏不是仙界淺淵，如果他是在凡塵人間，他一定是一個寧願朝夕買醉也不願涉足紅塵的人。
亂世，不僅亂了九天風雲，也亂了世道人心。
兵戈殺戮，權勢紛爭，傲雲非其實活得很累。而一個覺得自己很累的男人，往往都會來這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恣意妄為一番。
當然，傲雲非隻是來喝酒的，並不想鬧事，也極少有人敢在淺淵鬧事。
突然間，有人自顧自地坐在了傲雲非對麵。
傲雲非舉杯的手一頓，抬眼看去，眼中一怔，他有些楞了。
“是你？”傲雲非怎麽也想不到，他會在這裏碰見逆神。
逆神倒是一點也不顯意外，自顧自地拿起杯子為自己倒了杯酒，端起來道：“我敬你一杯？”
傲雲非愕然舉杯，說起來，他還是和眼前這小子第一次喝酒來著。
一杯飲盡，逆神放下杯子說道：“酒太烈，傷身，不過挺適合你的。”
“適合我？”傲雲非不解，他總覺得對方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烈酒配英雄，不是嗎？”逆神詭秘一笑道。
“哎不是，我說你…….。”
“公子，您的酒。”這時，有侍女端著一壺月下薔薇走了過來，躬身對逆神行禮道。
逆神麵上一怔，茫然看向傲雲非道：“你的酒？”
傲雲非搖頭，他還真沒叫過月下薔薇，他不喜歡喝甜的。
“那就是姑娘你弄錯了？”逆神轉而對侍女道。
侍女又躬身作禮，極盡禮數地回道：“回公子，這是鄰桌那位姑娘讓我送上來的。”
聽到這裏，逆神已經明白了，可傲雲非還沒懂。
“鄰桌？在哪？”
“就在那邊。”
順著侍女的目光望過去，傲雲非果真見到了一個蒙著麵紗的絕色少女。
侍女已經退下，傲雲非看向逆神的目光也開始變得古怪起來。
“我就說你怎麽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原來是……..。”
“再敬你一杯？”逆神又端起杯子道。
傲雲非一笑，然後果斷舉杯。
第二杯酒下肚，逆神的臉色開始泛紅了。
傲雲非探手將那壷月下薔薇拿了過來，“來，我給你倒上。”
不料，逆神卻是一把攔住，“別，這東西我已經戒了。”
傲雲非手上一頓，臉色瞬間僵住。
“額，那個，我是說，就這個是真的戒了，別的沒有。”逆神趕緊補充道。
傲雲非聽明白了，可還是沒看明白。
“哎，我說你一個堂堂的邪殿殿主，還怕人家一個女孩子對你做點啥？”楞了半天，傲雲非低聲笑道。
逆神無言，其實他也不知道燕婉兒為什麽不讓他碰月下薔薇這種酒，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別的酒他還是可以碰。
“罷了，你不喝我喝，我還真不信這酒裏會有毒。”傲雲非並不喜歡喝甜酒，可今天這種少見的情況下，他還非喝不可了。
逆神搖頭，禁不住岔開話題道：“你來淺淵做什麽，就為了喝酒？”
“找藥。”傲雲非隨口回道。
“找藥？”逆神不解，困惑道：“什麽藥這麽難得，還得你堂堂仙劍公會的少主人親自來找？”
傲雲非一口將杯裏的月下薔薇喝了個幹淨，然後才回道：“萬聖果，是挺難找的。”
聞言，逆神沉默了片刻，繼而若有所思道：“你們有人受傷了？”
“嗯，重傷。”
“誰幹的？”
“邪殿。”傲雲非看向逆神的雙眼道。
逆神身心一震，驚道：“什麽，邪殿？”
“別這樣看著我，就是你的邪殿。”傲雲非收回目光，說話的同時又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
“你…….。”逆神被驚的不輕，抬頭掃了眼四周後，移步湊到傲雲非跟前，壓低聲音道：“快說說看，到底怎麽回事？”
傲雲非放下杯子，很奇怪地盯著逆神，“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麽？”
“哎不是，我說你這消失了大半年都去哪了，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
“我…….。”逆神正要說話，忽然瞥見不遠處，那女孩起身要走的樣子。
“你等我一會兒。”
“喂，你………。”傲雲非都還沒喊出聲來，逆神已經一步走遠。
而事實上，女孩確實準備要走，不過還沒來得及起身，某人就已經坐到了對麵。
“你…….你有事嗎？”
“你猜我有沒有事？”逆神盯著女孩的雙眼說道，他總感覺，對方身上似乎流露著一種不同凡響的氣息，好像是，源自朱雀一脈的嫡係聖火。
“我猜？”女孩愕然，複又端起麵前的翡翠酒杯，輕抿一口道：“你沿途跟了我一路，然後我請你喝酒，你不喝，完了現在還要讓我猜？”
“你上次不問自取拿了我的劍，我現在讓你猜一下怎麽就不好意思了？”逆神隨口回道。
聽到這話，女孩不禁莞爾一笑，“那我不猜行不行？”
“行啊，十顆萬聖果。”
“十顆萬聖果？為什麽？”女孩不解道。
“我那柄劍好像還不隻十顆萬聖果這點價值吧？”
“我已經還給你了。”
“你還給我的？”
“我…….我托別人還給你的。”
“你確定？”
“當然…….。”看著逆神逐漸變幻的目光，女孩不知怎麽的就改口了，“不……不確定。”
逆神嘴角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好像，已經知道這女孩的身份來曆了。
“你……..。”女孩突然站了起來，頗為不滿瞪著逆神道：“你耍詐？”
“我怎麽耍詐了？”
“極……..。”女孩情知失態，複又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逆神，不再說話。
逆神突然陷入了沉默，沉思之間，他在想，眼前這女孩會否真的就是…….
“又在想什麽？”女孩見逆神許久沒有反應，輕聲問道。
“我在想，你當初為什麽要拿我的劍？”
“你猜？”
“懶得猜，你直接說好了。”
“我不能說。”
“不說？那我走了。”
“喂。”出人意料的，女孩卻是有些急了，把逆神叫住道：“難道你不覺得，在你失去弑神劍的這些日子裏，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過得輕鬆自在麽？”
逆神本已轉身，可聽到這句話後，他又轉身坐了下來。
沉思，深思，他在想女孩方才那句話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裏的含義。
棄劍紅塵，遺忘繁華，在聖境的這些日子，他的的確確忘卻了很多東西，沒有了諸多煩惱，劍在或不在，自由就在眼下，原來他所想要的，他已經在不知不覺得到了。
一念，一瞬，恍惚的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很多東西，很多事情。
以前，他一直都放不下。原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放下。
“其實，我一直都在幫你。”逆神沉默時，女孩又說道。
“幫我，那這麽說來，我還得感謝你了？”
“隨你。”
逆神心中釋然，可手上，卻是突然有了動作。
並指如劍的刹那，逆神毫無征兆地出手朝女孩攻了過去，且，一出手就不遺餘力，雖然這是在淺淵，他的修為已被封住，但那一招，足以要了任何一位聖階武士的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