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祭日(上)
七殺窺世,貪狼奪命,古老預言曾說,天地格局是會變的。
世間萬物,也沒有任何東西是一成不變的。
花開花落,日月更迭,就好像黑夜終會取代白天一樣,九天仙界絕沒有一個勢力是可以永垂不朽的。
寒鋒會還在,風雲會也在,這些當年痛失大將的超級大勢力,並沒有找仇人興師問罪,因為仇人已經死了,因為,邪殿已經如日中天,以驚人般的速度崛起了。
……
麗水邊境,迦納城。
女神之光橫溢,警戒號角長揚,有憤怒聯合的人殺進來了。
冷箭,密如雨滴般落下,鮮血,多如雨水般長流,潰不成軍的將士正如稻草人一般不斷倒下。
四年前,寒鋒會為黑暗祭祀大肆捕捉暗精靈,本想以暗精靈的血喚醒逝去的王者,卻不想因此而釀成大禍。
千不該萬不該,寒鋒會錯就錯在抓了兩個絕對不能抓的人。
其中一個自然是邪惡皇朝的七公主,也便是小七。
而那另外一個則是天魔會會長的幼女,北冥雲妃。
因為小七之故,逆神化身殺神,力戰諸強,終被殺劍反噬被打回原形。小七得救了,那些主持黑暗祭祀的人也全都死了,可是,真正的殺局,真正的腥風血雨,正在穿越時空而來。
倪月帶走了北冥雲妃,邪惡皇朝也沒有出兵來犯,可是東窗事發後,天魔會大怒,黑暗世界狂暴,戰爭的烽火,被寒鋒會的陰謀徹底點燃。
四年來,天城被攻破三次,雖然每一次都被光明女神的化身所救。
四年來,光之同盟死傷無數,雖然很多死去的人都可以借助女神之力複活再生。
四年來,邊境戰火愈來愈盛,人們分明可以感覺到,光明女神的庇護之力正在不斷衰退減弱,戰死沙場的將士也變得越來越難以複活。
憤怒聯合那些人就跟瘋了一樣,一次又一次地集結大軍,一次又一次拚了命地舉兵來犯,以往都隻是拚鬥有度進退皆可,可自從寒鋒會的陰謀東窗事發後,疆場上的那些暗盟之人就像是殺紅了眼,隻攻不守隻進不退,儼然一副不死不休之象。
皇朝出征,寸草不生。天魔一怒,戰火屠戮。前所未有的危機,正在一點一滴將整個光之同盟籠罩。
光明女神之力衰退,死人複活艱難,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女神庇護之力消耗殆盡,憤怒聯合勢必會橫掃而至,屆時黑暗覆滅光明,光之同盟將遭遇滅頂之災。
噗嗤,血水飛濺,隱沒在虛空中的黑暗箭士突然被人襲殺在無形之中。
嗡,低吟聲中,有人一劍斬下了女神大殿外所有黑暗騎士的頭顱。
憤怒聯合想要屠城,而隻要避過那些動作機械的神衛兵,他們也確實能夠屠城。
四年來,迦納已被屠城六次,今天是第七次。
天魔會盛怒,黑暗壓迫光明,但凡邊境戰地,遭遇屠城命運的自然不隻迦納一處。憤怒聯合固然強勢,可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光明世界沒有人站出來,或者說,是沒有人敢站出來。
他們在怕,怕邪惡皇朝,怕冰之滄月,他們怕因逞一時之能而遭致更大的災難。
光之同盟十大公會,一個也沒有站出來主持大局,就連光明聖殿也沒有。
四年歲月匆匆而過,光之同盟已在戰火屠戮下受盡了壓迫。
今天,似乎是個意義非凡的日子。
迦納城第七次遭遇屠城命運之際,終於是有強者出手了,出手的人並不多,隻有兩個。
一個是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出手快若閃電,長劍遊走如龍,短短幾招便將藏身各處死角的黑暗刺客放倒。
另一個人渾身都被黑色鬥篷包裹,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臉,但隻見那隱約黑氣之中,一雙精光透發的眼睛銳如刀劍,殺人無形——他明明立在原地未動分毫,可身前朝他衝殺過去的十數名黑暗騎士卻突然暴斃在地,死前連哼都沒來及哼一聲。
“你……你們是什麽人?”見勢不對,最後一名黑暗劍士急忙縱身躍出神殿,脫離神衛兵的攻擊範圍後,轉身冷冷道。
“你好像不怕死?”年輕人一把推開身前生機散盡的黑暗法師,緩步走向那名黑暗劍士道。
“哼,如果不是裏麵有神衛兵守護,我又豈會怕你?”
“這麽說,你想與我交手?”
“就怕你不敢出……..。”話還沒說完,黑暗劍士突覺有一道淩厲劍氣從身後襲來,急忙回身迎戰。
隻聽當的一聲,黑暗劍士的武器被對方一招擊落。
出手之人,卻正是那方才還立於神殿內的年輕人。
“你……你…….。”黑暗劍士怎麽也想不到,天下間怎會有如此速度的人,以及如此輕快的劍?
“你有遺言嗎?”電光火石間,年輕人又驟然突進到劍士身前,並指成劍地抵住其咽喉道。
黑暗劍士知道,光明世界真正的強者出現了,可是已經遲了。
“你……你到底是誰?”或許,這就是黑暗劍士的遺言。
“飛雪。”聲音是和鮮血同時出現的,隻不過血是那黑暗劍士的血,而聲音的主人則是,飛雪。
……
天地萬物,人各有命,仙界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弱肉強食,成王敗寇,有的人窮盡一生也得不到他所想要的東西,就比如,力量。
其實世人真正想要的也並不是力量,而是尊嚴,隻因為力量強大的人才有資格談及尊嚴二字,所以世人才那般不顧一切地渴求強大的力量。
力量來源於修行,可修行不易,有人數百年都在原地踏步,而有的人卻是忽然間便突飛猛進,一舉成為了世人眼中的強者,就比如,飛雪。
或許是別人修行隻為權勢,而他修行卻是為了,仇恨。
仇恨可以蒙蔽一個人的雙眼,更可以毀掉一個人的命運,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仇恨同樣也可以造就一代強者,甚至,還可以造就一方勢力。
飛雪就是那個被仇恨鞭笞著咬牙成長起來的強者,而邪殿,也便正是被仇恨所造就的一方勢力。
四年前,落兵之地一戰,逆神聞名天下,雖然逝去,可他留下了一個邪殿。
邪殿能容世間不能容之人,敢收天下不敢收之人,簡而言之,隻要不怕死,來者不拒!
短短幾年,邪殿門人已有數萬之眾,而這幾萬人幾乎全都是不怕死不要命的,因為這些人不是王室的通緝犯,就是各大公會的仇敵,再者便是十惡不赦整個天下都無不想除之而後快之人。這些人或許品行不端心術不正,但卻個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試問:能被王室通緝能被幾大公會列為仇敵能被全天下都痛恨的人,又豈能是凡俗之輩?
這些人全都是走投無路的人,全都是亡命徒,個個都曾數度生死個個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惡魔,而惡魔,往往都是操控別人生死的。
這些人不怕死,可是,如果可以的話,誰也不想死。
或許也正因如此,邪殿應運而生,普天之下,也唯有弑神劍的赫赫凶名能夠鎮得住這些人,同時,也唯有弑神劍才保得住這些人。
“弑神劍下,皆吾門人。欺吾門人者,殺之無赦!”當年,飛雪手持殺劍,廣招門人時,如此說道。
……
更蒼之天,潘多拉之城。
舞樓,紙醉金迷之地,歌舞升平之所,奢侈,便是這裏唯一的主題。
一樓牆角,一麵色陰沉的中年男子正低頭飲酒,一邊喝,一邊聽故事。
“喂,聽說了嗎,麗水邊境那邊又被屠城了。”就在中年男子旁邊的桌子上,有人說道。
“什麽?又屠城?這……這還讓不讓活了。”另一人當場跳了起來,義憤填膺道。
“哎,這也沒轍啊,誰讓我們光明世界沒人啊,哎。”有人連連歎氣道。
“你這叫什麽話?什麽叫沒人啊?我們風雲公會可有的是絕頂強者。”立時便有人不服氣道。
“得了吧你。強者再多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樣不敢站出來跟那些暗精靈拚上一拚?”
“就是,你們公會要真有絕頂強者,怎麽沒見人去邊境找一下那些黑人的晦氣啊?”
“算了吧,你們也別說他了,他也就風雲公會的一普通弟子,哪有能耐管這等大事。”
“你…….。”
“你什麽你,來,喝酒。”
故事並不精彩,連連搖頭的中年人也不打算再聽下去。
“夥計,來一桌上好的酒席。”門口,一錦衣華服的少年大踏步走了進來,大聲喊道。
中年人丟下一塊水晶石,正準備起身走人。
“還有,把九樓八十一桌的酒席全都滿上,算我的。”那少年剛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又起身吩咐道。
“喲,圖文少爺,今兒又準備大擺筵席款待各路英雄?”有人顯是認得那少年,不禁迎上前去道。
“沒錯,迦納城大獲全勝,當然得和各路豪傑共同慶祝一番。”
“對對對,慶祝,是得……..。”話音突止,那人驟然反應過來,“你說什麽?迦納城大獲全勝?”
聲音很大,內容更是驚人,場上所有人都將驚愕不已的目光朝那邊投了過去,包括牆角的那名中年男子。
“對啊,怎麽你還不知道?”少年也是一愣,他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還天真的以為他所知道的事情,旁人想必也一定知道。
“我…….我確實不知道,還望圖文少爺能將事情說個清楚,迦納城真…..真地大獲全勝了?”
“大獲全勝個鬼,我離開迦納城的時候,那邊還是一副慘象,連城門都被一名黑暗劍士一掌轟得粉碎,這還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你小子就告訴我說迦納城大獲全勝,唬我?”這少年還沒開腔說話,旁邊就有人滿臉怒容地嚷嚷道。
“就是,哪來的毛頭小子,滿嘴胡話。”又有人附和道。
“沒錯,自從四年前天魔會率領黑暗世界萬千勢力舉兵來犯後,連十大公會都不敢在邊境之地拋頭露麵,當今天下還有誰敢去找那些暗精靈的晦氣?”
“對對對,別聽這毛孩子胡說八道,我們喝酒。”
“嗯,來,喝……..。”
“我說的是真的,迦納城真地大獲全勝了,不僅大獲全勝,還把那些暗精靈暗騎士什麽的通通殺了個片甲不留。”見人們紛紛起哄,絲毫不相信自己所言,少年急了,禁不住扯開嗓子吼道。
這一吼,場上頓時又變得安靜下來。看那少年氣得通紅的一張小臉,似乎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
“好,那你告訴我,到底是哪個公會出手救了迦納城的。是光明聖殿還是雷霆?”沉寂片刻,有一大漢站起身,走上前來道。
“都不是。”少年搖頭回道。
“那一定是神罰了?”
“也不是。”少年又搖頭道。
“那是仙劍?”
少年還是搖頭,“也不是。”
“如果這小子沒有說謊的話,那想必是王室按捺不住,終究要出手挽回我光明世界的顏麵了。”
“不是。”沒想到,這少年還是一陣搖頭。
“你小子耍我?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告訴我,到底是十大公會中哪個公會出手了,我等好去登門拜謝。”
少年沒有說話,但還是搖頭。
“你……..。”已然走到少年身前的大漢當時便怒了,以為這少年在存心耍他,不禁抬手一掌就打了下去。
壯漢掌風淩厲,出手很快,絕不是這柔弱少年可以躲得過、扛得住的。
“慢著。”一隻手穩穩將大漢的胳膊擒住,牆角的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少年身前。
“你做什麽?這小子如此戲耍我等,難道不應該…….。”
“你確定除了王室和十大公會之外,這世上就再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敢在邊境出手對付那些憤怒聯合的儈子手?”中年男子直接將大漢的怒斥聲打斷道。
這句話將所有人都給問住了,王室和十大公會都不敢出手去做的事,天下還有哪方勢力敢做?
能人所不能,敢天下所不敢,這樣的勢力不是沒有,隻是……..
“你……你是說…….。”大漢的聲音在發抖發顫,不是因為不敢相信的猜測,而是因為……..
“你是說邪殿?”有人搶著說道。
邪殿,這兩個字就好似透著某種魔力一般,但凡聽到之人,無不心驚膽戰——邪殿,那個剛出道便殺滅了寒鋒會萬眾弟子的邪殿?
“待吾邪殿現身疆場之時,九天格局幻變之刻!”當年,飛雪怒火中燒去找寒鋒會複仇而重傷敗退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
艾裏泰恩湖邊,麗人如仙,長發翩翩,一襲衫裙,無形中渲染了青天白雲。
眸如秋水,膚如白玉,俏臉之上,淡淡的哀愁令人心醉。
她的美,世人難懂。她的脫俗,絕世少有。
那般令人心醉神迷的一個女子,卻絕少有人敢靠近半步,因為,她殺人從來不用出第二招。
更因為,她是邪殿的殿主,時空禁術的傳承者,小弦。
她的確便是當年那個心性單純溫柔善良的美少女牧師小弦,可四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很多人。
小弦變了,變得少言寡語,脫俗高貴,也變得冷漠無情,殺人無形,當然,最大的變化還是她的人。因為,她長大了。
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小弦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她的貼身侍女到了。
“找到飛雪了嗎?”不及侍女開口,她便出聲問道。
“回主人,聽門下弟子說,飛雪旗主是去了麗水邊境。”
邪殿有七個旗壇,分別為血紅旗、仙紫旗、魔黑旗、赤金旗、青幽旗,以及水藍旗和墨灰旗,七麵旗幟分別對應七種顏色,那是為了紀念雙生花與生俱來的七彩之色。
“麗水邊境?”小弦麵色微變,轉身道:“就他一個人嗎?還有誰?”
“還有亙淵旗主。”
聞言,小弦陷入了沉思。當年,在冰封王座,莎華離開之際,曾告誡她一定要嚴令禁止門下弟子進入邊境戰場,至少,也要在四年過後才能踏上邊境戰場的土地。
也正因如此,飛雪在閉關之前才說出了那句——待吾邪殿現身疆場之時,九天格局幻變之刻。飛雪知道,莎華是要他們避開天魔會的鋒芒,靜待時機。
而這時機,一定便是在四年之後,因為莎華那般深不可測的一個人,她所說的話必定意味深長,且一定是錯不了的。
所以,小弦當年曾和飛雪、亙淵他們約定,隻要時機一到,便立刻傾巢而動,殺滅寒鋒會,為逆神、逆心兄妹倆報仇雪恨。
如今,四年之期已到,可那所謂的時機,真地成熟了嗎?
小弦不知道,可她很清楚,飛雪閉關苦修,隱忍四年,複仇之事,已經不能再拖了。
“傳令下去,召集邪殿在外的所有弟子,務必在明日趕到塚天的冰封王座。”沉思良久,小弦下定決心道。
“遵命!”
“還有。”想了想,小弦又補充道,“違令未到者,仙界九天,追殺無赦!”
四年,時間已經過了四年,逆神和逆心已經死了四年。
明天,就剛好四年整。
明天,就是逆神和逆心的,祭日!(本章完)