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血流成河
月黑，風高，殺人夜。
夜裏，是誰在殺人？
他又是誰，他為什麽要殺那些人？
他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殺那些人，他隻知道一件事，唯有鮮血，才能祭奠亡人的在天之靈。
亡人在天上，在看著他，可是，他卻看不見她，因為仇恨已經蒙蔽他的雙眼，他眼中所見全是鮮血。
“倪兒，我為你報仇了。”一劍，他將整個大地割裂。
“婉兒，我也為你報仇了。”又是一劍，他將數位無雙王者的元神弑滅。
“曉瑄，此間事了，我就來陪你。”最後一劍，他殺向了伊泰安女神。
那柄劍，名為弑神。
他是至尊殺神，倪曉琦。
這是一個夢，一個芸芸眾生都毀在了殺神劍下的噩夢。
悅水仙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一個噩夢，當她從夢中驚醒時，剛好看到，身前，那株雙生花開始泛起了點點光華。
……
戾刀正在去往寒鋒山的路上，他還在想著那怪人的話，想著那話中的血光之災。
他在猶豫，猶豫到底要不要上寒鋒山。
如果九心海棠真地在寒鋒山上，他就非去不可。可如果，九心海棠並不在寒鋒山上，他還有冒著血光之災的劫數去那裏送死嗎？
正在犯難之時，戾刀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陣陣嘶吼喊殺之聲。
仔細聽去，那聲音竟是從寒鋒山的方向傳來的。
“寒鋒會氣數已盡，那些人，是留不住九心海棠的。”突然，戾刀想明白了。
……
災難，總是來得很突然，就像命途一樣，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死亡，比災難更突然，因為，人們有可能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夜幕降臨之時，很多寒鋒會弟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隻見一道寒芒閃過，看守各路山道的人便一聲不響地倒在了血泊中，死前都未來得及哼一聲。
飛雪的劍很快，如今的他已經是一名聖階劍士，而且，是一名修習了潮汐七式的聖階劍士。
血色淋漓的夜，喊殺聲傳響四麵，邪殿六萬弟子，全都殺上山來了。
北冥三刀的刀法不快，招式也不多。隻有三刀，一刀慢過一刀，可慢刀之下，已經躺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
西門泰坦倒是衝得很快，快到衝在了飛雪的前麵，遠遠望去，隻見一麵巨大的盾牌拖著一道血線直直地往半山腰去了。
東方無情也是一名劍士，他的劍，比飛雪更快，更狠，更致命。
邪殿四大旗主開路，數萬士卒揮刃跟上，漫漫血腥氣化作了一道洪流，猶如死神的利刃般狠狠地刺入了寒鋒山的命脈。
山巔，寒鋒會弟子慌亂來報。
“不不不……不好……不好了。”
“混賬，我不是吩咐過沒有我的命令不得…….。”獨孤鋒厲聲大喝，山下喊殺聲震天，可偏偏他卻沒有聽見。
“殺……殺上來了，邪殿殺上來了。”
獨孤鋒驟然愣住，七大長老全都變色，周圍弟子更是全都傻住，邪殿，殺上來了？
“你……你說什麽？”呆立多時，獨孤鋒才從極度震驚中回過神道，聲音顫抖道。
“邪殿殺上來了，馬上就要攻到山腰了。”
“什麽，攻到山腰了？”一長老失聲驚呼，隨即勃然大怒道：“混賬，都攻到山腰了為何你現在才來稟報？”
山腳，小弦漠然注視著眼前的時空結界，徐徐召喚出了一柄通體溢發著血色紅芒的劍。
劍名弑神，她要動用神劍的禁忌之力徹底毀掉寒鋒會——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她不想留下任何後患。
山腰，飛雪一路殺來，終於遇到了能夠擋他去路的人。
獨孤歿，聖階法師，退隱多年，今夜終是迎來了他數百年來的第一戰，很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戰。
霹靂雷電中，飛雪被獨孤歿一掌擊退，雖未受傷，可這是他四年以來所遇到的最為強勁的對手。
見飛雪被擊退，隨後趕到的東方無情當即便揮劍斬了上去。
靈氣湧動，結界成形，獨孤歿眨眼便喚出了一道屏障擋在自己身前，法師最忌近身而戰，麵對兩位聖階劍士，他不得不防。
砰的一聲，東方無情的劍不僅沒能斬破屏障，反而被無形之力彈了開去。
東方無情急退數步，被飛雪單手扶住。
“你們走，讓我來。”飛雪戰意高昂，沉聲對東方無情道。
前方，西門泰坦也被人攔了下來，且是被數名聖階強者圍困其中。
東方無情掃了眼西門泰坦的方向，接著又看向了前麵的獨孤歿，他在猶豫。
另一邊，北冥三刀也遭遇強敵，他隻有三刀之數，可對方的劍招卻連綿不絕，看得出，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克星。
“去幫他們，這個人交給我就行。”飛雪一手執劍，邊往前走去邊說道。
一聲低呼，遠處的西門泰坦被數名強敵逼到一處死角，已是無處可退。
見狀，東方無情當機立斷地縱身向西門泰坦那邊躍了過去。
見東方無情要走，獨孤歿自是不肯作罷，急忙催動靈氣喚出重重火光朝東方無情轟殺過去。
“你的對手是我。”一聲厲喝，飛雪揮劍而動，動如閃電，勢攜千鈞，這一次，他不再有所保留，發揮出了自己的全部實力。
能量炸開，熾火被飛雪一劍斬滅，獨孤歿臉色頓變，他知道眼前這年輕人很強，可卻沒想到如此之強。
“昊天在上，五雷現身！”情勢急迫，獨孤歿也再不猶豫地動用了絕招。
轟鳴聲震耳欲聾，五道顏色各異的雷電擊穿虛空而至。
天地萬物相生相克，法師與劍士本就是天生的宿敵，飛雪若是近不了獨孤歿的身，他必敗無疑。
眼見五雷交織而來，飛雪卻是不動如山，五雷之力剛烈凶猛，時機未到，他不想以身犯險。
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這是潮汐七式的根本要訣。
五雷近在咫尺，可飛雪還是未動，因為，他動不了。
雷電交織成網，無形間已將他的所有方位封死，他不能動，除非硬碰硬。可劍士的劍，又如何敵的過經由天地大道所衍生出的五雷之力？
本來，獨孤歿已經勝券在望，如果，他沒有刹那失神的話。
無形的禁錮之力悄然將獨孤歿的身體束縛，他突然發現自己竟是不能動彈分毫，變色失神的刹那，五雷電網露出了一絲破綻。
雖然隻是電光火石般的一刹那，可對於修習了潮汐七式的飛雪來說，已經足夠了。
人劍合一，化作了光，寒光從五雷電網的縫隙中射出，轉瞬透過獨孤歿身前的屏障，又轉瞬沒入其體內。
魚躍龍門，人魚化神，那是潮汐七式中的第二式和第三式。
撲通，獨孤歿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另一邊，東方無情加入戰團，情勢立刻扭轉——東方無情的劍快，淩厲異常的攻勢籠罩住了所有聖階強敵，而沒有了後顧之憂的西門泰坦則盡數將自己的能量灌注在四周結界以及碩大盾牌之上，一個隻攻不守，一個隻守不攻，饒是對方人數眾多，卻始終難以傷這兩人分毫。
北冥三刀的對手出劍很快，快到他的身上已有多處劍傷，但是，飛雪的劍更快。
當的一聲，飛雪一劍將那名寒鋒會的聖階劍士逼退。
那劍士看也沒有朝飛雪這邊看一眼，直接催動劍氣又攻殺上來。
“你走，去前麵開路。”飛雪一邊催動劍氣一邊對北冥三刀道。
眨眼，劍士的劍已經落到飛雪額上。
金屬顫音刺耳，飛雪的劍瞬間將那柄隻差一點就能要了自己性命的利刃死死抵住。
“好快的速度！”對方不驚反歎，臉上神色，那是一種強者終遇勁敵的欣慰。
“與他比起來，我的速度已經夠慢了。”飛雪漠然注視著對方同樣漠然的雙眼，冷冷回道。
四目相對的刹那，對方突然收招，緊接著反手又是一劍。
不曾想，飛雪後發先至，在對方的劍即將接觸到自己身體的刹那，他手中利刃已經從一個極度不可思議的角度透射了出去。
一劍射出的刹那，對方眼中閃現出一絲震驚之色，那種神態對於飛雪來說再熟悉不過，因為那是種想收劍卻又不甘作罷的矛盾心理。
最終，鮮血飛濺中，飛雪被劍刃劃破了手臂，而對方則是被劍身透穿了肩甲。
看似兩敗俱傷的打法，實則卻是最為明智的選擇，飛雪知道，他再度遇上了勁敵。方才對決那聖階法師，他看似贏得輕鬆，可如果不是有小弦的時空禁術在暗中相助，他恐怕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血還未落下，對方又出手了。
難纏的勁敵，劍士的宿命，這是飛雪平生以來最為凶險的一戰。
……
白沙港，悅水仙驚呆了。
七彩衝霄，紅光萬丈，漫天花雨之中，雙生花猶如沸水中的氣泡般盛開了。
她是唯一看到開花的人，同時也是，他睜開雙眼所看到的第一個人。
時光就如同停滯了一般，悅水仙自己都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眼前的？
花雨不斷，芳香迷人，那衣如白雪眸隱七彩的人到底是誰？
“小……小逆哥哥？”發顫的聲音中，她一把撲到了他的懷裏。日夜思盼，那個讓無數人朝念幕望的人，終究是回來了。
嗡，一聲劍吟，有鸞鳳和鳴。
寒鋒山上，一柄猩紅如血的劍從天而降，漫漫劍氣，不斷將一名名寒鋒會弟子的身體割裂。
小弦沒有出手，是那柄劍自己動了。弑神之劍，自己活過來了。
天上，有一股強大威壓垂落，可剛一出現就被另一股無上威壓湮沒。
十裏外，有天界強者出現，目光極為複雜地凝望著喊殺震天的方向。
咻，箭矢衝天，煙霞炸裂，一朵赤紅如血的彩雲橫貫蒼穹，八方十地都可看見。
“寒鋒會的求救訊號，你還不準備出手嗎？”虛空門開啟，又一名天界強者出現了。
“出手？”獨孤鷹低語，他在猶豫，“如果我出手，你覺得結果會怎樣？”
倉木麵無表情，這位以冷血著稱的天界王者臉上永遠也不會有任何表情。
“你身為武神弟子，難道真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後世基業毀於他人之手？”
“我…….。”
“你若敢出手，武神也保不了你。”獨孤鷹的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雖然隻聞其音不見其人，可獨孤鷹知道，芊羽已經到了。
……
寒鋒山禁地深處，冥妄和孤虹無聲無息地從虛空之門中走了出來。
禁地四處光禿禿一片，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冥妄走到禁地中央，俯身將地上的枯葉拂了開去。
沒有了枯葉的遮掩，一副九幽煉獄圖頓時便出現在孤虹眼中。
“這是…….。”那圖雖然恐怖，可孤虹沒有看懂。
“這是輪回之門的守護陣圖，當寒鋒山化為一片死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之時，此圖便會吸攝那些死者的元神，當吸攝的元神數量足夠多時，這九幽煉獄圖，便會從塵封中活過來。”
“活……活過來？”孤虹不敢想象，如果這般恐怖絕倫的一副煉獄圖真地活了過來，那這寒鋒山，又會變成怎樣一副慘不忍睹的光景？
“是的，九幽煉獄圖活過來的時候，輪回之門便會如受招引般憑空降世，屆時，不僅弑神劍的主人會重生再世，就連被困輪回的千百萬冤魂也會趁機脫困…….。”
“什麽？”冥妄話還沒說完，孤虹便臉色慘白地驚呼道，“殺神再世，萬鬼複生，那這九天仙界豈不要………。”
殺神再世，萬鬼複生，屆時弑神劍下，群魔亂舞，厲鬼作祟，九天仙界將永無寧日。
“不，不會的。”冥妄一聲苦笑，舉目悵然道：“殺神會不會複生再世我不知道，但那千萬冤魂卻絕不會有機會為禍蒼生的，因為…….。”
因為，千萬冤魂厲鬼都隻是祭品，弑神之劍的祭品。
其實，祭品不隻是那些早已墮入輪回的冤魂厲鬼，就連整個寒鋒會，也是祭品中的一部分。
輪回有命，萬物天定，一切，都隻是定數。
……
不知不覺，寒夜已深。
深夜裏，嘶吼喊殺聲此起彼伏，淒厲絕望的怒吼聲響徹在整個夜空之上，殺戮，便是今夜唯一的主題。
方圓萬裏都看到了天上的絢爛煙雲，百裏外都能聽到寒鋒山上的喊殺聲，人們知道寒鋒山出大事了，也能夠想象那裏正在發生著何等慘烈的廝殺血戰，可是，沒有人敢靠近寒鋒山一步，哪怕，許多與寒鋒山有所淵源的人都想衝過去幫忙。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很多大勢力都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很多大勢力也確實集結了大批人手想去寒鋒山幫忙禦敵，可是…….
正東一百裏外，有人擋住了風雲會和碧霄會兩萬餘人的去路。
藍發披肩，假麵迷人，她雖然戴著麵具，可人們知道她是誰。
當今天下，王者本就是鳳毛麟角般的巔峰存在，而為數不多的幾位王者當中，隻有光明聖殿那一位有著一頭藍色長發。
正北方，芊羽不僅攔下了獨孤鷹這麽一位天界強者，同時還攔下了以無夜為首的兩萬神罰公會的大軍。
“何人敢擋……..。”無夜不識得芊羽，也不識得芊羽身旁的另外兩位天界王者，隻見有人擋路，便怒不可遏地嗬斥道。
“住嘴！”雷光天降，有一道渾然由閃電凝聚而成的人影及時出現在無夜身前，那是神罰會祖上的天界王者，雷電尊者。
“無知小輩，怎敢在羽神殿下麵前放肆，還不跪下！”雷電尊者唯恐芊羽遷怒神罰公會所有人，始一出現便對無夜怒聲吼道。
芊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遙望著寒鋒山的方向，自始至終，她根本沒有轉身看過無夜一眼。
驚恐交集中，無夜真地跪下了，這一跪，他保住了整個神罰公會。
……
寒鋒山山澗之間，血水汩汩而流。
人，不斷倒下。
血，不斷匯聚。
慘叫聲不斷，整個夜空都充斥著絕望。
當然，倒下不僅僅是寒鋒會弟子，還有無數邪殿弟子，這本就是一場生死之戰，無論戰勝還是戰敗，都必須付出血與生命的代價。
如果沒有流血，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沒有犧牲，勝利永遠都隻是奢望。
好在，邪殿數萬弟子本就些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這些人不怕死。而世上，不怕死的人是最可怕的，比死亡本身還可怕。
飛雪受傷了，傷得不輕，可他已經殺紅了眼，刀劍斬到身上，他已經感覺不到痛楚了。
東方無情的劍變得慢了許多，可劍變慢了，他殺人的速度卻是快了起來。一個悍不畏死的人，在遍體鱗傷後會變得比地獄裏的厲鬼還可怕，這是冥妄說的。
冥妄腳下，有一道血流徐徐淌過。
血流不斷延伸，不斷擴散，半個時辰後，血流已變成了血河。
真正的血河，真正用活人的血所匯聚而成的血河，寒鋒會弟子九萬，邪殿門人七萬，近二十萬人戰至此時已經死傷過半，那源源不斷的血水，被一股詭異的無形之力引導著匯聚成了一條恐怖的血河，血河沿著輪回中的軌跡，流入了九幽煉獄圖。
子時，寒鋒山上陰風大作，禁地深處，逐漸亮起的點點猩光之中，九幽煉獄圖，活過來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